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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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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你去休息室睡会儿吧。”
“我和陈医生他们都很熟了,不用人陪的。”
“就几个检查而已,很快就弄完了。”
明明是来复查,却莫名其妙被安排了全身体检的杨渝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连续加班了三天的人牢牢牵住自己的手,置若罔闻、纹丝不动。
柏可树开口的那一瞬间,杨渝心里警铃大作。
糟糕,又来了。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果然。
可怜巴巴的语气,眼底发青的黑眼圈,杀伤力加倍。
这一招,柏可树在过去一个月里用了不下十次。
可杨渝还是又一次乖乖认输了。
谁让是自己有错在先呢。
事情还得从一个月前,这个城市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说起。
接到柏可树电话的时候,杨渝已经走出单元楼了。
“宝宝,我快到右转那个路口了,不过前面好像出事故了,你先别出门了,在家里等会儿吧。”
“我已经出来了。我往那边走,迎迎你吧。”杨渝实在是不想戴着帽子手套围着围巾再爬楼梯上去了。
“别,刚下完雪,路上滑,你在警卫室等我吧。手套围巾戴好了吗?”
“都戴好啦,放心吧。你注意安全,慢点开。”
“好,待会儿见。”
“拜拜。”
十五分钟后,柏可树终于到了小区外头的临时停车场。
他没在警卫室里看见人,刚想给她打电话,就看见她在不远处一家底商门口被一个人陌生人拉扯着。
柏可树立马熄火下车。
“放开她!”柏可树一把把杨渝身边的男人推开,冷着脸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对方也是个会看人下菜碟的主儿,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柏可树,立刻弯着腰赔笑道,“哥,都是误会。”
“我没事我没事。”杨渝也过来打圆场,和柏可树解释道,“他是这家健身房的员工,刚才在和我介绍呢。”
柏可树这才发现二楼是一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健身房。
他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冲着那男人开口的时候却还是硬邦邦的,“做生意也不能不管不顾拉拉扯扯的。”
杨渝看他是真气着了,轻轻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毛,“这不是没事嘛,咱们走吧,嗯?在外面站得我好冷。”
柏可树听了这话果然没再多说什么,牵着杨渝的手就离开了。
今天是周日,两个人准备去看新上映的电影。
车开过第一个红绿灯,柏可树微微一转头,发现杨渝还在看之前被硬塞进手里的宣传单。
“想去健身的话我给你找一家健身房,那家看着就不靠谱。”他想起刚才那个男人的言行还是忍不住生气。
“我回头再去看看吧。”杨渝把宣传单翻来覆去地来回看,“这家离我住的地方近嘛。”
“办卡还有优惠。”
“而且刚才那个男生,小江,刚二十岁呢,一个人在这里打拼也挺不容易的……”
柏可树知道杨渝这是耳根子软的毛病又犯了,小声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换了个策略。
“那等下周五我出差回来陪你一块儿去吧。”
有自己陪着总不至于出事吧?
可是意外总是比计划来得要快。
柏可树想不明白,明明上飞机之前,杨渝还在电话里说着“回家做好吃的等你回来”。
一落地,自己却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她肩膀骨裂,正在接受紧急治疗。
柏可树那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跟着地心引力哐当哐当往地上砸。
无奈周五晚高峰从不懂得体谅爱人们焦急的心情,他到医院的时候,杨渝已经做好固定,在止痛药的作用下睡着了。
她左边的肩膀被支架固定着,护士在底下给她垫了个枕头。
可饶是这样她也睡得很不安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一直皱着眉头。
柏可树替她掖了掖被子,又用唇把她的眉头抚平,这才出门往医生办公室走去。
“怎么回事?严重吗?”柏可树脸色还是没有好转。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自己之前把这家医院的联系方式给杨渝了。
“从片子的情况来看,轻微骨裂,不过没到要手术的程度。所以就给她做了固定,回头配合吃药静养,一个半月到两个月就能完全恢复了。”
这位医生就是上次杨渝晕倒时的那位,和柏可树关系很好,就是快四十岁了说话也没个正形。
“我看到是她的时候还以为又晕倒了,才把肩膀摔了呢。”
柏可树丝毫没有要接他梗的意思,冷着脸问道,“到底怎么弄的?”
医生悻悻地回答,“她说是在健身房被哑铃砸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柏可树一下子理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一个人来的吗?”
“是啊,自己打车来的。到的时候疼得满头大汗。”
“谢了。我再去看看她。”
柏可树走回病房门口,却没着急进去,先给律师打了个电话。
“……事情就是这样。您先调查一下这家公司的背景资质什么的吧。事情的详细经过等人醒来我问清楚再告诉您。”
“嗯,从严办。辛苦了。”
杨渝醒过来之后,第一反应是疼。
第二反应是,完了,柏可树回来了吗。
她不敢贸然睁眼,小心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别装睡了,眼珠子都快转出来了。”
柏可树冰冷的声音冷不丁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我也要凉了。
杨渝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看见柏可树就坐在病床边。
只是坐着而已。
没有牵自己的手。
也没有抬眼看自己。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渝心里很慌。
明明之前已经说好等他出差回来一起去的。
自己却因为在回家路上被人撺掇了几句就跟着去“参观”了。
参观也就算了,还办了卡。
办卡也就算了,还当下就“被”体验了私教课。
私教课也就算了,最要命的,竟然会受伤了。
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那个哑铃会突然从自己手中滑落,就那么直直地砸在肩膀上。
但有件事她很明白。
柏可树现在一定非常生气。
她试着代入了柏可树胃出血住院那次自己的心情,觉得他怎么凶自己也不过分。
“对、对不起……”
“疼不疼?”柏可树还是没抬头,声音闷闷的。
“已经好多了。你抬头看看我好不好?”杨渝伸出右手拽了拽他的袖口。
病房里很暖和,柏可树没穿大衣,里面这身正装还是出差之前自己给他挑的。
杨渝突然想,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眼前的人连轴转了三天,特意赶飞机回来,就是为了能陪自己多吃一顿晚餐。
心口的疼痛感一下超过了肩膀。
下一秒,柏可树终于抬起头。
“杨渝,我差点被你吓死了。”
“你知道我这一路上有多害怕吗?”
“不是说好等我回来陪你一起去的吗?”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他说出口的话是冰冷的。
眼眶里流出的泪却是滚烫的。
冰冷的话砸在杨渝心里,滚烫的人砸在杨渝手上。
她恨不得穿越回几个小时前掐死心一软就跟着人走了的自己。
这是杨渝第一次看见柏可树哭。
她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第二次了。
杨渝手忙脚乱地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
心里被愧疚、心疼、悔恨疯狂拉扯着,一时之间什么道歉安慰都说不出来。
“没,没有……怎么可能!”
“我怎么会嫌你烦呢!”
“永远不会的!”
她紧紧握住柏可树的手,努力回想着他每次都是怎么哄自己的。
“我错了,绝对不会有下次了,我发誓。”
“别生气了,也别难过了,好不好?”
杨渝突然来了灵感,凑过去靠在柏可树身上,用没受伤的右手用力抱住他。
“哥哥。”
“可树哥哥。”
“不生气了,好不好嘛。”
柏可树瞬间僵硬了。
杨渝从来没这么叫过自己。
她之前说过,家里人都叫“小树”,朋友都叫“Leo”,她只有连名带姓地叫才能凸显出自己的特别。
为了这个称呼,柏可树哄过骗过撒过娇,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得逞。
他心里又气又甜,看着怀里狡猾耍小聪明的人,二话没说捞起来吻了个够。
先罚了再说。
周日杨渝出院,柏可树鸽了家庭聚会。
“你回家吃饭吧,我可以自己出院的。”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怎么会!……走吧。”
从医院出来,柏可树直接把人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医生说你要静养,得有人照顾才行。”
“左边肩膀而已,不影响日常生活的。”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我没……哎,那我也得回去收拾东西呀,还有阳台上的花草怎么办?”
“吃了饭我带你去收拾东西,花草我按时带你过去浇。”
于是杨渝就这么暂住在了柏可树家。
两个人的共同生活开展得格外顺利。
杨渝之前担心两个人作息不同,可真住到一起了,才发现这不过是个小问题。
柏可树还是正常点起床,只不过把早晨的部分办公时间挪到了自家书房。
等到了杨渝的起床时间,他再回卧室用一个早安吻把爱人唤醒。
她洗漱,他做早餐,吃完一起出门。
恰到好处的完美。
真正的问题另有所在。
柏可树拿着“医生说了要静养”的尚方宝剑,外加自己新得的“你是不是嫌我烦了”免死金牌,在家里穿行无阻,如鱼得水。
他包揽了从做饭到照看小花园的一切家务,还附赠了一系列非必要的服务。
包括但不限于。
吃饭的时候。
“医生说了你要静养,啊——”
换衣服的时候。
“医生说了你要静养,别动,我来帮你。”
还有……
“医生说了你要静养,乖乖躺着就好,我来。”
而杨渝从涨红了脸妄图说服他自己是骨裂不是瘫痪,堕落到乐在其中每天监督柏可树浇花剪枝,也只用了短短一个月而已。
人的羞耻心果然是有弹性的。
体重也是。
回家的路上,杨渝看着已经出了部分结果的体检报告,自己过去一个月竟然胖了6斤。
都怪柏家阿姨做饭的手艺太好了。
“待会儿瑞士卷做好以后我不吃了。”她含着泪宣布道。
“减肥靠节食没用。”柏可树笑着看了她一眼,“再说了,胖点怎么了,软乎乎的多可爱。”
“反正我不吃。”软乎乎的杨渝气呼呼地说道。
到家之后,杨渝连忙指挥柏可树把屋里柠檬树上的果子剪下来。
虽然是冬天,可是屋子里空调一直恒温,小柠檬还是非常给面子地结了满满的果子。
杨渝当初买它就是想做柠檬瑞士卷,眼馋了小半个月。
眼睁睁看着它们一个接一个被柏可树切了泡水,终于盼来了今天医生说可以进行轻微的活动。
瑞士卷做完了。
特别香。
特别好吃。
杨渝吃了三块。
她端着柏可树热好的牛奶在客厅里溜达着消食的时候,惊喜地发现又下雪了。
这场雪比一个月前的那场大了不少,这会儿已经在露台上积起了薄薄一层。
怕冻的花草早就已经被搬进了屋里,整整齐齐地在窗台边上摆着。
小槭树、银叶菊、茶花、多肉……
杨渝笑眼盈盈地一个个看过去,眼前全是柏可树拿着小水壶回过头来认真和自己确认的样子。
“在想什么?”柏可树收拾完厨房,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小心避开杨渝的左肩,从后面把人抱住了。
“下雪了。”杨渝自然地往后偏了偏头,两人接了个短暂的吻。
“银叶菊是不是今天该加营养液了?”柏可树开口问道,拨弄杨渝手指的动作却丝毫没停。
“是吧。”杨渝已经习惯了他又揉又捏的行径,笑了笑,“这些小植物看着可真好。”
“还不够好。”柏可树低下头亲亲她的耳朵。
“嗯?”杨渝痒得不行,一边躲一边问道。
“还差一盆长得很好的含羞草。”
柏可树说着,手上一用力,杨渝就转了个身,整个人被搂进了怀里。
“什、什么?”杨渝还没反应过来。
于是柏可树又露出了,只会出现在杨渝面前的,宠溺的笑容。
他把人抱得更紧了,就这么笑着看着眼前的人。
“杨渝,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这里离公司比较近。”
“指纹锁说它也想女主人了。”
他在轻柔而又密集的吻的间隙,断断续续地说着,却始终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又要当你是嫌我烦了。”
只好不轻不重地咬了咬她的唇,使出杀手锏。
杨渝又感动又好笑地看着他。
“柏可树,我答应你。”
“但是你以后不能再用这句话‘要挟’我了。”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