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二班》灯火懒散

1、第 1 章

　　炎炎夏日时节，烈日当空，聒噪的蝈蝈藏在枝桠浓密的大树里乱叫，轻许凉风匀匀拂过每一个人身上，可惜半大少男少女并不会注意，他们互相嬉笑打闹，眉眼流转之间全是肆意青春。
　　礼堂后台，韩邵再次整理沈默的西装，手心拽汗，好似是自己要上台，不停安慰沈默，“没事，待会上台按排练的时候讲，要放平常心，别紧张。我等会就去下边，就坐在第一排，你一眼就可以看见。”
　　沈默心道，明明是你紧张的不行。
　　他觉得好笑，心里却软成一片，手指轻轻勾住他的手，唇角上扬，“知道了”
　　韩邵看了会，怕弄皱西装就只敢轻轻抱了一下，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男朋友穿西装真好看，好看到想狠狠亲一口”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急，等结束后这些都可以实现。视线紧紧盯着面前眉目如画的人，炙热的心因为眼前的人不停跳动，几乎压抑不住心里所想。
　　沈默唇角微弯，轻轻抱住他，含笑说“我男朋友也是”
　　稍过片刻，韩邵就该回去坐到座位上，又仔细检查了沈默着装，啰啰嗦嗦了好几句才被站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的楚白拉下去。
　　“好了，我说得再多也不能形容他的优秀，就不多说了，接下来，有请我校高考状元，沈默！请他分享自己的高中生活，大家掌声欢迎！！”
　　底下掌声热烈，待人从幕后出来，沈默的模样完全暴露在明亮灯光底下，听见不少女生在底下低声叫嚷好帅，某人与有荣焉翘起下巴，得意哼道，再帅也是我的！
　　看完一切的楚白无奈扼腕叹息，始终不明白他的韩少是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沈默沉静站定在话筒前，穿着西装的身形修长，茕茕孑立，面如白玉，神色十分冷淡，让人觉得难以接近。看稿时微微垂下眼帘，打下一片阴影。
　　从刚刚出来，韩邵的目光便被他所吸引，直勾勾盯着台上耀眼的人。
　　临到结尾，沈默视线轻移，正与韩邵对上，唇角微微勾起，眉眼温柔，宛若雪莲盛开一般美好，缓缓说，“世人都知，少年向来不知天高地厚，放眼处皆轻狂自负。无论高中三年是如何度过，但请记住，你们正值青春，本应无惧任何，有着所向披靡的勇气，前方的路是对是错，走过方知。愿你们以梦为马，以汗为泉，不忘初心，不负韶华！”
　　眼里全是沈默柔和得不像样的目光和声音，即便闭上眼，也能在心中一点点描绘出。韩邵觉得自己栽了，彻底栽在沈默那人身上了。从高一入学开始，或者是更久之前，他和沈默的齿轮就开始相互碰撞。
　　同样炎热的夏日，同样聒噪的蝈蝈在树上叫个不停，同样的清风徐徐。
　　唯一不一样的，沈默身边空无一人，形单孤影。
　　“韩少！这边！”楚白站在校门口疯狂甩动自己手臂，形成一道亮眼风景，起步走来，“今天可是高中第一天，你怎么这么慢？”走近细瞧，才发现韩邵嘴角的伤痕，顿时暴躁“wc，谁！是谁敢打我们家韩少？！”
　　韩邵想想昨日还有些丢脸，微微将头仰后，把他脸推开，别开脸伸手挡住嘴角伤痕，随口回了句“一个不长眼的家伙。”
　　楚白听得直皱眉，心里不解，他和韩邵玩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人能把他揍一拳的人。
　　“不是，你就任由他打？”
　　“想还手来着，结果让人给推了下，跑了。”
　　韩邵想着昨天那人，心中有些挫败，想着：那人手劲还挺大。
　　殊不知两人谈及的对象就在不远处安静听着，嘲讽嗤笑了声，踽踽独行，径直走向教学楼。
　　“啧啧，你身上没受伤吧。”楚白绕着韩邵转了一圈，又说，“你脸上没擦药吧，这还肿着，那人手劲也忒大了吧。”
　　知道他又要开启老婆子模式，韩邵举手讨饶，掩住快被念出茧子的耳朵，“好好，我待会就去校医室擦药。”
　　“你记得点，不然你这嘴角也忒难看了点，还乌青的……”
　　楚白见他韩邵心不在焉，知他没听进去，嘿地一声，“你要让我省点心，爸爸我就不用那么操心你了。”
　　“去你的，小心韩徴山去你家找你，还敢觊觎他的位置。”
　　楚白被这话噎住，瞪眼舞眉，装作害怕的样子说“我好怕怕哦！我决定把那个地理位置一流的位置收走了。”
　　他说起来心酸，为了给这个不省心的‘儿子’占位置，自己硬是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到教室时还一个人都没有。不过看来还是有好处的，韩邵勾着楚白脖子，“谢谢您嘞！请您吃一个星期的刺身，您意下如何？。”
　　楚白哼哼没说话，想来也很满意。
　　只不过事有阴晴，万事也不可能全照着人意愿。
　　楚白满怀愉悦神采率先跨进去，一眼就见自己说的那个地理位置优越的座位上有个人，心道wc，一手撑着门不让韩邵进去，扯着嘴角，“韩少，要不我们先出去遛遛。”
　　“怎么了”
　　韩邵是他能拦的吗？
　　答案自然不是，韩邵疑惑往里探头，入眼所有靠窗的位置都坐满了人，戏谑问“大白，你说的地理位置一流的座位呢？”
　　楚白回答不上来，挤眉弄眼朝向做最后面的顾晨，做口型问，“怎么回事？”
　　“他自己坐过去，说也没用。”
　　顾晨指了指趴下睡觉的那人，撇嘴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楚白赶紧稳住小祖宗，“这是小事，小事，我去跟他说说，记住一个星期的刺身！”走之前，还不忙回头嘱咐，被韩邵略带嫌弃挥手让他走。
　　他礼貌敲了下桌子，语气尽量友善，“同学，这是我们的位置，麻烦换个。”
　　正趴在桌子上养神，沈默就被敲桌子的声音吵醒，狠狠拧起眉毛，语气不耐烦，“不换。”
　　楚白嘿了声，心说自己好不容易这么有礼貌，这人还不给自己面子，正要继续说，身后就伸过来一只手揪住那个嚣张的人的衣领，韩邵轻笑“真是缘分，原来你也在五中！”
　　简直就是意料之外的意外，昨天那个人竟然就在他这个班上。昨天没留意让他揍了拳，最后还被人推到垃圾桶上，让他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在方才，他抬头那一刻，火气全部涌了出来。
　　“可算让我找到了。”
　　“韩少，冷静，冷静，凡事不要在学校闹大。”
　　大概猜到那就是昨天那人，心里哀嚎一声，他什么时候不好，非得在昨天惹了韩邵。要放在平时，韩邵也不可能有多计较，过一个晚上就忘记。
　　“呵！学校？”
　　韩邵何时怕过学校
　　昨日之仇，若是不报，真非汉子。
　　“我知道您不怕，我怕啊！”
　　楚白死死拉着韩邵，可怜兮兮说，“我妈会打死我，说我没拉住你。”
　　“啧！”
　　韩邵微微低头瞧见楚白凄惨神色，心情郁闷，松开抓着那人领子的手，没好气对楚白说，“我迟早要被你气的暴毙。”
　　楚白讨好给他拉好凳子，扫干净椅子上莫须有的灰尘，如客栈小二作请的动作，“谢谢爷，请坐！”
　　这人总是如此，气得韩邵简直快没了脾气，视线瞥到旁边顿时气结，一言不发坐下。察觉唇角伤口疼痛，倏然朝着沈默笑了，指了指他的伤，“朋友，昨天打的，没忘记吧，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今天一次性付个干净。我呢，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楚白罕见瞧了眼：真是稀奇，今天竟然能听见这位爷提钱。
　　沈默对此不置一词，眼里讥讽瞥了眼他那伤口，也跟着轻笑，确实满是嘲讽，“技不如人就别随便在外找架打，省得最后弄一身臭，让自己又疼又难堪。”
　　“朋友……”
　　没等韩邵继续说，就被沈默打断。
　　“还有不要随便叫人朋友，我怕近墨者黑。”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韩邵说不过对方，郁闷到快自闭。
　　“你……”
　　恰在这时，教室人都来得差不多，门口进来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捧着个老干部杯子，慢悠悠走上讲台，扫了眼教室。才缓缓开口，“看来人都到齐啦，既然你们自己都选好位置了，我就不调座位了。我姓李，叫李尚文。”他慢慢拿起粉笔在黑板上行如流水写下一个遒劲的李字，转过身继续说，“上一届同学经常叫我老李，我还挺喜欢的，你们也可以这么叫我。根据名字，你们应该也猜到了我教的科目，语文，还有你们接下来一学期的班主任也是我，下学期还是不是就看缘分了。”
　　老李见下面倒下一片，慢悠悠抿了口茶，重新开口，“看来你们假期过得挺充实的，一个个都累到不行。行了，第一天我也就不烦你们了，好好睡吧，我也要去办公室补个觉，记得别太吵。等我睡醒了，就来各个自我介绍和竞选班干部。”
　　话音落下，老李就挥挥手不带一片云彩走了。
　　而韩邵也忘了要说什么。
　　楚白坐在韩邵后面，讶异了声，扭过头跟顾晨唠嗑，“这是谁跟我说我们班主任是个狠人啊，明明就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嘛。”
　　不过，很快，他就会收回这句话，苦不堪言地赞同说狠人的那位仁兄。
　　顾晨无所谓耸耸肩，随口应了句谁知道，低头继续玩手机，想着前面无聊的兄弟，问了句“要不要来？”
　　“来来来！你带我！”
　　“行！”
　　见旁边同学无聊望着窗外，楚白人来熟拍拍他的肩膀，“朋友，要不要一起玩？”
　　“不用了，谢谢”
　　既然他都拒绝了，楚白也无所谓耸耸肩，继续玩。
　　韩邵瞥了眼旁边的人还在睡，心底突然有种有气发不出的憋屈感，无聊捅了下那人胳膊，不醒，再捅一下，依旧不醒，他气急又捅了一下，那人才一脸怒气看了他一眼，冷声说“你有病？”
　　不知道怎么了，韩邵对上他满含怒气的双眼，突然变得有些幼稚，觉得激怒他特别有成就感。
　　“有病怎么了？”
　　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再加上他那嚣张的语气，显得有些贱兮兮的。
　　沈默忍了忍，“有病就去治，别出来祸害别人。”
　　“可我就想祸害你。”韩邵微微勾唇，带着恶意的笑意。
　　“是嘛？”沈默也含着浅浅的笑意，底下却猛地踹了脚韩邵的桌腿，好在韩邵没靠在桌子上。
　　只是可怜恰好坐在他们前面的人，无辜遭这无妄之灾，差点吓得蹦起来，戴眼镜的男孩受气包似的朝前挪动，硬生生将自己挤成一块饼，试图逃离那块是非之地。
　　沈默迎上韩邵吃惊的眼神，挑眉轻笑。
　　楚白怎么也想不到前面两位怎么会突然又吵起来，游戏也顾不上，赶忙上前拉住韩邵，小声说“怎么又吵起来了？你别跟他一般计较，郑安也在班上呢”
　　韩邵不爽啧声，说“怎么我在哪，他就在哪。”
　　“谁知道呢，注意点形象。”
　　韩邵没形象翻了个白眼，心说：形象个屁，昨天他就丢光了！
　　但他总不能跟楚白说他不仅被人打了拳，还被推到了垃圾桶上。今天总觉得不掰回一局，很没面子。
　　沈默抬头冷冷盯了韩邵半响，微微抿住唇，见他面色不愉将桌子勾回来，却再没何动作，默默在心里嗤笑了声。
　　周围人一片寂静，恨不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别让这两位大佬觉得他们呼吸有罪。
　　等韩邵扭头，正对上郑安吊儿郎当的笑容，只见他两指并拢在额头前朝他友好问好。可惜韩邵并没有感觉到善意，还有点想打死他的冲动。
　　就是因为这人在，顾及所谓形象，没直接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