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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公园的猫 ...

  •   童年时期,陈橙曾亲眼目睹过伯父宰杀公鸡的完整过程。
      伯父坐在板凳上,娴熟地用刀对准鸡的喉咙,砍下鸡头,沥血,随后把鸡放在开水中浸烫,去毛,最后开膛破腹,分离鸡的内脏和四肢。鸡被切下头后,还在挣扎,光秃秃的脖子拼命扭动着,仿佛一条痛苦的蚯蚓。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腥味,伯父的围裙上喷溅了鸡血,他想尖叫,却又叫不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无头公鸡在伯父的刀下四分五裂。

      此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看到的画面,只觉得钟锦维手上的刀狰狞的可怕,那具还没冰冷的尸体也在痉挛着,仿佛那只被伯父砍掉头的鲜血淋漓的活鸡。
      “例えば僕は12センチおきに君を刺すけど
      耳を塞いだ瞬間に全てが
      曖昧な顔をして 12センチおきに君を刺すけど
      わかりづらいフレーズで全てが”
      尖锐如刀割的男声低吟着,仿佛在控诉,又仿佛在绝望地呐喊。
      钟锦维用塑料布把乱七八糟的尸体卷了起来,扔进了挖好的土坑中,然后又拿起铁锹,面无表情地把土坑填平。他的神情十分冷漠,仿佛这场灾难与他无关。
      陈橙捂住嘴,瘫倒在地,再度干呕了起来。

      那天是大雨,他还在上初一,公园里的茱萸花开的异常鲜艳。
      一放学陈橙便回了家,走到家门口打开书包才发现,他似乎把钥匙落在了家里。
      伯父去打牌了,要很晚才会回家,陈橙不想在门口干等,干脆跑到镇子上闲逛。
      在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他无意从橱窗中瞅到了一袋鱼干,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只苍白的手拿起一带鱼干,放到了收银台前。
      收银台前的男孩纤细而美丽,长而浓密的睫毛垂落,遮住了眼中的光泽。
      是钟锦维。
      陈橙心中一喜,想冲上前跟林雪瞳打招呼,却犹豫了。他之前在学校里遇到过钟锦维,也热情地跟他套近乎,但钟锦维对他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哪怕陈橙故意跟着他,他也一言不发,不理会陈橙的搭讪。
      陈橙跟钟锦维套近乎是因为钟锦维是校网球队队长,而陈橙想进网球队很久了。
      陈橙知道钟锦维放学就会去喂猫,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面瘫特别喜欢猫。
      在陈橙愣神的片刻,钟锦维结完账,撑起一把黑色的伞,走进了雨帘中。
      陈橙忙追了上去,但却不敢跟钟锦维打招呼,只是悄悄地跟着。他跟了许久,还是没有上前喊住林雪瞳的勇气,想了想反正现在无聊也回不了家,索性就一直跟着走了。
      他本来想一路跟踪钟锦维直到他回家。钟锦维的家在一条很脏乱的小巷子中,陈橙一直觉得那条巷子能住人真的是奇迹。出于猎奇心理,他经常会去钟锦维的家附近逛逛,当作冒险。
      但是钟锦维显然没有往家的方向走,而是朝公园的方向走去。
      那是钟锦维喂猫的地方。
      原来他晚上也会来喂猫吗?陈橙心不在焉地看了眼自己的鞋子,再抬眼时,他一直紧跟着的那抹身影消失不见了。
      陈橙左顾右盼,却怎么也找不到钟锦维的身影。
      不可能啊,明明刚刚还走在前面!怎么一眨眼就……
      陈橙又在附近找了一圈,随后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原地。不过他并没有就此气馁。钟锦维买了鱼干往公园走,很可能是去喂猫了。他决定去公园,到平时钟锦维喂猫的地方去看看,说不定可以在那里遇到他。
      他实在是不想等到天黑了还一个人待在外面。
      由于下雨,公园的羊肠小道显得格外泥泞,溅湿了陈橙的运动鞋。雨哗哗地下,将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暧昧不清的面纱。树上的花被打落在地,颓败地躺在积水之中。
      尽管穿着雨衣,陈橙的校服还是被打湿了,甚至沾上了泥泞。
      就这样一路风尘仆仆跑到了公园里,在四周转悠了半天,陈橙仍然没有看到钟锦维,也没有看到猫。
      空气中布满树叶腐败的气息,公园里寂寥无人,死气沉沉。下这么大的雨,天也要黑了,她有些冷,全身都冻僵了。陈橙又绕着公园走了几圈,依旧没看到钟锦维的人影。
      正当陈橙准备打退堂鼓的时候,他听到凄厉的猫的叫声。
      猫的惨叫声划破了平静的,雾蒙蒙的天空。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闪电。
      陈橙打了个寒颤,他被吓得绊了一跤,许久才回过神来。
      猫诡异的尖叫声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这下陈橙连钟锦维都不想找了。他惊恐地后退几步,转过身便要往回跑。
      在他转身的瞬间,说巧不巧,他在小径外的树林间再次看到了钟锦维的侧脸。
      钟锦维半蹲在一棵树下,低着头,在摆弄着什么东西。树荫打在他的脸上,在他的眼睫处留下一片阴霾。淅淅沥沥的雨珠从他的脸颊滑过,透明的水珠挂在雕塑般的下巴和鼻尖。
      陈橙喉结滚动,鬼使神差的,他忘记方才的恐惧,踏入了树林。
      他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画面。
      一只黑色的猫倒在血泊中。黑洞洞的双眼失去了神采,呆滞地望着天空,凌乱毛发间汩汩地流出血液。冰冷的雨滴淅淅沥沥打在它的身上,血染红了它的半边脸,黑猫躺在杂草和落花里,已经了无生息。
      钟锦维手里是一把红色的刀。刀穿过猫的身躯,切断它的筋脉和血肉。
      猫在抽搐,在尖叫。
      他看到钟锦维侧过头,阴森森地盯着自己。
      陈橙想大叫,却叫不出声。他的双腿在发颤,脑袋也一片空白。
      直到钟锦维拿着刀站起身,陈橙才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汗毛直立,拔腿就跑。
      哗啦啦——哗啦啦——
      毛毛雨逐渐转为倾盆大雨。雷雨交加。
      眼看着近在眼前的公园大门,陈橙正想着自己可能要得救了,却发现钟锦维老早就等在公园门口,守株待兔。
      头脑嗡嗡作响,陈橙抬起头,对上了那双褐色的眼睛。
      林雪瞳拿着刀,手指的骨节因为紧握着刀而更加惨白。
      然后他笑了。
      陈橙第一次见他笑,虽然这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钟锦维拿着血迹斑驳的刀,笑着问:
      “以后还跟踪我吗?”

      眼前肢解尸体的钟锦维,和童年虐猫钟锦维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陈橙倚靠着走廊的墙壁,滑到了地上,他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
      地上一片狼藉,呕吐物散发出强烈的酒的气味,引起一阵不适,陈橙觉得他把胃酸都吐了出来,喉咙被一股异味充斥着。
      他吐得双眼发黑,正当他晕头转向时,他感觉下巴被人抬起,随后,口中被灌入了什么东西,味道还挺不错,酸酸甜甜的。
      钟锦维居高临下地看着半坐在地上的陈橙,手里拿了一碗看品相就让人食欲大增的汤。那身沾了血的塑胶雨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下了,只不过全身仍然带有十分浓重的血腥味。
      闻到血腥味,哪怕那碗汤看起来很诱人,陈橙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喝一口。他狼狈地用袖子擦了擦嘴,拼命向远离钟锦维的方向挪去。
      “这是解酒汤。”钟锦维说,“喝了你会好受点。”
      根本不是喝醉酒的问题!陈橙摇着头,继续向后退。
      钟锦维无视了陈橙的抗拒,他步步紧逼,伸手抓起陈橙的下巴,把汤强行灌进了他的嘴里。
      咕咚,咕咚。
      陈橙被强迫灌了几口汤,由于灌的太快,有不少来不及吞咽的汤汁溢出嘴,从唇边滑落。即使对方气势汹汹,他依旧没有放弃挣扎,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开林雪瞳的控制,扭过头,把嘴里残余的汤尽数吐在了地上。
      非常难得的,钟锦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了些波澜。
      “为什么不喝?“他问。
      陈橙惊惧地盯着钟锦维蹙起的眉,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仿佛随时会爆发。
      “你有胃病,不应该喝那么多酒。“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点吓人,钟锦维揉了揉眉心,将眉毛舒展开,恢复了平时冷漠的表情,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喝了肠胃会舒服点。“
      他又接近了陈橙一些,却看到陈橙挥手打翻了那碗解酒汤。滚烫的汤汁溅到了钟锦维的手上,钟锦维一颤,汤碗落到了地上。
      汤里花花绿绿的蔬菜和肉类洒了一地,冒着氤氲的热气。
      陈橙看到钟锦维沉默了一会儿,弯下腰捡起了那只被摔得碎成两半的碗,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依旧面无表情。
      时间似乎静止了。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而已。
      许久,钟锦维终于转移视线,将注意力放到了陈橙身上。
      陈橙看到,钟锦维在笑,笑的非常灿烂,给人一种美好的错觉。
      而钟锦维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公园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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