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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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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是中部地区的重镇,闹市的夜晚时分多得是霓虹闪烁、灯红酒绿。
酒楼会所门外是一字排开的各厂车牌,透明无遮挡的观光电梯载满男男女女,业务压力堪比本市早晚高峰期的甲级写字楼。
年轻人晚上下班若是同人说一句,早点回家,怕是只会惹来嫌弃:有没有搞错,养身啊你!
自闹市灯红酒绿处,如若开足马力便也只需二十几分钟,就能飙到与之景观完全相反的老城区。
青城的老城区是被放弃的衰败破旧。
如果不幸遇上大雨滂沱的夜晚,街头巷尾随意走来撑伞一人,简直可以扮足一段精彩的鬼片情节。
市政不倾斜,城建急剧破落,各类设施老化严重。
路灯,那是奢侈品。
旧街就在这老城区的尾巴里,更是破旧的有些寒酸。
印入眼帘的全是破败低矮的居民楼,倒了半堵的院墙已有月余无人管,随意张贴的广告传单一层糊一层,被大雨洗刷过后像是自墙上汩汩流下的浆糊。
这里的居民闲暇时也自我调侃,欢迎各大影视公司过来取景,拍鬼片省钱,都毋需打灯刻意营造气氛。
可就是这连广告灯箱都没有一只的残破街口,却不知为何矗立有一盏昏黄路灯。
林箢把自行车靠在路灯旁,四川看了看也没发现猫咪的影子,以前它们都会在这等她的。林箢蹲下身轻声对着灌木丛里唤道:“喵……喵……小黑、小花……”
方才的雨太大,不知猫猫们有没有跑去哪儿躲雨。
“喵……喵……”林箢心里有些急。
“喵……”
这时从草丛里昂首走出一只黑猫,毛发乌黑油亮,摇着尾巴看着林箢。
是小黑!
它还在!
林箢心里一阵开心,放下书包拿出了猫粮小心地递过去,轻声说道:“小黑,我今天有些迟噢。你就多吃一点好不好?这个点该饿了吧?”
林箢放下猫粮再晃晃手里刚买的鸡肝,显然有些邀功的意思,“晚是晚了一点,不过,今天有餐后小零食喔。”
小黑像是听得懂林箢的话,乖巧地低头去吃晚餐。
在它的身后又走出一只小花猫,身体依然藏在灌木丛里,只敢怯怯地露出一个头。
是小花!林箢的心变得好柔软,她走上前两步伸手把小花揽在怀里,抚着它的毛发,轻声地说着:“小花,今天被大雨吓着了吧?刚才的雨是不是好大?”
一街之隔。
丁城安就这么拿着一把伞观景一般地看着路灯下的一人两猫,听着少女温柔地低声轻语,心里泛出些异样的感觉。讶异她怎么会这么精力旺盛?全校第一,不是更应该一刻不放松刻苦用功才对的吗?
丁城安抱着胳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可是,却也不容他多想。
西装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他是终于想起带手机。
闪个不停的电话号码来自武砚。
丁城安有些起火,这武砚是中邪了不成?
“什么事?”丁城安当街便接了电话。
“哥,你怎么还没来?”武砚在电话那头有些焦虑,“宣瑜她……”
“死了没有呢?”
丁城安终于甩了温和有礼的模样,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武砚,你是没事做吃饱了撑的?她的年纪都能做你阿姨了吧,你为了我跟她耗?我二十分钟之后到,在这期间不想再接到你任何电话!”
丁城安一般不发火,总是面无无表情的时候居多,可是发起火来也算是个嘴毒的人。
一通低吼也算是泄了火气,人收了电话,却没有收整眉眼之间的厉色。
可是,对面的小姑娘听着他的声音,已经站起了身,神情紧张有些怯怯地向他看过来。
好吧,丁城安叹一口气,希望没有吓到她。他拿着伞跨过街,摆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俯身看着林箢。
来自一百八十五公分身高的压迫感,让林箢加倍的紧张。
“怎么?被叔叔吓着了?”丁城安说这话时的表情有些愉悦,像是猛灌了两斤王老吉一般神速地消了火气。
林箢张了张嘴看着他,不知道要怎么回他,拍了拍手上喂猫残留的饼干屑,索性一言不发闭上嘴巴。
丁城安看着她一副极力戒备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好无聊,大晚上跑出来吓一个高中生。
“丁雯让我给你送把伞,你拿着吧。”
“谢谢,雨停了,我不需……”
不等林箢话说完,丁城安已经将伞塞进她手里,顺便拍拍她的肩膀,像个爱惜她的长辈,唠唠叨叨地又说了几句,“伞不怕多,给你就拿着。还是抓紧时间回家吧,小姑娘家的大晚上不要在外面太久。”
丁城安自顾说完转身就走,剩下林箢自己混沌不清地抱着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意识才有些清明。
这人!
这人是丁雯的那位老套的哥哥!
是丁雯让他来给自己送伞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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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城安自认为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可是武砚的事他却不得不管。
若说为什么不得不管,这话得说到以前了。
武砚前面有个哥哥,是丁城安的发小,高中放学路上遭人绑架撕了票。这件事的影响很大,大到不仅给事业蒸蒸日上的武家带来了巨大的丧子之痛,也直接导致了当年他们一拨志趣相投的同龄人在惊吓之下四散出国,自此各安天涯。
即使再聚首,早已是多年后,物是人非的不像话。
当然,这是后话。
武家自那以后就给这仅剩的接班人,也就是武砚,配备了体系成熟的保镖。
他也基本再没有单独出过门,除非是与家中熟稔的一些世交朋友来往,好像才能松快一些。
可是,正是因为有丁城安这半个大哥罩着,性格老套又一本正经,高压下的武砚并没有长成一个纨绔;也正是因为丁城安这个大哥,武砚今时才落在了宣瑜手里。
其实,丁城安的最近的日子过的有些不太安生。
刚接手丁氏不久,日日不是家就是公司,半日闲情也无,更不谈去搭理女生的游戏。
可是他没有想到,一个顶着他前女友名号的女人能整出这么一系列的幺蛾子,情节搁在电视剧里都出彩。
这人哪,不为钱烦忧就会滋生其他的欲念。
有钱又有闲,就想着折腾折腾心想事成。
看!多么朗朗上口。
宣瑜算是和丁城安是一路人,虽然身为女子早早被踢出了家族继承人范围,可是单凭她手里的股份、动产、不动产也够她造几辈子的了。她的欲念就是丁城安,她想和他谈感情,谈婚姻,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少年时一起玩玩,没什么大碍;可是,若说是要让自己被婚姻的枷锁绑住,丁城安其实更情愿被雷劈一劈。
凤梧是本市一家私人会所。
其实大部分年轻人不都是这么回事吗?
白天做做事业,晚上花钱消遣,只是大家的消遣如同格子间的大小不一一般。档次虽有不同可是效果雷同,用不着杀个眼红分出个高低贵贱。
既然是私人会所,定是要弄些限制,不然花钱就能进,那还有什么意思?
这家是需要介绍人的,有人介绍才能入会,格在青城算是高那么一点的,普通人基本是不知道的。
丁城安下了车,皮鞋刚踏上风吹过的潮湿沥青路面,清新的空气就铺面涌来,鼻腔微微润湿的感觉令他觉得舒适。
他讨厌一切人工制式的冷气,如若现今仍有骑马的风俗,他定不会选择坐在车里奔波。
凤梧,他知是谁的产业,也就是这个人才会想着起个这么造作的名,说什么“凤翱翔于千仞,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非主不依。”
古董!
他从鼻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才仿佛觉得满意。
主人公宣瑜此刻正在凤梧的一间包厢里发着酒疯,一包厢的人只有武砚敢劝,也只有武砚敢给丁城安打电话。
包厢布置雅致,弄了那么些小桥流水。琵琶、古筝、三弦样样摆的齐全,主人家算是爱好这口的。
丁城安一推门便看着了大场面,难怪那么着急催他。
身姿曼妙的火辣成熟女性,一身烈焰长裙端坐在古筝前。红唇如朱砂,青丝如瀑,将一曲高山流水弹得是曲高和寡、气势磅礴。
难怪这满目皆男士,被折腾的五迷三道爬不出她这坑,难怪自己当初……
丁城安靠着门柱在心里啧啧感叹,这欲念促人成长,欲壑难填却真的会使人疯狂。
女子貌美本就是把利器,用的好完全比得过致幻剂,且看这满包房的男性皆是满眼的迷离。
宣瑜一曲奏完,站在小桥上居高临下扫了一眼被她迷倒的众人,才装作将将看见丁城安,水袖一挥眼里立马涌起了水雾,泫然欲泣的模样令人心碎,仿若在说:丁城安!你怎能就这样负心把我抛弃?
武砚一心想着自家大哥,怕他拒绝了这么好的一桩婚事做孤家寡人。他可顾不得心碎,满脸的焦急,一双眼也是只看着丁城安。
可丁城安却有种要将门柱靠到天荒地老的气势,看着眼前场面不动声色,一个字也不愿意施舍。
若从宣瑜的角度来看,不说气质,单论丁城安这一米八五的身高,已是鹤立鸡群,更不说那一身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量体裁衣简直完美!
宣瑜一双美目立马饱含泪光,摇摇欲坠道出两字:“城安…”
欲语还休,着实让人感动。
丁城安没有接招,他简直想为宣瑜的演技喝彩!表情冷漠地扫了一眼包厢里神色各异的众人,
走两步上前,缓缓拿出手机,点开屏幕,毫无负心情郎的自觉,一字一句朗声读了起来。
“二零零五年五月八号,伦敦,我因家事回国,宣瑜在机场说了句腹痛,我嘱咐她吃了一片止疼药便没有在意;五月十七号,宣瑜第二次腹痛,我的司机驱车送她去医院,她半路弃车逃跑;六月三号,第三次腹痛并呕吐,宣家家庭医生查出她已有三个月身孕;七月一号,再见面时的她穿着高跟鞋七厘米,一身轻盈。”到这里,丁城安稍稍顿了一下,表情玩味,“可是,我二人从无发生过任何关系,她何来的身孕?”
“啧啧啧”
丁城安收起手机,怜悯地看着宣瑜,“这么个喝酒的地,真是委屈你这满身的演技了。”
此刻的宣瑜,已是一副瞪大双眼不敢置信模样,满面惨白垂垂欲坠。
可是丁城安这个男人却毫不怜惜,晃了半会依然悠悠补刀,“还是因为本人家事,当年七月末我便断了和她的关系,收整回国,这当中隔了快两年毫无联系,何来她如今的非我不嫁,寻死觅活?”
在场众人大多相识,不相识也脸熟。虽然被这重磅的消息炸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个中原委还是能猜出个七八分,这丁城安是将才接了丁家的接力棒的。
再看看宣瑜早已是瘫在了那古筝旁,神色惶恐,嗓音凄厉地质问:“当年?丁城安,你怎么,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当年的事?我明明……”
后面的话不用再说,想必在场众人已是知晓了全部的剧情。
宣瑜哭了。
四个月的胎儿,生生坠下,是年轻无知惹得祸,你当她想?她忍心?她只不过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一次而已,就这么给她判了死刑?
丁城安看着斗鸡偃旗,嗤笑一声,却并不理会。
他怎么会知道?
若是这点本事都无,凭什么丁家的掌门换他坐?二十五六岁,普通的男生才将将大学毕业而已!
该说的终于说清了,丁城安忍得够久,也不能腹诽他心狠手辣,任是普通男子也不想被个出轨的女人玩弄。
不过,就宣瑜这副见了鬼的模样怕是再作不了妖。
到位了,那就收整回家,真是什么妖魔鬼怪事都能找上他!晦气的很!
丁城安睨了一眼武砚,毫不恋栈,推门而出。
“安哥,”还没走到电梯那儿,武砚便垂头丧气的跟了出来,看着他的眼里满是不解,“宣瑜她真的是背着你…她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你吗?我总以为她这种家庭的女生你错过了可惜,可是没想到……”
“阿砚,不说她背叛我这事,单论她上下三个兄弟,就已是被踢出圈子的人,是什么让你能这么天真以为我要沦落到和她联姻自保?更何况,我们这种人,最要提防女人一往情深,谈感情很吓人的好吗?”
丁城安说完,只是看着眼前武砚。
高大又青春,和记忆里早已模糊的那个影子渐渐对上,重合。
“安仔,今天我骑了车子,载你啊!”
“你说我们以后一起读大学,一起创业怎么样?”
青春少年的友情,难忘怀,丁城安的心里有一丝丝的伤痛。所以,即使电梯的门在他面前开了又关,丁城安还是忍不住语重心长地追问一句:“被人利用了一次,你以后还会犯傻吗?”
武砚摇摇头,其实他本就不傻。
丁城安拍拍武砚的肩膀,心底突然浮现了一副大雨滂沱里少女捧书的模样。
其实,武砚也不过十八九岁而已!
他忽的脱口一句,“阿砚,你要不要念个大学?”
本市重教育,幼升小、小升初都仿若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更不提年度大事记之高考。
学生们流血流汗也拼了命要去读自己喜欢的学校,这是一种坚韧的精神气,丁城安觉得若是武砚也去经历一下高考倒也是不错选择。
就像他不反对丁雯在国内读书一样,年轻人就该像个年轻人,而不是早衰没有精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