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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是冤者 ...

  •   我叫熊元。

      我有一个好兄弟,也是我的男朋友,叫谢从,我们从小学就认识了。

      今年,我们高三了,是最后一批放寒假的。

      那天晚上,宿舍刚熄灯,警察进来,找到我,要我去配合调查。

      我们学校晚上十点下晚自习,十一点熄灯,也就是十一点左右,我被带走了。

      “你认识张三花吗?”我听到这个名字,仔细想了想,摇头,“我不认识她。”

      他们又问我,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我说,正常地上了晚自习,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因为牙痛,到校医室开了点药,然后就回宿舍了。

      他们问我回宿舍的时间,我记不太清了,谁会特意记住件事发生的时间呢?我只好说:“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看完校医就回去了,那时候应该才刚下晚自习,路上人很多,应该是十点十分左右我就回到寝室了吧,那时候还没有熄灯。”

      “有学生看到你和谢从通常回到小树林里抽烟,这两天你们为什么没有去?”

      我说,因为烟刚好被抽完了,我们在校内,没有办法购买新的。

      他们记录了下来,然后让我如实提供情况,有意作伪证或隐匿证据,要负责任。

      我如实回答了啊,我不知道说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说谎。”

      他们没有把我放回学校,我被留在了那里。

      第二天,他们再一次问话,在这个过程中,我知道了有一个我们学校的高二的女生死在了女生宿舍一楼最靠边的宿舍里。

      在高二期末试考完后已是下午五点,她的舍友都回家了。因为她家里离学校比较远,而且比较偏远,需要转很多次车,并且有一段山路只有每天下午有一趟,所以她打算第二天再回家。

      就在这一晚她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在学校内都能发生这种事。但是我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会认为和我有关。

      他们认为我没有说实话,一直在进行轮流问话,一天十四个小时,一开始我坚持说我没有做过这种事,但是我太饿太渴也太痛了。

      一开始,他们问我,我也只是把我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一遍。然后他们跟我说,我的舍友已经说了,他们当晚没有看到我回宿舍,是第二天才发现我在床上的。

      他们撒谎!我还是不认,他们就扇我的脸,让我面壁站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他们还继续问,我已经好久没吃饭没睡觉了,我问能不能让我吃个饭,他们说认了就可以吃饭了,我于是没再吱声。之后,我被逼着做下蹲、俯卧撑,我已经很累了,但是他们问我的时候,我哭着说,“我真的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呢?”

      他们很生气,跟我说,“如果你再不认,就把你爸妈也抓起来这样问!”

      我的声音很嘶哑,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一粒米,没有喝过一滴水,我感觉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我只能用力摇了摇头。

      之后,换了一些人,我被脱光吊起来打、用电棍电,我不知道该交代什么,只是在嘶哑地出声“我没有做”,声音连我自己都听不见,后来我晕了过去,醒来时,我已经在一份认罪书上摁了手指印。

      就这样,我有了一份认罪书。

      不久,开审了,我身上的伤痕还没有褪去,但是我已经感到心灰意冷,反抗又有什么用呢?最终还是他们认为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的。

      在庭上,帮我辩护的律师找到了他们提供的证据的一些漏洞,包括现场痕迹、证词上的矛盾等,还要求查看血迹鉴定结果,但是被以“检测结果尚未出来”为由拒绝。

      最终,我被判刑,被关到了狱中。

      我不愿意写悔过书。

      我没有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要为我没做过的事情悔过。因为没有写悔过书,我没有任何的减刑。反正也不可能更糟糕了,就这样吧。

      我爸来看我,他问我,“你真的做了这种事吗?”

      我心里一酸,眼泪从眼睛漫了出来:“如果真是我做的,我愿意死在里面。”

      “那你为什么要承认?”我爸问。

      我说,“我晕过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太痛了……爸,我真的太痛了……”

      我爸沉默了,然后说,“爸信你,我和你妈在外面帮你上诉。”

      我父母身体都不太好,我上个月才回了一趟家,让我爸妈去了一趟医院做了检查,现在是大把大把地吃药。那时候,我还说,“下个月我再陪你们过来一趟。”

      没想到,我后来就再没能回过家。

      和我爸聊过之后,我觉得不能就这样被冤,反正不能再糟糕了。谁愿意因为自己没做的事情被关一辈子呢,我提起了上诉。

      谢从也来看我,他说,对不起,因为他说谎了,他也痛得受不了了,就和其他舍友说当晚没有看到我回宿舍。

      我是22:30左回到寝室的,我的舍友一开始也这样说,“他在熄灯前回宿舍了。”但是他们说,“你要好好回忆熊元究竟是什么回宿舍的,作伪证是违法犯罪的……”他们改变了证词。

      但是我无法原谅他。

      他不是我的亲属,来见我一面也不容易,我拒绝他来看我之后,他就没再来过了。

      两个月过去了,二审开庭了。我决定把他们对我做的事情说出来,希望能够还自己一份清白。
      “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情,他们打我、威胁我,我也从来没有写这样一份认罪书。”

      但是他们并没有相信我说的话,认为“熊元在供述过程中,有其班主任老师在场见证,并在提审讯问时,供认不讳,能够排除刑讯逼供”。

      没有,没有任何人见证,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供述见证人?

      我又一次被打击到,我感到非常不平、异常愤怒,这把火一直在我胸前沉沉地烧着,很烫,甚至疼痛。

      我申请到查看二审的审理报告,主审人是建议发回重审的。

      我提起了申诉。

      等待申诉受理期间,我也得知了一些谢从的消息。他没有参加那一年的高考,而是决定复读。然后他在第二年考上了J大的新闻学专业,据说希望未来当一个记者。

      一开始,我满怀希望,以为很快我的申诉就能得到受理,但是即使受理了,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我才能得到结果。我似乎没有能够努力的地方。

      我怀着希望度过了这两年,但是,结果再一次令我失望:即使合议庭有认为客观证据和鉴定结论不能定罪的人存在,庭长也建议发回重审,但是我的上诉还是被驳回了。

      之后也说同意再审,但是迟迟没有启动再审。

      我爸一直在找机会提起上诉,但是一直没有被受理。

      我父母每过两个月都和我说有什么进展,但是就像是远望一座山,你以为近在眼前,但其实有很长很长一段距离,你以为努力可达,但是却是接近而无法触及。

      我爸说,那个检察官接收申诉材料之后也说疑点很多,但是之后只等来一句“这件事情没有办法”。

      两个月后,我爸又说,申请到了案卷,发现有证据当时的庭审没有呈现。

      但是一年后,他只被告知“不成立”。

      就这样,反反复复地经历看到希望和经历绝望,我已经在监狱里度过了十年。

      谢从在大三的暑假来看我,我同意了见面。他说,他想要帮我,他觉得记者总是能帮上一些忙的。

      或许他只是想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但是已经很好了。那时距离噩梦般的冬天已经过去了五年了,虽然对他仍然有怨恨,但是平息了很多,可能是因为知道了我们的渺小无力吧。

      之后他确实有对这个案件进行报道,也确实引起了一些关注,但是他来的时候告诉我,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有用。

      我已经二十九岁了,他们说发现了新线索,被害人的手指甲内留有的血迹匹配到嫌疑人了,这是有利于我的、在庭审没有呈现的证据,如今或许能还我清白。

      法院终于通知要进行申诉复查。

      我以为,我终于能出去了。

      但是两年的等待得到的却是那个人被以侮辱尸体起诉的消息,我感觉被绝望没过,仿佛连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我是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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