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风神降临

2、第 2 章

　　在一片漆黑的树林深处，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处宅院，林子里湿气很重，某个方向有微弱的水声传来，想必附近是有个瀑布。

　　吱——

　　寂静突然被打破，院门发出一阵酸掉牙的声响，转而又被合上，里面的屋舍有些简陋，玄明四处看了看，又走进屋内。

　　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后，玄明心里已经明了江南没有回来过。

　　他站在院中，残月从云层中透出点点光洒在他身上，投射出的薄薄一层影子落在地上，显得有些寂寥。

　　“你去哪了”玄明望着院外的天空，轻声问了句。

　　魔界。
　　“嘿!臭小子又来偷我的酒，欺负我年老体衰打不过你是吧……”半宿看着房顶上借酒浇愁的少年吹胡子瞪眼。

　　江南抬手抛给他一个东西，嗤笑一声，“以物易物，我何时白白拿你的酒了。”说完又喝了口酒。

　　半宿眯着眼睛看了看手中的东西，“这……这不是獠牙的陨星石吗？”

　　“嘿呦，这可是好东西啊，”半宿笑着看向江南，“你又跑去抢人家藏宝库了”
　　“你是关心我抢人家藏宝库，还是关心那些宝贝”

　　江南翘着二郎腿躺在屋顶，眉目间有些倦意。

　　“那当然是宝贝了，我原本还想拿别的晶石凑合凑合，正好你替我寻了这星陨石来。”

　　半宿拿起桌上的酒给自己也斟了一杯，“等我把……”顿了顿半宿想起自己还没给那法宝取名字，“把那法宝做好，第一个就给你试试。”

　　“免了，有那个时间你先把你屋里堆的那些破铜烂铁收拾收拾。”说完江南换个了姿势躺在屋顶。

　　底下的半宿被他气笑了，“我那些可都是顶好的法器，别人想要都得不到呢，也就是你个不识货的才管它叫破铜烂铁。”

　　别人锻一把绝世好剑少说也要花费数十年呕心沥血才造出来，半宿那老头隔几天就捣鼓出一个法器，想来‘绝顶’二字是万万攀不上的，江南觉得破铜烂铁真是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

　　忽而心念一动，江南抬头不着痕迹地往某处看了一眼。

　　“老头，趁早把星陨石熔了，不然獠牙要是找上门来，我可不替你出头。”

　　说完江南的身影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玄明心里装着事便没有直接回仙界，他一时间有些困惑，漫无目的地在林子里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瀑布。

　　只见一人立于岸边，身影有些熟悉。

　　空气中弥漫着些许雾气，所有的景物看起来都有点模糊，玄明心里却笃定那个人就是他。

　　“江南。”

　　那人缓缓转过身，一袭黑色长袍穿得松松垮垮，“玄明大人，别来无恙啊。”

　　看着那张脸，玄明心里微微发涩，他又长了五百岁，脸上褪去了稚气变得轮廓分明，也同样变得有些陌生，“你以前不会穿这样的衣服。”

　　“玄明大人这是想与我叙旧吗我可高攀不起。”江南笑着说，眉眼弯弯却神情冰冷。

　　“你非要如此吗？”玄明问他。

　　他抚了抚袖袍，看向奔流而下的瀑布，“是你非要如此，我只不过是遵照你的意愿而已。”

　　“你该知道，这是她的劫数，当年你破了魔禁封印，偷了阵眼的法器，不也没能救回她吗？”玄明无可奈何道。

　　“好像是我蛮不讲理肆意妄为一样，”江南笑着对他说，“玄明大人，她可是你的娘亲，不是我的。”

　　玄明有些头疼，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该知道，我救她是因为她真心对我好，哪怕要被关进炼狱五百年，起码我不会后悔，”他突然沉默了两秒又接着说，“你也该知道，我疏远你是因为我心悦于你，不想你为难，玄明大人既然恪守天规，往后还是少与我来往，免得引起别人误会。”

　　玄明的头更疼了。

　　“况且你也不喜欢我，何必徒增烦恼。”江南扔下这最后一句，转身走了。

　　神识一动，玄明感应到他的气息在往宅院的方向去。

　　心下稍安，于是他没急着追过去，而是站在原地偷偷到底该如何处理他与江南之间的事情。

　　思绪混乱，想着想着就走了神，他望着水面，有些画面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
　　“阿娘，我在岸边发现了一条受伤的蛟龙……”还是鲤鱼的玄明看着有些稚嫩。

　　“你是谁”小蛟龙戒备地看着玄明。

　　“当然是你的救命恩人了。”玄明说。

　　.
　　“你怎么跑出来了，伤还没好全呢。”玄明停下了修炼，看着小蛟龙。

　　“我想出来透透气……”他有些不好意思，眼里带着些对陌生环境的戒备和紧张，玄明感受到了他的小心翼翼，觉得这小孩胆子也太小了。

　　他不是个外向的性子，但还是想了想挑了个话头企图安抚那只受了伤又可怜兮兮的小蛟龙。

　　“你叫什么名字？”玄明问。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眼神暗了暗，“……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那你自己起一个吧，也方便别人称呼你。”玄明说。

　　他想了一会儿似乎很为难于是又看向玄明，“……我不会。”

　　“那有何难，随便取几个字就是名字了。”玄明想当然地说。

　　“那……那你可以给我取个名字吗？”小蛟龙问。

　　这……我又不是你父母，不过更让玄明尴尬的是当他试图给蛟龙取名字的时候，他发现这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就叫江南吧。”玄明说。

　　“好……不过这有什么寓意吗”

　　很显然没有。

　　“江南风景好，有空带你去看看。”

　　“好。”

　　.
　　“玄明玄明，我听说你马上就可以化龙了。”江南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跑过来，显得朝气蓬勃。

　　“还早着呢，起码要再修炼一百年，而且要越过龙门才能真正化出龙形。”而且每一年越过龙门的鲤鱼数量有限，只有最强的那些鲤鱼才会获得龙族的认可。

　　“这样啊，那龙门开启那天你要带我一起去啊，我想看看。”

　　“那有什么好看的，”玄明看着江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总有一天你也会化龙的。”

　　“我就是想看看。”江南的眼神明亮，脸上带着笑，已经完全不像初次见面那样地怯弱。

　　“好，我会记得的。”

　　.
　　江南站在岸边，一会抬头看看龙门，一会又望向水里的玄明。

　　那龙门很高，看多了容易让人心生惧意，但是他一点都不担心玄明会越不过去，因为玄明非常厉害，厉害到他已经开始想象当玄明第一个越过龙门时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但还是掩不住他眼里的忧虑，江南叹了口气，鲤鱼跃龙门要经历天火焚烧，他一想到那个场景就感到心焦，但这是玄明的宿命，他帮不上忙。

　　玄明在水里转着游了几圈就开始了，他将身体所有的灵力都调动起来，然后摆着尾巴向龙门冲了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越往上速度越慢，到最后甚至是肉眼可见地停了下来，然后又猛地往上游一段，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几次下来，所有的鲤鱼都到达了极限。

　　不断有红的黑的红白相间的鲤鱼从高空中落下来砸进水里。

　　江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玄明，看着他始终游在最前端的位置，看着他精疲力尽仍奋力挣扎，看着他终于越过龙门然后尾巴着起了天火。

　　熊熊燃烧的烈焰中，一条金黄色的巨龙怒吼着咆哮挣脱而出，在空中盘旋上下翻腾了几圈，它一个俯冲就飞向了岸边。

　　周遭的妖精惊恐万状地四散逃开，江南眼神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迷恋望着那条龙向自己飞来。

　　微风中送来玄明的气息和青草湖水的腥甜，江南看着他和巨龙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巨龙身上未烧完的火苗蹦到脸上，江南感受到脸侧微微的灼意时，那条龙化出了人形落到他面前。

　　“疼死我了……”玄明脸色苍白地说，然后向前走了一步往江南跟前一倒。

　　江南伸出手将他揽了过来，然后轻轻抱住了他。

　　玄明不知道的是。

　　这里的每一帧画面和那些带着温度的触碰都是江南在炼狱里会无数次梦到的场景。

　　而那个拥抱被他记了五百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