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焊的钢筋都断了》乐逸南风

2、第二章

　　“如何？睿王可有大碍？”

　　太医堪堪触及高宁启的手腕，一旁的宫装美妇便急不可耐的询问道。

　　“这，臣，太后娘娘请容臣……”太医被猛地吓了一跳，刚刚平复下来的呼吸又急促了几分，只觉几滴冷汗又顺着背脊流淌下来。搭在高宁启脉搏处了手指不自主的颤了两下。

　　见太医未能诊断出高宁启的状况，妇人原本焦急的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怒极冲着跪伏在地的太医呵道：“郭太医看来是年纪大了，今日若是治不好睿王爷，哀家定将你这——”

　　“咳咳咳，我，我没事。”高宁启忍不住出声打断妇人的呵斥。

　　这太医看起来得有六七十岁了，年纪大的都可以做自己爷爷了，现在却跪在一边被吓得浑身哆哆嗦嗦，向来接受尊老爱幼美好品德灌输的高宁启实在看不下去了。可怜这小老头兢兢业业为自己治病却还要受到多方威胁，不提旁出声的状似是太后的妇人，床边站立着的身着龙袍的帝王眼神更是凌厉得很，绕是高宁启不是被注视的对象，也是看的心头发颤。

　　再看了眼年迈的太医，高宁启有些心虚，毕竟这可怜的小老头落到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完全就是他的原因。

　　还想再说点什么，喉咙却突然如同撕裂一般灼烧的疼痛，刚才说的急，没怎么注意到，现在回过味来痛的高宁启有些抓狂。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高宁启最终放弃了说话，想了想，冲着太医案露出了一个友好亲切的笑容。

　　太医内心应该宽慰了不少吧。高宁启自信的想到。

　　哪知高宁启嘴角的笑容还未收敛，太医的脸色直接可怖的惨白下去，浑身脱力一般直接“砰”的一声伏倒在地，哆嗦的惨叫道：“睿王爷饶命啊，睿王爷饶命啊！”

　　高宁启表情一滞，无比懵逼。

　　高宁启自己不知道的是，他目前这具身体是个面瘫脸，常年没什么表情，喜怒哀乐毫无区别，完全就是一键复制黏贴。太医眼中，病榻上的睿王，因为自己未能为其诊断出病因，肃杀地注视着他，嘴角勾起凛冽的弧度，那种视其为蝼蚁的残酷藐视神色，更是直接宣判了自己的死亡。

　　如果高宁启知道太医案脑补了什么，一定会不顾嗓子的疼痛大喊冤枉，他可是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好少年！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时刻记在心中，打打杀杀是不可能的！

　　病中向来是要静养的，尤其是高宁启尚未得到诊治，身体情况并不算太好，在太医案的连番哭嚎声中，高宁启直觉两颊太阳穴直突，脑袋又开始一阵钝痛。高宁启的神色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但高宁启终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他看着深陷绝望的年迈太医，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忍着剧烈的不适，努力想要开口解释一下，安慰这可怜的小老头。

　　“我……”话音未落，高宁启闷哼一声，再度晕厥过去。

　　室内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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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宁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中，他是华朝第四任帝王的幺子，贵为中宫皇后所出，其上有一个年长自己四岁的嫡亲兄长。他理应受尽荣华，在万般恩宠中金尊玉贵地长大，事实上在三岁生辰之前他的确过着这样的日子。

　　事情的变故就发生那天夜里，久久避世不出的前任大国师易尘子突然到访皇城，觐见帝王，带来一则批命：“启明星动，避世鸿蒙。五皇子十八岁之前不可回到皇城，否则大祸将至，此祸事于其也于天下。”

　　皇帝吓了一大跳，万分震惊，却并没有怀疑这位前任大国师的话，因为这位是真的有大本事在身的奇人，皇室对其向来尊敬胜过忌惮。皇帝对其追问详细情况，但易尘子始终不愿透露更多，只说天机不可泄，皇帝也只得作罢。

　　皇帝是极为疼爱自己的这位幺儿的，高宁启年方三岁，正是玉雪可爱，与其父慈子孝的时候，但是正是因为疼爱重视，必须得狠下心肠，且其中牵扯颇深，事关天下江山社稷，不由得皇帝的意气用事。

　　是以，皇帝将高宁启托付给德高望重的前任大国师易尘子，连夜将二人遣送出皇城。

　　事情的发生过于突然，所有人都未曾告知。哪怕是高宁启的生母皇后，也是事后才知道今日起要与自己的幺儿别离十五年整，连连痛哭晕厥数次，幸有长子高宁镇在一旁宽慰，才慢慢走出与幺儿骨肉分离的痛苦。

　　皇帝对外宣布五皇子有恙，皇城喧闹，避世静养。

　　事情的真相皇帝唯独告诉了自己信重的太子，高宁启的嫡长兄高宁镇。至数年后皇帝仙逝，高宁镇登基为皇，这件事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秘密，更是讳莫如深，烂在心里。

　　也是从那日后，皇城少了个五皇子高宁启，扶摇山上多了个少年唤为宁启。

　　在高宁启看来，扶摇山的日子无趣得很，吃的寡淡，过的也是极为寡淡，但是梦里的他却是极为乐在其中的。他拜了易尘子为师，每日跟着易尘子学习诗书礼义，君子之道，或是舞琴作画，月下对弈。高宁启觉得梦里的他仿佛并不是真正的他，他是个是实实在在的理工男，对这些是绝对生不出这般大的兴趣的。

　　但是，梦里的他也不是时时刻刻开心的，梦里的他有时候会瞒着易尘子，一个人跑到扶摇山的水潭边，呆呆的望着碧绿通透的启明潭，突然就叹了口气。

　　“要是能看到X族的后续就好了。”本人高宁启心想。

　　“要是能见到母亲和父兄就好了。”梦中高宁启心想。

　　易尘子并没有瞒着高宁启自己的身世，实际上高宁启与宫内每年都有书信往来，高宁启很是珍惜这些家书，一封一封都完好的保存在易尘子送给他的一个木盒子里，时常会拿出来读读，感受着内心极为缺失的亲情。

　　易尘子是个很好的老师，但终归是有些不同的。

　　高宁启觉得梦中的自己真是多愁善感，高宁启有些唾弃自己，自己可是个坚强的男人。

　　值得一提的是，久居山中，作伴的人除了老师也就只有两个师兄，两个师兄偏偏又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的闷葫芦，渐渐的梦中的高宁启也养成了这么个性子，可以说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好吧，实际上是因为太久不做表情，已经做不出来了。

　　高宁启看着两个师兄和梦中的高宁启三个如出一辙的面瘫脸，默默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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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道是：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转眼十五年过去，高宁启年满十八岁，要回皇城了。

　　扶摇山下高宁启依依不舍的告别了自己的师傅和两个师兄，独自跟着兄长派来的亲卫踏上回皇城的路。

　　实际上梦中的高宁启与两个师兄互相面瘫的对视了良久，看的易尘子都有些心虚，他的三个徒弟为何都被教导成了这般模样。

　　你也知道。高宁启有些嫌弃梦里的这个便宜老师了。但高宁启竟也开始悲伤起来。高宁启想要擦擦眼角，却发现自己好像是虚幻的，并不能做到。

　　高宁启摇摇头，不过是个梦罢了。

　　梦中的高宁启一如既往的都愁善感，他很兴奋的，也很迷茫。

　　别离十五年，感情会依旧吗？

　　对了，他的兄长是三年前登基为帝的，知道这个消息的他先是悲伤又是高兴，扶摇山隐世不出，离皇城也很远，收到信件时他才知道他的父皇已经去了，十五岁的少年哭了很久，转而又为他的兄长高兴起来，他的兄长惊才艳艳，文治武功，他终于能施展自己的抱负了。

　　他一直极为濡慕自己的兄长。

　　现在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兄长了，兄长会喜欢他的吧。

　　梦中的高宁启一直抱着自己的小木盒子，低头小心翼翼抚摸了一下。

　　毕竟与自己来信最多的，正是兄长啊。

　　兄长会长什么样子呢，应该比我高，比我威严……梦中的高宁启在脑海中一遍遍描摹着兄长的形象。

　　高宁启看着梦中的自己，鼻子微微一酸，心想：真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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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来到了皇城，他见到了自己的兄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威严挺拔，母后抱着他一直哭，一遍遍的喊着：“启儿，启儿。”他看到兄长的眼睛也有点红，兄长果然也是想念他的吧。

　　他想哭又想笑，但是就默默地站在大的有些冷清的宫殿里，他想说好多话，却又说不出口。

　　对啊，和两个师兄一样，做不出表情了呢。

　　他僵硬却温柔地拍了拍母后的背，低声说：“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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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喜爱菊花，皇兄说他为他在御花园栽满了菊花，这是他的家，喜欢的东西都应该有。

　　他很开心，但皇兄很忙，他看到皇兄的御案上堆满了奏折，他便一个人去看自己喜爱的花。

　　他看到池边竟有一盏墨菊，他忍不住走过去观赏，他轻嗅了一下，却突然头晕目眩，眼前一黑，跌进了池子里。

　　“皇兄，母后。”他轻轻呢喃着，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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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高宁启惊叫一声，直接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