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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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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斜影疏,良人如初顾。
初顾的名字取自全篇的一句,巧的是组合了父母之姓,幼时初母常说他的名字有着人生若如初相见的蕴意,只是初顾哪理会那么多,只觉是老爸老妈图省事而已。
那时谁也不知道,全篇的结局就是初顾与景扬的未来。
有人问景扬当把一份真心送给一个人,却被拒之门外,是该锲而不舍还是应望其安好?
景扬觉得都不好,所以她回永不对人交付真心,如此,便不必面对两难的境地。
有人问初顾当一份真心来到面前,隔着门,无从知晓它是否赤诚而又真挚,是该欢喜接受还是应闭门拒见?
初顾觉得都不好,所以他回若与喜欢之人相遇,必先发制人,倾心相待,如此,便不必苦于两难的抉择。
可能这世上最羡人的幸福莫过于一份真心撞到了同份真心,心心相印,彼为知己,彼为红颜,与子成说。
可能这世上最珍惜的缘情莫过于一份真心与另份真心不期而遇,天长日久,相辅相成,共坠恋湖。
后来,景扬遇上初顾,跌宕起伏,曲折坎坷。
那日阳光下,景扬笑着对电话那边的初顾说:“良人如初顾,多美好的名字,只可惜,写实了我们的结局。”
一年后,周围人告诉景扬他要结婚了。于是在婚礼前一晚,景扬百感交集发了第一条收信人初顾的短信。
他号码未变,躺在床上,似是有预感的打开刚响过的手机,上面一串不熟悉的号码,下面写着:
“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那一年初顾与景扬相遇,似乎那就是一场情诗的开始。
那一年,初顾与景扬分手,初顾走在前,景扬跟在后,她一路哭着问:“你从前问我可不可以勇敢一点,我努力变得勇敢,问我可不可以把真心借给你,我把它给了你,现在你的一句分手,你是要我更勇敢地接受?还是连本带利地讨真心回来?初顾!”
哭声愈加歇斯底里,好像是做了一场发泄,也可能是悲痛欲绝的倾诉。
初顾停了脚步,却没有任何回应,他太害怕了,怕一开口,盛满心疼和怜惜的声音会出卖他的欺骗,他的伪装,最后的最后,还会忍不住将她锢进怀里的本能。
景扬见他不再继续走了,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声音努力稳了又稳,平复了又平复:“初顾,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吗?一定....一定要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吗?”她颤颤的声音借着风传到他面前,带着几近乞求的意味,“我....不能没有你....”
泪滴,流过初顾的颧骨,划过脸颊,集在他的下巴尖,一滴滴,断不了,停不住。
初顾长呼一口气,嗓音低哑又冰冷:“景扬,这不像你。”
尔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去了停车库,留下景扬摇摇欲坠困在风里。
他把车开过大门口的时候,与景扬擦肩而过,只一缕余光,彼此就知道是彼此。
景扬一步一步地拖着身子前进,好像个傀儡,没有生气,没有血肉,整个魂儿早被抽空了。不对,这不准确,她还是有思想的,她在想初顾会不会掉头下来挽回她,她在听车子行进的声音,来判断他开到哪里了。
景扬把呼吸都努力屏住了,保留一丝丝不会憋死的余地,尽量避免呼吸声影响自己听清轮胎的声音。
车子前进地很慢,握在方向盘的手骨节透着苍白,后视镜里那个小小的背影消失地很慢,不,是变小地很慢,初顾知道,他只能先一步离开,不舍、无奈、痛心、不忍,统统插进他的胸腔,肆意走行,逼得他撕心裂肺,逼得他肝肠寸断。白色的衬衫早已湿了前襟,初顾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从后视镜上移开半分。
忽然,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刺耳声,将景扬击在了原地,白色越野车绝尘而去。
景扬愣了神,恍惚之间觉得就是场梦,她缓缓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埋进手臂,一句“求你”碎在了夜里。
那晚,星星很多,好亮,风很轻,不凉,一切都是很舒服的,只剩那悲泣成为唯一的灰色。
景扬知道初顾结婚的消息之后,生活没有激起多大波澜,早上精心制作早餐,中午在办公室楼下的餐厅一口不浪费,周末晚上逛了超市,买了猫粮和面包,偶尔还会买点榴莲芒果做水果沙拉,或者哪天买了牛排自己烛光晚餐。平静的日常,无趣的反复。
所有人都以为她放下了,再不济,也无奈了接受了,所以,不再有人去提初顾。
那一年,景扬胃疾又重了,所有人都以为是她忙于事业,不顾身体,饮食混乱。
可只有景扬知道:
“景扬,早餐不可以不吃。”严肃的声音。
“我好几年都没吃过了。”理所当然的语气。
“以后有我在,你再敢不吃.....”眯着的眼睛。
“怎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
“就——抱着你到餐桌吃。”
“嘁……”鄙视的调调。
“吃、你。”挑眉。
脸红.....
景扬还知道:
“初顾,你太浪费啦!”惊恐脸。
无辜脸。
“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孩子吃不饱饭吗?你居然还浪费粮食?光盘行动都忘脑后了吗?”教训中。
一双筷子默默夹起了菜。
景扬仍记得:
“以后我要养一只猫的!你不能阻止。”一个小脑袋躺在一条大腿上。
“好,听你的。”宠溺的眼神。
“初顾,以后我们要每周末晚上逛超市存粮,好不好?”
“好。”什么都依。
“景扬,结婚以后我们得经常来次烛光晚餐。”
“……幼稚。”
一个脑瓜奔儿袭来。
“景扬,想吃什么水果?”
“榴莲芒果!”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这一年,景扬少了三分之二的胃。
两年后,景扬走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为两年前医生说她年轻,注意饮食,存活率可观,现在切除部分胃不是绝症。
可她走了,所有人忽然想起什么,这两年,景扬作息规律,饮食健康,可就是变了,不,她早就变了,她不会生气,不会开心,不会出错,不会倾诉,不会悲伤,不会恐惧。
可,不全是。
景扬会悲伤,因为一直浸在里头,她会恐惧死亡,只是到头了,发现死亡能早些带她去往想象的未来,她就服从了。
景扬走的这一年,初顾离婚了。女方提的,因为感觉初顾仍旧对她没有感情。
两人约好了似的,各自都挣开了各自的束缚。
办完手续那天,初顾辞职了,去了景扬离开的城市,在那座桥,他待了太久。
该走的那天,初顾又去了那座桥,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
在天堂里,我问景扬,究竟什么值得爱。
她回我,真心。
我不大懂,又问了简单点的,那什么才是爱,什么叫喜欢?
她说,喜欢,是他难过的时候你也难过,他伤心的时候你陪他一起流泪,而爱,是他有一丁点儿的悲伤,你的心就被刀刃割一般,痛得清醒,恨不得代他受过。
我似懂非懂。
分别的时候,急急忙忙而出,你后悔吗?
时间停了好几秒钟,我隐约听见景扬缓缓的、柔柔的声音,悔呀,悔没有怀个宝宝拴住他,悔没有去婚礼夺回他,悔没有当小三抢了他,悔这么不争气地离开他。
她轻声一笑,又说,怎么可能。
在那里,我没有见到初顾,据说自杀的灵魂是不和我们这些病死的魂处在一处的。只是令我感到难过的是,初顾和那个女人做过爱,我真想知道啊初顾有没有难过,喝没喝酒,想没想景扬,恶不恶心,我或许是自私的,死了也是个自私鬼,我曾经以为只有和爱的人才能做这件事情,现实到底不一样。
景扬像姐姐的感觉一样,我缠着她说过很多话聊过很多天,一开始我不敢问她,觉得那样会令她回忆过往重感伤痛,后来我才发现,那是她最甜的光,她说起来的时候眼睛是有神的,嘴巴是上扬的,连苹果肌都好明显,声音都不虚飘了。我感叹如果是听一个人讲述与先生相爱的过往该多好,景扬只笑了笑,同我讲,爱一个人对于她来说,看着他过得好就什么都好。
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