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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   柳城的春雨绵绵不绝的下了一个多月,沈栖离开柳城的那天,车窗外是雨后的艳阳天,光线明晃晃地投射到车身上,泛着暖光。

      他穿了一身灰白,头发剪短至耳后,整个人没有什么生气,眼皮半垂地靠着后座,身边的阮长苓细心又温柔地给他剪着指甲。

      徐东程安排了车过来接,从柳城到津城,两千三百多公里,中途在临省短暂休息,到达津城地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夜晚了。

      沈栖一路无言。

      津城是国内比肩帝都的一线大城市,从进去津城地界便是应接不暇的高楼大厦,夜幕降临之后,城市的夜景灯红酒绿,车如流水马如龙。

      黑色的车身融进了黑夜里,驶进了城西的别墅群,停在了暖黄色的别墅门口。

      徐东程先下了车,助理连忙下车给沈栖和阮长苓开了车门。

      沈栖站别墅门口的时候,心里只有疏离和陌生,甚至有想要逃走的冲动。

      大门里跑出的两个矮矮的身影,纷纷扑到了阮长苓面前喊着妈妈。阮长苓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连忙叫自己的一双儿女叫沈栖哥哥。

      徐晓晓和徐杨是龙凤胎,徐晓晓比徐杨早出生一分钟,成为了姐姐。她每天乐趣就是吃饭睡觉打弟弟,无比羡慕别人有哥哥,听到阮长苓说,有哥哥要回家了的时候,她是最开心的。

      徐晓晓今年十岁了,小小的身影站在沈栖面前,欣喜又怯生生地喊他:“哥哥,你好呀,我是晓晓,我今年是十岁了!”

      她生怕大哥哥不知道十岁是多少,举起了双手,分开五指晃了晃。

      徐杨从衣兜里翻出一个变形金刚,有些害羞地对沈栖说:“哥哥,妈妈说了,你是我们最重要的哥哥,那我把我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你吧。”

      眼前的两个小孩礼貌又可爱,长得粉嫩玉琢,眉眼间和阮长苓还有几分相似。

      徐杨拿着变形金刚走进的时候,沈栖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了车门。

      别墅楼顶的照明灯突然打开,阮长苓才看清沈栖的脸上布满了冷汗,他看着两个小孩,肩膀正在发抖。

      阮长苓想碰碰他,可是她伸出手,沈栖避开了,脸上甚至有几分惊恐,避之如蛇蝎。

      徐东程和助理见此情形,连忙带沈栖先进去,吩咐佣人安排晚餐。

      徐晓晓和徐杨很受伤,他们都很喜欢哥哥,但是哥哥似乎都不喜欢他们。

      阮长苓摸着女儿的头发,对他们说:“哥哥生病了,我们要更加对他好,等他好起来了,他会喜欢我们的。”

      两个小朋友豁然开朗,原来哥哥不是不喜欢他们,他只是生病了,那么他们以后会对哥哥更好的。

      来到徐家的第一顿晚餐,沈栖从未动筷,阮长苓给他的盘子里夹了很多菜,他皱着眉看着,始终没有一丝食欲。

      佣人早就收拾好了房间,按心理医生的嘱咐,她们给沈栖的准备的房间是二楼最向阳的屋子,旁边是书房,另一侧是两个小朋友的房间。

      沈栖茫然地进了房间,阮长苓端着饭菜跟着他进来希望他多少吃一点,他心里烦躁,有些暴躁地把她推了出来,关上了门。

      站在陌生的房间里,沈栖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他此刻在异乡的某个房间里,他此刻在津城。

      在徐东程说要带他回津城的时候,沈栖其实是想拒绝的。可是正当拒绝的话要说出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周景棠。

      即使不能和他在一起,即使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也想在他成长生活过的城市里找寻他的痕迹,找寻最后一丝慰籍。

      津城究竟是怎样的山水,才能养出周景棠那样恣意张扬的少年郎。

      沈栖想,这是他和周景棠之间最后的联系了。

      来到津城的第三天,徐东程安排的新的心理医生过来了,她是个中年女人,气质淡雅,穿着白色连衣裙来到了徐家别墅的花园里。

      沈栖隔得远远的便见到了那个女人,他恍惚中以为看到了沈清竹,跌跌撞撞地往楼上跑,如同见了鬼一般。

      他的反应吓到了徐东程和阮长苓,他们连忙跟着上楼之后,沈栖房间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

      心理医生在门外试图和他聊聊,却只听见里面呯呯嘭嘭的声音。

      柳城医院天台上的画面一直是阮长苓心里的警钟,她没有心理医生这么冷静,下了楼便叫佣人拿备用钥匙来开门。

      入眼的是满地的狼藉,台灯和书架摔得杂乱不堪,沈栖蜷缩在角落里,瞳孔无神地靠着墙,后脑勺一下又一下地撞着墙。

      阮长苓哭着上去抱着他,用手挡着他的头,他依旧像是没有意识一样撞着她的手,指节生疼。

      “妈妈……妈妈……”

      “妈妈……”

      沈栖喃喃自语。

      阮长苓哭得更厉害了,她知道沈栖叫的不是她,他叫的是沈清竹。

      后来徐东程知道了,沈栖害怕一切和沈清竹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同样穿着白裙的女人。他换了一个心理医生,姓白,是一个中年男人,微胖,穿着灰色西装,是一个很有亲切感的人。

      白医生赶来的时候,沈栖仍然蜷缩在墙角,谁也劝不出来,他是关闭了自己的耳朵一样,谁说的话都不听。

      沈栖已经无法正常交流了。

      后来白医生开了一大堆药,嘱咐阮长苓按时给他服用。

      同年七月底的时候,徐东程想着给沈栖安排学校继续上学了,他和沈栖商量,无异于是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便把学校联系好了之后把沈栖送过去。

      按时规律用药后,沈栖已经很少再产生幻觉幻听了,只是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不和外界接触。所以当徐东程提出让沈栖继续上学的时候,阮长苓是很同意的,她希望沈栖可以走到人群里。

      徐东程联系的学校是津城的一所贵族私校,沈栖到了学校门口怎么也不肯下车,就这么僵持着。

      阮长苓细心地哄他,却收效甚微。

      他突然开了口:“我不去,我不想去。”

      这是大半年以来,沈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去他的学校,阮长苓想,不去就不去了,她带他回家。

      去学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徐东程却心中有了疑惑,他看得出来沈栖对学校的抵触和恐惧,绝对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徐东程安排助理去柳城一中打听关于沈栖的事情。

      几天后助理回来了,手里是保安强迫学生的新闻报纸,以及沈栖从三楼跳下骨折的病例,还有几段一中学生的录音,里面提及沈栖的话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变态和流氓。

      徐东程拿到东西之后,气愤得整整一天没有说话,他甚至不敢告诉阮长苓。

      拿着沈栖的病例,和那些学生所说的关于沈栖在男厕里被霸凌的录音,徐东程走到了沈栖面前,对他说:“栖栖,爸爸可以告他们,爸爸想问问你的意见。”

      沈栖抬头看着他,几秒之后摇了摇头。

      不告了,有什么意义?于他们来说不痛不痒,于自己来说,是自揭伤疤。

      沈栖看着徐东程,说:“徐叔叔,不用麻烦了。”

      “不是麻烦……”

      “不是麻烦,”沈栖说,“是我不想告了。”

      所有的伤害,一句未成年都可以推翻,有什么好告的呢?

      “别告诉阮姨,”沈栖说,“她知道了,才是麻烦。”

      她知道了,又得哭上好几天,即使不走法律程序,也会跑到柳城去和那些人扯皮。

      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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