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望长安》华泱

148、番外四：撒旦王（4）

　　一旦有了疑窦，那么细细盘查，有些曾被忽视的迹象便浮出水面了。

　　哪怕那位阿拉贡公主已经死去，她的痕迹仍留在紫宫之中，而她的两个儿子也并没有被怀疑血统，君士坦丁会关心他们的身体状况并亲自过问他们的功课，和关爱第一任妻子所生的两个年龄较小的孩子并无不同。

　　她又向她的希腊侍女-------那个名为欧多西娅的女子打听有关前任皇后的事，比如她与奥古斯都的关系：“胡安娜公主吗？她确实是个美丽而热情的人，而奥古斯都也很纵容她......瑟蕾拉皇后总是缠绵病榻，使奥古斯都不能从妻子身上得到足够多的快乐，也许这样年轻热烈的女孩更吸引他吧。”

　　所以他和他的第二任皇后真的存在着爱情吗，在她死后也留着她栽种的石榴花。如果胡安娜真的狂热地爱着君士坦丁，那么“通奸”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仅仅只是一盆污水呢？玛格丽特说不上自己的心情是恐惧还是酸涩，只是她在心中再次坚定了一个念头：不要对君士坦丁抱有幻想，无论是对丈夫的，还是对盟友的。

　　她生下了一个女儿，但身体并不是很强壮。“阿黛勒？是个好听的名字。”他吻了吻婴儿的额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甚至他还很有兴致地在逗弄孩子，但玛格丽特总觉得他其实有些微的失望，“我会为她举行一场庆祝宴会。好好休息，宫廷中的事务可以让玛利亚和狄奥多拉帮你分担一下。”

　　狄奥多拉已经与匈牙利总督订婚，但君士坦丁并不希望女儿太早出嫁，可预见的未来里她都要和这个深得宠爱的紫衣公主保持良好的关系。他和睦的家庭关系也令玛格丽特对另一个传言产生怀疑------如果他的第一任妻子真的是被他毒杀，那她的孩子们为什么不对父亲抱有怨恨呢？

　　和声名狼藉的君士坦丁十一世相比，西欧人对瑟蕾拉皇后的印象还是要好很多的：她仁慈而慷慨，资助妇女和艺术家，还曾经从君士坦丁十一世手下庇护过意大利的天主教徒，乃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女王、皇后与妻子。但她的死亡时间实在太过巧合了：虽然在此之前皇后已然缠绵病榻多年，但在死讯传来之前也没有关于她的身体变得更糟的消息。

　　而她死后不过一个月，君士坦丁十一世便宣布了与胡安娜订婚的消息。如此一来她及时的死亡更像是一场阴谋，如果不是上帝带走了她那谁又是嫌疑人呢？

　　她的死亡最符合她丈夫的利益，只是这个真相显然不是她能从侍女身上打听到的了。

　　，

　　也许是她在怀孕时情绪不够放松，冬天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让阿黛勒开始发烧，且一病不起。“我会为她祷告。”她喃喃道，揪心地看着阿黛勒烧得通红的脸，她从法国带来的侍女有些踌躇，“可是君士坦丁堡并没有天主教堂。”

　　“不必要去教堂。”玛格丽特低声道，“我会请求陛下允许我和我的侍女做一场秘密的祷告，不会惊动其他人。”

　　君士坦丁十一世同意了她的要求，并宽慰她不用担心，他为他们的女儿聘请了一位学习塞里斯医术的训练有素的医生，现在那位医生正在从特拉布宗赶来的路上。异教徒的艺术更难以令玛格丽特信任，她虽然没有表露出不满，却还是暗暗祈祷阿黛勒能在那位医生赶来之前病愈。

　　她做祷告的地方选在了大皇宫东面的一间屋子，罕有足迹，但仍然看得出有仆人定期打扫，不至于到荒废的地步。更往外则是一片草地，栽着月桂树，冬季还犹有残存的桂香飘荡。她心里有一种不知来由的颤栗，有些慌张而惶恐，因此做完祷告后便匆匆离开了。

　　她沐浴后发现房间里已经有了人。“陛下？”她讶异为何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房间中，并且还像是在等待。君士坦丁十一世默默看着她，忽然问：“你去了东面做祷告？”

　　“是。”她答道。

　　“看到月桂树了吗？”他又问。

　　“是。”玛格丽特尽量平静道，“有什么问题吗，陛下？”

　　可怕的沉默。

　　灯光在君士坦丁俊美的脸庞上投下阴影，他绿色的眼睛也晦暗不明，玛格丽特更加惴惴不安，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

　　“那是我父母长眠的地方。”许久之后她终于等到了答案，君士坦丁十一世低声道，“不要打扰他们的宁静，玛格丽特，那不是我希望看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