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梦》Mei西

1、第 1 章 笔友

　　C市的夜总是充满了拥挤但温情的气息，尤其在周五，这个一线城市仿佛是个不受996影响的世外桃源，每到周末的晚上，这里的2000万居民总是有大把的闲暇时间用于逛街和娱乐。
　　所以这个时候的商圈总是异常的繁华和热闹，与其他大都市不同，街上的主力军并不是那些穿着时尚，仿佛以街拍和夜店为主业的漂亮女孩，而是一些真正的上班族，或者学生和主妇。
　　李云瑶坐在一家商场四楼的咖啡厅靠窗的位置，这是一家女仆咖啡厅，侍者都是附近大学城的女学生，不过云瑶在进店的时候曾悄悄观察过，这一圈侍者里面只有一两个长得还算漂亮，也是，这个社会，即使是在与世无争的C城，真正漂亮的女大学生怎么会需要到咖啡店来打工呢？
　　八点了，云瑶看了看手机，对方发来消息说她已经下车，正在步行赶往这里。
　　谁都想不到，她今日偷偷翘班跑出来竟是为了约见一位女网友，不，准确来说是笔友。
　　云瑶今年24岁，刚在国外读完本科和master，还处于人生的瓶颈期，因为她还没有想好还要不要继续读下去，还是说直接参加国考。她的专业在体制内的很多岗位受限，若不争取拿到博士学位，能得到的机会实在是少得可怜，但如果继续攻读博士，保守估计她将要读到29岁，这个年纪毕业对于一个还没有男朋友的女生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老。她的父母也一再告诫她，如果没办法提前解决终身大事便不支持她继续接受教育，他们不想把女儿培养成大龄剩女。
　　你可能会说，现在已是202X年，怎还会有人觉得女博士减值？
　　这就需要问我们的男同胞了，不信你随便问一个30岁的黄金单身汉，任何有关年龄的问题，他们总是诚实得可怕，甚至有时候身体比语言先行。事实上，云瑶在25岁的前夕就已经开始感觉自己减值。她有时也会后悔，这些年自己是不是太过于专心学业，导致错过了很多可能的机会？自己长得还算漂亮，还是家中独女，在面对各类男友候选人时总是难免挑三拣四，比如曾有位Z大来英国交换的高材生，长相也是云瑶最欣赏的类型，高大而秀气，但他是由学校出资交换，家境实在是有些不好，人也相当无趣；还有另一位局长的儿子，国内R大毕业，云瑶也嫌他名不副实，不学无术，又太过花心。
　　可是，我们可能会说，世界上怎会有方方面面都满足你的期待的人？常有人说，女生择偶是一票否决制，无论你其他方面超出标准线多少，只要有一样不合她心意，便会被淘汰出局。
　　不过没关系，我们的云瑶小姐才24岁，仍然年轻漂亮，不出意外的话，她这样的优质女孩起码还能挑到28岁。
　　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响起，对方告诉她到了，不过路上被调皮的小孩用可乐弄脏了衣服，要在楼下超市先买些纸巾。云瑶赶紧呼唤侍者，说现在已可以拿菜单过来。
　　她慢慢地翻看着菜单上的各式饮品，寻找着有没有除咖啡外的东西。其实她的本意是想约在另一个商圈的酒吧，可是想到对方年纪大了，可能并不是特别愿意喝酒，于是才改到了这里。
　　据笔友描述，她今年已34岁，结婚4年，是一位长居瑞士的家庭主妇，和云瑶一样，她毕业于英国的C大，更巧的是，她们都姓李，都是C城人，并且曾就读于同一所中学。
　　因此，这两位女士虽然相差了十岁，但仍能相谈甚欢，笔友李小姐，名李茜（xi）如，从她发过来的照片来看，是个保养得非常好的漂亮女人，不夸张地说，云瑶甚至以为她才25岁不到。
　　不过为什么以小姐称呼她？噢，答案实在是令人有些不忍，这是因为我们的李小姐已经和先生离婚，云瑶此番能够见到她，也都是因为离婚后的李小姐决定回国重新开启新的人生。
　　虽然茜如小姐没有主动提起过，但从她描述的其他方面来看，云瑶猜测她的丈夫一定非常富有，是的，他总是常年在国外出差，刚结婚的时候，他还能每月回家一个星期，可直到最近，他已经半年没有回家一次。这也是他们离婚的原因。
　　至少，是她告诉云瑶的原因。
　　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再一次响起，这回，李小姐真的到了。云瑶略有些紧张，她望向大厅门前，门口只有一个带着小孩的中年女士，会是她吗？正当云瑶这么想着，对面的座位叫人坐下。
　　她猛地回头，发现笔友已经好端端地来到了她地身边，而且身边并没有跟着小孩子。
　　没错，她并不是方才门口的那位带着孩子的女士，因为她长得实在是美丽，并且和照片上一样年轻。
　　云瑶一时语塞，她有些紧张，一时间竟忘记了问好，未曾想对面这位女士竟比她更为紧张，当云瑶从神游的状态回到现实时，对方还有些羞愧地低头看着桌面，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想起要说一个字。
　　不过，云瑶毕竟是主人，客人既如此羞涩，主人自该主动出击打破僵局。
　　“嗨！” 她试探地打了个招呼，“您现在住在酒店吗？”
　　“啊……是的，我住在W酒店，不过很快我就会搬去自己的房子。”
　　“这样，您中途有休整吗？还是说直接坐的联程航班回国？”
　　“我买的时间最短的机票，不过我已在C城休整三天，所以已不算太累。今天我们可以聊到很晚！”
　　还好，对方虽然羞涩，但仍然非常客气和礼貌，几乎有问必答。
　　“好！……啊，你想喝什么？“
　　“啊，是的，有奶茶吗？可以的话请帮我点一杯无糖奶茶。”
　　“我看看！”云瑶连忙翻到最后，没记错的话，刚刚她在菜单的末尾是看到有奶茶的。
　　果不其然。
　　服务生离去之后，两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仍然是我们的李云瑶小姐主动出击。
　　“李茜如……茜如小姐，你这次回来是一个人吗？抱歉，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歧义。”
　　“没有，没关系，我是一个人。”
　　……
　　“我没有孩子。”对方停顿了一会，仿佛意识到云瑶想问什么一般，补充道。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想知道这些。”
　　“没关系。我今后是一个人在本市生活，如果你有时间的话，随时可以来家里找我！我已经收拾了不少东西回家，还买了许多酒！你喜欢喝酒吗？”
　　“啊，不算特别狂热，但偶尔会喝。”原来对方并不是传统印象中那种注重养生的中年人，“早知道，今天约你去酒吧了。“云瑶捂嘴笑道。
　　“哈哈，我婚后已好多年不去酒吧。不过我买了好多昂贵的酒，欢迎你随时过来。“
　　“我会的！您有计划在本市求职吗？“
　　“我有想法，不过我这个年纪，哪里还会有公司要我，我有些积蓄，打算在大学城经营一家奶茶店。“
　　“您太谦虚了，我记得你当年也曾是优秀的职场人士，只不过后来选择了回归家庭，您有博士学位，想找是一定能找到工作的。“
　　“谢谢你的鼓励，不过你也知道，我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我打算先做点小生意，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尝试找工作。“
　　瞧瞧，看来我们的李云瑶小姐没有猜错，她的笔友真是一位富裕的女士，即使独自一人离开家庭，也仍然有底气说，“我打算先做点小生意，休整一下心情“，仿佛投入一家奶茶店的钱对她来说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零花一般。
　　不过，羡慕归羡慕，不代表我们的李云瑶小姐会对自己的朋友产生任何不该有的负面想法，毕竟，谁没有一两个条件优于自己的朋友呢？难道说我们从不会羡慕他们吗？
　　C城一夜，两个女人交谈到很晚很晚，在咖啡店打烊之后，她们还乘车去了江边散步，沿着滨江公路，李茜如一路上说了很多自己以前的事，比如她在单亲的母亲去世不久，就嫁去了瑞士，从此告别了这片生养她的国土，在国外的数年，她几乎没有怎么出过家门，她甚至以为自己会永远地当一个异乡人，未曾想婚姻的结束竟让她有机会重回故里，重新开始生活。
　　不过，她并没有过多地提起自己的丈夫，这对于一个新近离婚的伤心人来说，其实有些反常，也许她还没有准备好向别人展示自己的伤口，又或者她对那个男人已经不再有执念？不管是哪个原因，都足以让我们的李云瑶小姐对这位美丽的女士充满了好奇的同情，没错，她一方面想更了解她过去的人生，一方面也对这个将近35岁还有勇气走出丈夫的羽翼，重启新的人生的家庭主妇充满了尊敬和恻隐之情。
　　时间很快地过去，在这8个月里，她们常常约会，一般是我们的云瑶小姐驱车前往笔友的家，一方面因为这位主妇其实不会开车，另一方面则是，相比李云瑶，她的家更宽敞，并且时时备有许多的酒可供饮用。
　　她们总是聊天到深夜，这两位女士，正巧都处在各自人生的低谷阶段，彷徨不前，对将来也没有打算，正是最需要向人倾诉的时期，幸运的是遇到了彼此，更重要的，她们互相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她们是如此投机。
　　不过，李茜如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从来不曾提起过自己的丈夫，她看上去并不太悲伤，也许正如她所说，他们之前的感情早已在长久的聚少离多中耗尽，她对这段婚姻经历已不再有什么幻想，或者别的情感在其中了吧。
　　云瑶常常在给小孩子上完英语课后就驱车去她的奶茶店找她，然后两人一道回茜如小姐的家，有时候茜如小姐在外面采购东西，无法及时赶到，于是便配了一把钥匙给她，以便她自由出入。
　　云瑶已经把李小姐的家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不过李小姐不习惯和人同床共枕，所以她们总是在聊完天后各自回各自的房间，云瑶在她家里过夜多次，很少见到她有打电话给谁，在瑞士没有牵挂她的人吗？还是说因为时差的关系，她总是在白天接电话，所以自己不知道？
　　云瑶感觉李茜如已经成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她想要更加了解她。
　　但是她没有机会。
　　第11个月的某一天，李云瑶带的一个小孩子要期末考试，于是她要加班给他补课，她提前告知李茜如自己这两天会有些忙，没有时间过去。巧的是，第二天这个小孩子吃坏了肚子，无法上课，于是李云瑶又得到了一天的休息。
　　她睡到下午一点，爬起来吃了个午饭，想到最近大学城开了一家很不错的火锅店，想问问李茜如要不要去，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一直到晚上十点，对方都没有回拨电话，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李茜如已经下班回到家了，她打算驱车过去看看。
　　李云瑶开门进屋，发现客厅的灯亮着，她内心有些受挫，既然已经到家，为什么不回复自己的电话？
　　“李茜如？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是不是生病了不舒服，所以在睡觉？
　　李云瑶换好鞋，准备到楼上的卧室看看，卧室内漆黑一片，床上没有人，只有浴室的灯亮着。
　　“李茜如？你在厕所里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
　　她不知为何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一个箭步冲到浴室门口，门虚掩着，她伸手推开。
　　马桶的位置没有人，正当她的目光移向淋浴的区域时，她发现了李茜如。
　　准确来说，是李茜如小姐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