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 (傅宣)》onion

55、第 55 章

　　纪元326121，终极核战结束后30年。

　　4M实验室，密室。

　　吴宣仪神情紧张地站在液氮池外，看着千辛万苦潜入的戚家新一代医生替傅菁解冻，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把机械臂装上。电源被接通，绿灯反复闪烁，手术椅内浑身插满导管的傅菁似醒非醒，仪器显示所有指标都正常。

　　吴宣仪握上她尚且完好的右手，冰冷一片，偶尔会有脉搏传来，只是跳得十分慢。

　　“傅菁，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小心翼翼的试探询问没有得到回馈。吴宣仪惆怅地松了手，下一步攻关的关键，将是怎样去掉这些繁复线路，使得机械臂不需要再依靠外力，可以像能源转化炉一样自行吸纳能量。

　　“戚医生，辛苦了，请务必保密。”送走医生时，Mellos慎重交代，戚吴两家渊源深厚，相信这点承诺还是能做到的。

　　等到转身回来，就看见吴宣仪愣愣看着封存进液氮池里的傅菁发呆，一个容颜未改，一个已然白发苍苍，何其心酸。

　　“AC序列开始出现自我意识了，不过还不稳定。”Mellos叹气，也许这个消息可以让吴宣仪振作一些。

　　“不稳定？”吴宣仪问。

　　复刻不会比研制机械臂来得容易，同样很耗费心神。

　　“只持续了10秒左右，内容大概是触觉又或者气温之类，只有一个单词：cold。”Mellos说得黯淡，从死囚被斩落的脑袋里提取组织混入人造机体，经历两个多月的融合仅仅只得到一个单词，换谁都不会满意。

　　结果吴宣仪的反应却出乎意料：“既然方向没错，那就继续试。”她顿了顿，接着说出来的话语却再次把Mellos给震住了：“今天开始，从我脑颅里提取细胞。”

　　“你身体不好，由我替你分担吧。”梅洛斯握住吴宣仪的手，握得很紧。

　　吴家的遗传病史对吴宣仪的健康有着近乎苛刻的剥削，让她无法随心所欲地展开试验。

　　梅洛斯愿意用一切去交换。

　　很久很久以前，瘦削的吴将军也曾对梅洛斯说过，选择终将是要付出代价的……

　　.

　　纪元326127，终极核战结束后36年。

　　蓝座市，转化炉旁的新建基地一角。

　　“报告将军，蓝座已独立研制出全新的大型城市打击武器，请验收。”

　　士兵一丝不苟地向一位年轻女子汇报，继承将军席位的女子一改龙家飞扬跋扈的张狂姿态，对士兵表示感谢的温暖样子让人如沐春风。

　　“Mellos前辈，依你看，这种武器该起个什么样的名字比较合适？好让世界看见它时都忍不住颤抖。”女子脸上漫过沉醉表情，稍纵即逝。

　　“既然能毁灭一切，就用Extinction 吧，取意灭绝，将军喜欢吗？”Mellos随口应着，龙家传人一代不如一代，越来越矫揉造作了。

　　“灭绝，E武!好名字!”女子由衷赞叹，旋即儿语气一转：“这次4M怎么好像发不起力一样？不该总被蓝座的年轻机师们赶超才对。”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眼神里则充满了嘲讽，她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是臣服脚下的蝼蚁。

　　“年纪大了，能看见后辈们奋勇直前，其实也不错。”Mellos学着她的样子感慨，同样显得情真意切。

　　女子并不着恼，笑道：“我们家族一直没有出过像样的机师，回头新一代成长起来了，我想挑一两个出色的送入机师学院，你怎么看。”

　　“可以。”

　　.

　　纪元326139，终极核战结束后48年。

　　蓝座大楼顶层， 4M实验室。

　　“我就说嘛，4M永远是最强的，这新机型叫什么？编号105？都试验这么多次了？”

　　龙姓女将军饶有兴致地观望着悬空的培养液容器，里面装着具年轻的女性躯壳。

　　“Artificial Consciousness，简称AC。”梅洛斯习惯性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声音异样平静，仿佛周围几台强悍A-7仅仅只是摆设一般。

　　“又是比照你自己做的？纯血肉肌体的这次还能有什么优势？”女将军啧啧称奇，简直无法理解机师们的执着，好在自己并不笨，及时发现了这个隐藏极深的秘密研究。

　　就说嘛，4M肯定有问题。

　　女将军边想边扭头看向靠窗坐在轮椅上抱着个老旧头盔的吴宣仪，这是她第一次看见Mellos口中所说的老师，却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将军手臂一挥，立即有A-7开始往那边靠近。

　　“依靠人体脑细胞为依托，从而导致意识觉醒。你知道的，我们老了，想要延续。”梅洛斯走到容器跟前，沧桑脸上满是兴奋：“你看，这是我年轻时的模样，和金发多配。”

　　女将军明显不想废话，不耐烦地打断了梅洛斯的感慨万千：“启动她。”同时招来两台A-7，她觉得这样已经足够谨慎了。

　　10分钟后，女将军脖子被扭断，优雅不再，突出的眼珠和舌头如实刻录了她最后几分钟里所经历的惶恐以及难以置信。

　　30分钟后，大火冲天而起。

　　火光中，吴宣仪坐在轮椅上泪流满面：“Mellos，你没必要留下!”

　　“宣仪，死了一个将军，蓝座定会彻查，只有同归于尽才能让他们相信这里发生的‘意外’，我走不了的。罗德是自己人，他会继续替你办事。”Mellos握住吴宣仪双手，眼泪簌簌落到头盔新漆的北斗七星图案上：“能亲自测试AC的试验成果，我很开心。宣仪，想想傅菁吧，马上就要成功了，她会在家里等着你。”

　　爱情与道义，既密不可分又泾渭分明，吴宣仪不知道应该怪自己逾越了底线，还是怪Mellos太过偏执，这一刻她说不出话也点不了头，任凭眼泪一滴滴往落下，接连润湿着Mellos的衣裳。

　　Mellos替她擦干眼泪，心中一片祥和。

　　其实早在两个年轻军官找上门时，吴宣仪就预见了启动[Mechanic]的可怕后果，随后的拼命钻研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坚持研制AC系列，除了想要救回傅菁之外，更多的还是想亲手化解自己所惹来的危机。可惜，让贪得无厌的人类自行终止转化炉一点也不现实，唯有真正掌握话语权，让世界回到正常轨道上，被救活的生命才是有意义的。

　　在吴宣仪的构想当中，改造好的[Mechanic]除了机械臂外，还当具备控制机械王国的强大能力，有了这样一套控制系统，才能高枕无忧。

　　而她们所能依靠的，唯有机器……

　　Mellos懂了。

　　“装入我的大脑会让这具躯体自我意加速觉醒，宣仪，不要拒绝。”Mellos看了一眼默然站在角落等待新指令的金发少女，获得短暂授权的少女不过是控制了10平米范围内的机器人，就出其不意地扭转了局面，等到[Mechanic]完全成型那一天，又会是怎样的波澜壮阔……

　　Mellos站直身子，朝几台A-7毅然决然地下达指令：“把大脑带走，和她、还有吴宣仪一起送到安全点。”

　　随着枪声响起，子弹当场透胸而出，染红了上衣……

　　半小时后，火势失控，汹涌吞噬着整个数据库。

　　.

　　纪元326140，终极核战结束后49年。

　　重新修建的蓝座顶楼会议室内。

　　一份确认4M实验室创始人Mellos葬身火海、数据库全部焚毁的报告书被分发到几位将军手里，握着唯一备份的他们几经商榷，终于同意让幸存的11名机师将4M独立出去。

　　鸟尽弓藏。

　　两个月后，人迹罕至的青葱山谷内。

　　吴宣仪指着吴家留下的最后一栋破败小洋楼，坐在轮椅上颤巍巍伸出右手：“从今往后，那就是4M。梅洛斯，你觉得怎么样？”

　　“宣仪说好，那就好。”年轻的金发女子微微点头，面上笑容宛若初见时一般淡漠。

　　“以后叫我老师吧。”

　　“好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