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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番外·黄连 ...

  •   他并非是哑巴,有苦却依旧是说不出。

      范闲是真没想到,李承泽人都被自己搞倒了,当初留下来的坑却还在,当范闲被提醒春闱考试即将开始的时候,人还有些茫然,奇怪于春闱考试和他有什么关系。

      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哦,春闱考试归自己管了。

      本以为只是做一个闲散无聊的监考老师,谁知道真要着手准备才发现居然那么多事儿,甚至还牵扯到了作弊之间的官员徇私舞弊之事。

      牵扯到朝堂的话,这事儿就不好处理了。

      查的轻了庆帝会不满意,会失望,更何况范闲自己也有心彻查,可是吧,查的重了吧,要是再牵扯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势力,最后没好果子吃的,还是他自个儿,打掉牙的委屈都得往肚子里咽,而且又该让庆帝不满意,左是他不满意右还是他不满意,简直是一个难缠了得。

      可是范闲也头疼啊,他哪里知道什么人是庆帝的,什么人是太子的,什么人是中立,什么是明里太子暗里皇帝的,乱七八糟的关系,扯成线都晃得人眼睛疼。

      范闲不光被折磨的头疼,还腾不出什么时间去见见秦明,他原先还和秦明黏糊在一起,两个世界同时穿梭,结果到了南庆发现春闱考试的事儿,想了想还是让秦明回到了龙番,自己在南庆处理这些事情。

      这家伙给他想的,但也没法子见他。

      他不是在忙,就是负了伤挂了彩,要么就是被召见去见庆帝。

      这不,他今儿才处理了一个地方小官,就被召进宫面圣,路上还遇到一波刺杀,所幸不是什么厉害的刺客,应该就是派来吓唬吓唬,警告自己。相比之前的那场往死里杀,这明显是儿戏。对方既然没想杀他,范闲也就没杀那群刺客,两方之间客客气气的切磋一番就各自离去。

      范闲进了宫,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自己耍了半天的嘴皮子和俏皮劲,庆帝也没给个反应,范闲心下气恼,寻思着你让我办事儿却不肯给我点儿提示,干不好你还怨我,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呢。更何况自己还因为这事儿,刺杀自己的人能把范府围上三层,他还没抱怨呢。

      但面上还是一副无辜漂亮的模样,好看的紧。

      庆帝没理会他面子上的那副漂亮模样,举起自己磨了半天的箭头,看了好一会儿,就拉弓对准了范闲。

      范闲看着庆帝,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也没躲避,就这么看着。

      他知道,庆帝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情就把他给杀了,所以倒也没有躲避的必要。范闲正分神想着,就感受到一小阵风流从耳边经过,范闲直直的看着锋利闪着寒光的箭头朝自己冲来,范闲瞳孔一缩,握紧了拳头克制住自己下意识躲开的动作。

      范闲感觉到自己左边脖颈微微一痛,接着就是火辣辣的刺痒。

      他还是没动,也没去摸摸自己的脖颈,咬了半天的牙,最后扯出一个笑来,他只是笑着看庆帝,庆帝终于瞥他一眼,挥挥手让他走吧。范闲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转身离开。

      他进了马车才伸手去摸自己火辣辣刺痛的脖子,一点儿血迹蹭在了手上,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擦破了点皮。

      范闲呼噜几下,用袖子抹了血,开始在心里暗戳戳的骂庆帝。

      “高达,回范府。”

      “好嘞!”

      说起这高达,原先是被范闲分配去查找春闱考试作弊线索的,但是因为前些日子的刺杀,范闲想了想又把他给调了回来。

      前些日子的刺杀......范闲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后背肩胛骨处又有些痒意。

      ————

      一支利箭穿过马车忽然的出现在了范闲的面前,他下意识的用手捉住才没让箭刺入自己的心脏。

      又是刺客,范闲都快腻歪了,他一个翻身滚出马车,还没来及看得见刺客,却先看见王启年这个赶马车的早就跑到了一旁,使着轻功正往屋檐上飞,听见马车破裂的声音才回头满脸堆笑跟他道别。

      “小范大人英勇神武,武功高强,王某就不在此添乱了,家里还有妻女在等待,就先走了。”

      王启年倒是不客气,说完就跑,范闲看着他那黑色身影消失在屋檐,又好气又好笑,刚要骂他一句,就感觉到身后有人冲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刺杀也要与时俱进的原因,他这些日子来的刺客那是一波更比一波强,范闲甚至都要怀疑以后是不是还会有大宗师级别的来刺杀他,这年头九品都是批量的了?

      范闲虽然满腹吐槽,但处在此时还是分不出什么神来。

      他一个矮身躲过刺过来的剑,顺手抽出来腰间的匕首,侧身到那人身后狠狠地刺了过去,那人迅速躲了过去和范闲正面纠缠起来。范闲一个飞身翻到那人侧身,一击刺向了那人的腰侧。

      刺客没躲过,但范闲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背后有人拿剑划了他,刺在肩胛骨处,震得范闲当时一口血就喷了出去,喷了面前刺客一脸的血,范闲顾不上自己肩胛骨的伤口和背后的刺客,趁着面前刺客愣神的时候直接一刀划在他脖颈动脉,取了性命才回头和身后的人纠缠。

      这一拨人明显就要取他性命的,范闲也就没有必要做什么假仁慈。统共也就来了三个人,去掉刚才死的现在还剩下两个。

      但是这两个都是九品,范闲都要忍不住感叹要杀自己的人是真下血本啊,一来就直接是三个九品。

      但现在情况对他很不利,他刚才肩胛骨处负了伤,粗略估计一下砍的挺深,而现在自己面前却又还剩两个,范闲只能寄希望于王启年搬救兵能搬的快一点。

      但是在王启年来之前,范闲就得去拼命。

      他的手摸向了自己腰间的药瓶,但想了想,又有些舍不得,好歹是可以迷倒大宗师的药,总不能浪费在两个九品上吧?想想范闲都觉得肉疼,这谁舍得啊。

      范闲不得不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顺手捞起地上那人的剑,再次冲向了那两人。剑刃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刺耳又嗡鸣,范闲看见火花炸在自己眼前,一个旋身躲过背后人的攻击,抵着眼前人的剑刃跳起来踹飞了背后的人,又一个甩手把腰间的匕首甩过去,正中那人的心脏。

      范闲还没来及得意得意,就被面前的人一拳打飞,直直砸向了墙壁,范闲一口血喷了出来,背后的墙壁都有些残灰掉落,范闲挣扎着站起来,那人却已经冲过来,剑刃眼看就要刺到范闲身上,范闲矮身躲过,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又不忘偷偷冲背后摆摆手。

      虽然不知道五竹叔在不在,但此时他还没有暴露的必要,因为黑骑来了。

      那人刚要刺向范闲就被打在一旁,在地上滚了几圈被红缨枪穿了心。

      范闲歪在地上,手肘撑着身体抬头看那黑旗兵,范闲咳嗽几声,吐出几口淤血,没什么形象的用袖子抹抹嘴角冲那黑旗笑了笑。

      “谢了啊。”

      黑旗颔首没有出声,王启年这个时候又跑过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看了看范闲,然后再重新堆起满脸笑容,要扶起范闲,范闲摆摆手依旧在地上躺着,只是笑着和黑旗道别。

      “您要是有事儿就忙去吧,这就不麻烦您了。”

      黑旗又沉默着骑马离开。范闲看着黑旗的背影,还是忍不住想起陈萍萍。这个速度太快了,范闲不想细究,究竟是因为陈萍萍对于自己的生命安危太过于关心还是这场刺杀都是他布好的局。

      范闲叹口气,感觉到自己心气缓了过来才从地上爬起来,本来想拍拍身上的灰尘,但实在是太多了,范闲拍了没几下反而觉得累,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因为用力过猛,现在正在不受控制的发颤。

      范闲不是很高兴的两只手互相扭了扭,扭的咔咔直响,王启年在一旁看的眉毛直跳。范闲满意的看着两只手不再发抖,把马后面牵连马车的绳子解开,翻身上了马,腰背挺得笔直。

      “去重新买辆马车吧。”

      范闲掏出几张银票,也不看数目,直接塞给了王启年,王启年接下,深深的朝范闲做了个揖,范闲也没理会,摇摇晃晃的夹着马肚子慢慢悠悠的往前走。

      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光明正大的一身灰尘血腥回了范府,到了范府门口动作干脆利索的下了马,扬起笑容意气风发的进了范府。下人们被吓得瞪大了眼睛,范闲就狡黠的眨眨眼。

      “别人的血。”

      说完就挺直背直直进了自己的屋子,刚关上门转身就看到五竹站在那儿,当时就吓得一缩脖子,又扯到肩胛骨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范闲刚想去打盆水就发现已经准备好,便知道是五竹准备的,乐呵呵的朝他一笑,擦了脸上的灰,洗干净了手,就把上衣脱了干净,扭头想看看自己的伤口,却看不见,五竹拿过他手里的毛巾,抹去了伤口处的泥灰和血迹,又换了盆水擦了擦,彻底清除了污垢,留下了伤口横在那儿。

      鲜红鲜红的,深入皮肉可初见白骨。里面的嫩肉也被翻出来,露在外面肿的老高,轻轻打着颤看上去还挺可怜。

      范闲咬紧了牙才没在五竹擦伤口的时候发出声音,感觉到五竹暂时没有动作才松下口气。

      “我受伤这事儿先瞒着吧。他们可不会因为我受了伤而收手,一个个巴不得趁我病要我命呢。”

      “我可以帮你杀太子。”

      范闲听了就笑,“叔你怎么知道是太子?”

      “现在就他一人和你对立。”

      “是啊,所有人都会这么想,太子又怎么会这么做呢。”范闲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当然,也有可能是反向思维。但是再说了,就算是他做的我也不想揭穿。庆帝现在就两儿子能继位当皇帝,一个是李承乾,一个是我。”

      范闲叹口气,“我也不想当什么太子,争什么皇位,我还指望着李承乾好好的当上皇帝呢,怎么能让他死了呢。”

      “嗯。”

      范闲还想说点什么,但没来及说出口就变成吸气声,“嘶——啊......”

      范闲面目扭曲且狰狞,吱吱歪歪好一阵儿才重新开口,“叔你咋不和我说一声就直接上药了啊...”

      五竹没理会他的叫唤,手狠心黑的不动如山,范闲虽然人叫唤的不行,身体却是动也没动,乖乖的忍受着药物的刺痛。

      上好了药五竹就起身收拾药箱,范闲顺手且娴熟的捞起一旁的绷带三两下给自己缠好了伤口,打了个结。

      “高达还是得换回来,虽说没到九品,但好歹是个八品,帮我分担分担刺客也还算是不错。春闱考试背后的势力关系还是交给王启年查吧,正好他也算是机智。”

      五竹只是点点头算是应了,范闲却又开始纠结。

      “不行,王启年这人猴精,打不过知道跑去搬救兵,高达看着虎头虎脑的,估计到时候真有什么事儿得跟着我死拼。”

      范闲说到这儿住了嘴,抿抿唇,“算了,告诉他及时搬救兵好了。”

      五竹依旧是点头,范闲无奈的叹口气。

      ————

      马车停了,范闲飞散的思绪总算回归,他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行了,今儿辛苦你了。”

      高达傻乎乎的冲范闲乐,范闲笑了笑,进了府,一边大跨步的往里走,一边抬起袖子凑到自己鼻子跟前闻了闻,虽然没闻到什么血腥味,却还是打了水洗了个澡。

      他想秦明想的紧,再不让他见上一面范闲觉得自己人都要憋死了。他前几日因为受了伤,不敢回去见,甚至连范府都不敢回,生怕回去就看到秦明到南庆这边来找他,日日宿在监察院。

      可现如今伤口好了七七八八,哪哪儿都好好的,此时不见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秦明感受到空气突然有所波动,便偏头看向一片虚无,果然下一秒范闲就出现在那里,一身绸缎紫衣官袍,笑的正开怀。

      “哥。”

      他轻轻的喊,秦明便作出反应微微歪歪脑袋。

      秦明见他脸色平静,身上也没什么血腥味,眼里也没什么血丝,眼下也没有什么乌青痕迹,明明是一副万般皆好的模样,秦明却平白觉得他累了。

      于是他抿抿唇开了口。

      “睡会儿?”他补了一句,“我陪你。”

      范闲闻声便笑,虽然他现在的确很是心累,但来了这里睡觉那不是浪费时间吗。他一笑眼睛就弯弯的,有时候看起来甚至有些傻气,娇憨和天真全融化在眼睛里混合着,鼻尖痣都在此时显得格外生动。

      他孩子气的去抱秦明,钻进秦明的怀里,环着他的腰轻轻嗅着秦明身上淡淡的香味,感受着温热柔软的皮肤触感隔着一层衣物透过来。

      秦明开口。

      “抬头。”

      他突然开口,连带着胸腔的震动让范闲耳朵一痒,他眯着眼抬头,秦明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我累了,你陪我睡会儿。”

      范闲失语,又想笑,却又笑了一半笑不出来,他重新埋头去撒娇似的蹭了蹭秦明,拖着软绵绵懒洋洋的尾音,委委屈屈的撒着娇开口说。

      “庆帝欺负我,春闱考试的事儿一个劲的难为我,召我进宫,却板着脸半天不说话,也不知道啥意思,他怎么这么事儿啊。”

      秦明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范闲说的很有道理,庆帝的确很事儿。范闲继续说着自己的。

      “他还用箭吓唬我,我呸,我是那么好吓唬的人吗?”

      “他那箭还是擦着我脖子过的,血迹干了还留痕迹呢,你看,还有疤痕呢。”

      范闲说着就歪着脑袋露出脖颈处的刮伤给秦明看,一道不大的小伤疤在那儿,看那程度估计是当场就结了痂,一小珠蚂蚁大小血迹还没清理干净就停留在上面,秦明轻轻抚摸掉那血渣,感受着自己手下的动脉跳动,血液流动。

      他虽然动作轻柔,心里的火却蹭蹭的往上冒。

      他知道庆帝不会杀范闲,知道范闲没有躲,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但还是生气。

      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乃是本能,他不想去探究范闲如何克制住的着本能,也不想知道,但越是不想,就满脑子都是。光是想想就要气的火冒三丈想去和庆帝打上一架。

      范闲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想扭回脖子,却被秦明按着脑袋在箭头刮伤处咬了一口,留下了一个十分愤怒的牙印,还有点儿水痕。

      范闲愣了,秦明却很是冷静,他拍拍范闲的脸让他转过头,范闲呆呆的看他,还是秦明先开了口。

      “疼吗?”

      范闲听了直想乐,秦明有时候的正经显得格外可笑又可爱,一个小小牙印,何况也没使什么力气,居然也问他疼不疼。

      但范闲又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有些感动。想他一路艰苦前行,被逼着玩好一盘又一盘的棋,压根没人问他意愿,就连吐血都当家常便饭,受伤更是三天两头,伤口好了六七分就算是自己没事了,他一向是吃的了苦的。

      但终于有个人愿意心疼他,小伤口也要问他疼不疼,是舍不得他受一点苦的。

      范闲眨眨眼,把眼角的湿意眨掉。

      “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秦明看着装乖卖俏的范闲,忽然想起一件事。

      范闲他这人一向习惯吞了委屈往肚子里咽,擦擦血迹咽了一口血腥味,再朝人笑一笑,咧着嘴冲你乐呵,说,“我没事儿。”

      伤得不重就哼哼唧唧的找安慰,真要是受了重伤,又憋着捂着藏得比谁都严实。

      秦明一向是知道他这一点的,却也不挑明,反正在他面前,藏也藏不住。

      于是秦明点点头,手却直接伸向范闲的衣襟,三两下扯开衣服,范闲被着突然的动作一惊,直直的想弓腰往后躲,却又被秦明搂了搂脖子,僵了僵身子没有动,秦明转过身往后看,范闲又下意识想躲,被秦明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彻底不敢动了。

      一道斜着的狰狞伤口横在肩胛骨那儿,看上去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怪不得闻不到血腥味,嫩肉也长出来一点儿,红褐色结痂伤口旁边透着点儿可怜,粉嫩又妍红。

      “你倒是会避重就轻。”

      范闲眼见已经没有挽救之地,干脆卖个好,压低了嗓音委委屈屈的开口。

      “没了没了,这下真没了。”

      秦明没理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抚摸上去,范闲感受到一点冰凉点在伤口处,还轻轻发着颤。范闲这时候才惊讶的意识到秦明的手在发抖。

      他刚想转身哄哄秦明,就觉得突然一个转瞬即逝的柔软印在了伤口处,生长软肉的皮肤变得更加泛痒。

      秦明亲了他的伤口,意识到这一点的范闲整个人都抖了三抖,范闲转过身紧紧的搂着秦明,半是叹息半是感叹着吐了一口气。

      “我啊,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你不是哑巴。”秦明十分严谨科学的对范闲的那句话进行了反驳。

      “但你也不用说。\"秦明加了一句,使使句子变成了一个不是很规范且变扭的倒装句,\"如果你不想的话。”

      范闲认真的摇摇头。

      “我不是不想,是不舍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番外·黄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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