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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身后清净了,周景棠慢慢松懈下来,趴在栏杆下肆无忌惮地打量对面的沈栖。

      沈栖早就注意到了对面的动静,只是解一道数学题正到了关键点,便一直没有抬头。

      过了几分钟再抬头时,对面的阳台上已经只有周景棠一个人了。

      阳台上的少年总是一副戾气很重的样子,活得嚣张又任性,似是无所不能,所向披靡。

      沈栖不得不承认,周景棠活成了他心之所向的样子,即使是掸去烟灰的模样,也是他心中少年飞扬的符号。

      “沈木西,”他唤了一声,那头置若罔闻,他又强忍着心底的不悦,唤了第二声。

      “沈木西,理理我好不好?”

      对面的沈栖抬起头,目不斜视地看着他,那张脸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要不要跟我们去打电动?”周景棠问出口就后悔了,约什么打电动,女孩子会喜欢打电动吗?

      不出所料,沈栖说:“不要。”

      “那去唱歌,”周景棠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唱歌好啊,女孩子喜欢,还可以听到沈木西唱歌,简直再好不过了。

      “不去,”沈栖说完继续埋头做题。

      周景棠又想了想,说:“去书店也行,我正好想买几本书。”

      去他妈的买书,周景棠长这么大就没有起过一丝想买书的念头,只是他想,沈栖应该会吃这套。

      结果沈栖头也没有抬,只是淡淡地说了不去两个字。

      那种无措又窝火的感觉让周景棠冷着脸盯了他好几分钟,最后无处发泄,旁边的君子兰被踹了一脚,连盆带泥的散在那儿。

      周景棠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把门砸得震天响,客厅的林远和宁哲吓得肃然站了起来,正对上周景棠那张比锅炭还黑的脸。

      “怎么了这是?”

      周景棠随手从白玉矮几上抓了钥匙,雷厉风行地就出了门下了楼。

      从政区大楼到老巷子没几分钟的路程,没一会儿周景棠就已经站在了巷子里的卷闸门前了。

      “小哥找谁呢?”房东太太闲来无事便坐自家门前,看到穿得这般富贵的周景棠,便换上一副好脸色来问话。

      “沈栖,”周景棠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都还带着火气。

      房东太太笑了笑,冲里面大喊:“栖栖,有人找你。”

      房东太太是闽南人,迁到柳城已经很多年了,平日里听不出什么乡音了,但是扯着嗓门唤人的时候还是带了些闽南语里温温柔柔的语调,绵长细语。

      在那声“栖栖”里,周景棠的火气被浇息了三分,他甚至想如果一会儿沈栖出来对他笑笑,答应和他出去走走,他就再原谅他一次。

      老巷子里终年积水,如今十月中旬降温了,即使路面干了也透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周景棠站在墙下的阴影里,有些不耐烦地掩鼻。

      沈栖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周景棠掩鼻皱眉的样子,他突然想起来对面那栋向阳豪华的大楼,以及阳台上摆的那张暖黄色圆沙发,眼前的少年金贵,和这条巷子都格格不入。

      沈栖没有笑,周景棠退而求其次,想着只要他答应和自己出去走走,也是可以勉强原谅他一次的。

      “不去书店,你想去什么地方?”他怕词不达意,又加了一句,“都可以的。”

      沈栖神色淡淡,“我还有作业,你们去吧。”

      “屁,”周景棠忍不住爆粗口,“哪有这么多作业?”

      “你们没有,”沈栖说,“我有。”

      沈栖的意思显而易见,有作业又如何,大少爷不需要做,他有,他需要做。

      “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和我出去?”周景棠都快被自己现在的好脾气逗笑了,他在津城,在柳城,从来没有对谁这么讨好过。

      “不去,”沈栖说。

      周景棠突然有一种自己在自取其辱的感觉,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脸不要脸,上一个让他这么不爽的人现在还在柳城第一人民医院。

      周景棠气笑了,盯着沈栖,带有威胁意味地皮笑肉不笑。

      “真的,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和我出去,”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最后一次机会,走到他身边,他既往不咎。

      沈栖这次懒得和他浪费力气,转身进了屋子里。

      得了,周景棠确认了。

      沈栖这是在把他的底线摁地上反复摩擦。

      走出巷子口的时候,林远和宁哲各自趴在各自的摩托车上闭目养神,见他出来了才直起腰。

      “这人挺刚啊,”林远说,“说不来还真不来。”

      宁哲笑得挺贼,用手比成照相机的样子对准周景棠,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来,记录一下,千禧年,十月十七,天气阴,我们景哥,第一次被人拒绝!”

      周景棠一肚子火正没地撒,闻言给他一脚,揣到摩托车上,连车带人地摔地上。

      宁哲也是一个不怕死的,爬起来继续说:“说起来沈栖占了我们景哥好多个第一啊,林远你看,第一次被拒绝,第一次被骗,第一次被无视……”

      “有完没完?”

      周景棠冷下声,宁哲看出来是真生气了,便躲在林远身后,默默地闭嘴了。

      周景棠回想着宁哲最后的话,眼底匍匐着一层怒意。

      真行啊,沈木西。

      另一边,沈栖正伏在书桌前整理自己的课堂笔记,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周景棠记恨上的事情。

      他脑子不算灵光,学习上更是不进则退,平时学得刻苦才能保持中上的成绩,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

      学习的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天便黑了下来。十月中天气里还带着三分凉气,他身上出了一层层薄薄的汗,便下楼去提一桶水上来洗澡。

      提着水桶走到楼梯间的时候,房东先生见了连忙过来帮忙,念叨着:“栖栖,女孩子提不了满,下次提半桶就好了。”

      沈栖知道那是别人的善意,可是有那么一瞬间,他从心里产生了一种想要上前抢过那只水桶的强烈冲动。

      他不是女孩子。

      房东先生把水桶放在了沈栖的房间门口,说:“我女儿要是有你一半乖就好了。”

      沈栖笑笑没有说话,把水桶提进了自己房间。

      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像一个牢笼,关着人心底隐秘的心事。褪去了衣衫,牢笼里的那个少年直视着最真实的自己,竟一时分不清真假。

      他是男生。

      却做了妈妈的女儿。

      沈栖突然想哭,可是他掐住了自己的手心,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哭了。

      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就不可以把眼泪当做寻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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