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风神降临

6、第 6 章

　　带上流光鉴玄明就去了魔界的西边。
　　一片白茫茫的雾色中渐渐显出一个身影。
　　结印注灵……结印注灵，玄明麻木地往前飞。
　　风在耳边呼啸，刮得他脸有些疼。
　　这个动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往前一直飞了不知道多久，浓重的夜色里才出现了几点橘黄色的灯光。
　　伸手结印，玄明缓缓降落在一座阴森诡谲的宅邸大门处。
　　除了能看到隐约的屋檐轮廓，周围一片漆黑。
　　玄明看着这座府邸静默片刻，原本因为枯燥的飞行而低落的情绪有了一点点波动，随后才抬脚往前走去。
　　踏上台阶的时候，玄明顿了一下，沉重的大门上粘着几处血迹，熟悉地令人心惊。
　　抬手扣响了门环，铜器撞击的声音在无边的寂静中传地很远。
　　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楼台树影昏昏暗暗。
　　可是这阴森恐怖的氛围却硬生生被那几处血迹冲淡了一些。
　　玄明紧紧握住拳头。
　　他……是不是受伤了。
　　顾不得其它，玄明一脚踏进了未知的黑暗里。
　　走了许久都不见人影。
　　一路走过寂静的庭院，在幽深阴晦的长廊里转了许久，他才终于在东院的一间厢房外看到了灯火。
　　窗牖上有一个人影，似乎是在做什么工匠活儿。
　　玄明向那边慢慢走了过去，在门口站定轻轻敲了两下。
　　“谁啊？”半宿没有放下手中的活，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声。
　　也不管里面的人看不得看得见，玄明作了个揖，“在下玄明，来找一位朋友。”
　　半宿笑了一声，有些讥讽，“你一个神仙跑到我一个魔族的地盘，说要找一个朋友？”
　　玄明听了也不恼，不亢不卑道，“我来找江南。”
　　“哦，你找他啊，他死了。”
　　玄明震惊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平淡的语气，听在他耳旁却犹如平地惊雷，他有些懵，又强自镇定，只是终究忍不住推开门闯了进去，“怎么可能，前辈莫要开这种玩笑。”
　　“我跟你开玩笑做甚？”半宿转过头望着他。
　　玄明眼神有些呆滞，半天没出声。
　　“你知道你被獠牙和赤焰鬼埋伏那天，外面守了多少人吗？江南为了带你突围身受重伤，后来又用自己的修为换你一命，”半宿看着他，“当日情形你自己最清楚，你受了多重的伤心里也有数，江南已经死了好几个月了，我何必骗你？”
　　或许是老头的神情太过自若，也或许是他对江南毫无道理的自信，这个死讯在他听来太过荒谬。
　　“他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玄明一字一顿道，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
　　蛟龙修炼千年才能跻身龙族，比起跃龙门的鲤鱼来说，他们的修炼之途更为艰难，正是因为艰难化龙之后的蛟龙往往战力非凡。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
　　玄明是在被贬下凡之前向帝君为江南求情因此自己散了半身修为，才敌不过那两个魔族，可是江南怎么会……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呢？
　　就算他在獠牙宫时行迹就已经暴露，獠牙也绝不会因此而大动干戈，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来围剿他的。
　　就算他用修为替自己疗伤，也不至于……
　　想到这玄明才有些慌了，他当时确实是伤及肺腑，就剩一口气吊着了。
　　那么重的伤要多少修为才能治好，玄明不敢细想。
　　不可能啊，不可能的。
　　玄明暗自否定了这些推测，他实在是无法相信那个人已经死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更何况他还是生命极其顽强的魔族。
　　想到这，玄明才稍微镇定了一点。
　　第一天他回了瀑布，在附近找了很久，却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第二天他去了人间，人间很大，他从天南找到海北，还是一无所获。
　　大半个月后，他又回了魔界，江南不仅治好了他的伤，连他失去的那半修为都还给他了，还多出了许多。
　　魔界那几个地盘，他一个一个找上门去，却还是没有找到那人的踪迹。
　　魔界人心惶惶。
　　打到獠牙宫的时候，獠牙已经有些怕了，却还是恶狠狠地质问他，“你是哪个仙倌！敢这么撒野，你就不怕再次挑起仙界和魔界的纷争吗！”
　　“你怕死吗？”玄明盯着他，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
　　“怕死的话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江南在哪！”
　　“我不知道！”獠牙吼了一声，“老子怎么会知道那条龙的行踪，你要找他应该去问那宿老头!”
　　轰的一声，气流炸开，獠牙被一股强大的灵力轰出去老远，他半死不活地吐了好几口血，然后昏了过去。
　　玄明冷声道，“这是你欠他的。”
　　.
　　叩叩叩叩叩叩……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半宿不满地醒了过来，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嚷嚷道，“谁啊！一大早地就扰人清梦。”
　　外面的人还在敲，从声音的节奏看得出那人的心情应该相当烦躁。
　　半宿从凌乱地被窝里爬了起来，看了看身上昨天衣服都没脱就睡了，现在也省得再穿了，直接套了鞋子就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
　　晨光熹微，玄明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一身翩翩白衣经过连日奔波已经粘了许多脏污，显得美而落拓。
　　他看着还有些理智，开口已经语无伦次了，“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没死，是不是只是不想见我？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他了，你是不是骗我的？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前辈你能不能告诉我，前辈……”
　　玄明两眼空空地望着半宿，在等他一个答案。
　　半宿叹了口气，“他真的死了，我何必骗你呢？”
　　玄明还是望着他。
　　“他回来的时候连门都没进，”半宿结了个瞬移印带着玄明到了正厅，他指着红木雕花的大门说，“就倒在外面，靠着门，已经没救了。”
　　“魔族确实不容易死，但是他不愿意夺舍，我这里也没有供养神魄的魂器，让他重修肉身。”
　　“这世间没什么好留恋的东西自然就……他是自己心里没盼头了才选择离开的，他是真的死了。”
　　“你走吧。”
　　说完半宿消失不见，留玄明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他在那站了许久，其实他已经有些相信半宿说的话了，因为说的那么详细，详细到他就倒在那里靠在门扉上然后再也没有起来过。
　　玄明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他看着门上的血迹，还是感到有些不现实，这个人怎么会死呢？
　　他在凡间渡劫五百年，可是除了在地府等待下一世轮回的时候，他一直都没有玄明的记忆。
　　重回仙界的时候，看着府邸里的一花一木，有关于江南的场景仿佛还是昨天一样。
　　那个还停留在他昨天记忆里的人，怎么今天就死了呢？
　　怎么就没了呢？
　　有一滴滚烫而湿润的液体划过脸，瞬间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