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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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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牢山,哀哀之山画地为牢。
会有谁愿意将自己的人生困在高山险阻,日日面对天边的云和霞?一望无际的广袤天空,虚无的令人发指,抬眼所见皆在触手可及之处,伸手而去,方知是一厢情愿的美梦。
坐在山顶,极目眺望,四野空阔,白茫茫的天地,连飞鸟都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看啊,哀牢山,没有生命愿意留下,可是罗玄的师祖却将门户立在了这孤独的苍天泥途之地,然后行着救济人命的行当,几代师徒硬生生将这座山镀上了一层金光,令众生仰望。
自己短暂的人生中,最快乐幸福的几年是在这里,而最黑暗无望也是发生在这里,所以,便也将命留在了这里。一切尘归尘、土归土,那些羁绊住自己脚步的无用情感,被皑皑白雪覆盖在脚下,又有何不好。
“该喝药了。”温润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寂寥廖的天地,忽然有了色彩。
“不喝。”简单的拒绝,像是从一而终的执念,再次寻死没了勇气,而活下去也找不到目标。
将手中的食盒放置在聂小凤身边,罗玄抛下一丝不苟的严谨,坐在聂小凤身边的黑石上,同她一起望着连成一条线的天地。
两人皆默然无语,只是手紧紧拉着裘衣裹紧身体。
暖色的黄,在远处晕染了厚重的云层,缓慢而持续的将那片惨白氤氲出流光溢彩,霎时光芒万丈,极尽绚烂。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生命是什么?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是患得患失、是畏首畏尾、是你在我身边却依然隔山离海,虚幻如镜。
“其实,人一生会遭遇很多事,快乐的、悲伤的,幸福的、绝望的,但唯有自己活得精彩,方可对得起自然之力给与我们的生命。”声音里的沉着有着年华将去时罗玄的通透,好似万事万物都可轻描淡写的度过一生。
早已不是无知年纪,聂小凤冷哼一声以作不屑。
不以为意的扬起嘴角轻笑,罗玄扭过头看着望向远处霞光的聂小凤,说:“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遗忘的,你可以相信时间。”
“死了,自然就忘了。”
“你现在还活着。”
“快了。”
“你喝了药,就不会快了。”将食盒中保着温的药碗拿出来放在聂小凤面前,罗玄双眼温和且坚定。
“我没有什么不能遗忘,也没有什么值得我活下去,罗玄,你费尽心思救我,到头来会发现自己只是徒劳而已。”
双手捧着药碗,感受到温度的快速流逝,罗玄的目光就像三月细雨,点点敲击在聂小凤心弦上,“如果你真的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可以为了我活下去吗?”
麻木的心脏,重重在胸腔里跳动起来,聂小凤迷惑的伸手按住狂跳不止的地方,正视面前白玉般的少年。
“你可能觉得我过于狂妄,但是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因为……”
因为什么,罗玄没有说,而聂小凤也没有问。
既然心脏还会因他的言语而跳动,自己所执念一生的信仰,在自尽那一刻崩塌,便又在这一刻重新建立。
他是她的劫,死,都解不开的结。
带着笑意将手中的药碗递给面容松动的女子,看着她捧起碗,微蹙柳眉,嫌恶的皱了皱鼻头,还是一口喝尽那熬了三个时辰的药汁。
“你让我喝药也行,只是别在往里加糖了。”自然的将碗递还给少年,聂小凤伸出舌尖将唇边的残余汤药舔去。
动作是自然的,可是罗玄的目光却在泛着水印的唇边停留了一下,像掩饰一般,边将碗放回食盒边道:“我以为你和其他女子一样,怕药苦,所以加了些糖。你若不喜,下次我不加了。”
“其他女子?”聂小凤意味不明的看着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问道。
收好了东西,罗玄回过头,正好见到聂小凤一双深如大海的眼,黑色的瞳仁就像大海中的旋涡,似要吸进一切胆敢靠近她的人和物。
“山下的病人,我和师父为她们看病时,总会听她们说怕吃药,因为太苦。”
“人生已这般苦,谁还愿吃那不必要的苦。”
“那你为何不愿我加糖进去?”
“药本身便是苦的,甜是外来的,是假的,假的东西,我不要。”
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罗玄道:“倦鸟归栖,自甘认命,但我想,流水落花,天上人间,一切都会好的。”
“生离死别,如何能好?”
“便相约天上见,等在奈何桥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