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秋》三盞茶時

20、第23章

　　两人不知不觉聊了近一个多小时，平时天天在一块，也没这么多话可说，电话里两人的气息缠绕在一块，贴在耳朵上的手机有些发烫，可乔松阳还是舍不得挂电话。
　　“我手机没电了，早点睡吧”乔松阳听到咕咚一声，顾凡应该在喝水。
　　乔松阳突然脑子闪现一个画面，是顾凡仰着头灌水，上下滚动的喉结，从嘴角溢出来的水顺着下巴慢慢流淌在光洁的脖子和翻滚的喉结上，乔松阳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他咽了咽口水。
　　“恩，我也没电了，你早点睡吧”顾凡顿了顿，说“回来告诉我一声，去接你”
　　乔松阳一下子觉得心都填满了，勾着嘴角轻笑，“恩，晚安”
　　挂了电话，乔松阳呈大字型的躺在床上，嘴角的笑意慢慢的褪下，握着的手机也慢慢的褪去了热度，他起身又去阳台抽烟，深吸一口气，借着清冷的风浇灭燥热的喉咙和心。
　　这一夜，乔松阳无眠，每年到这个时候都这样，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他妈妈的样子，这个家里，每个角落都有他妈妈的影子，太难受了，他翻来覆去的想抱着点什么，触手可及之处都冰冷刺骨。
　　于是乔松阳坐起身来，在黑暗的房间里，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看着手上的点点星光忽明忽暗，心里空荡荡的。
　　天快亮的时候乔松阳才觉得困，眯着眼睛睡了一会，连乔松泽什么时候进他房间的都不知道，只感觉一双暖乎乎的小手在脸上摸来摸去，有点痒，乔松阳低喃，“凡哥，别闹”
　　“哥哥，爸爸叫我来喊你起床了”乔松泽奶声奶气的声音传进乔松阳耳朵里，他慢慢睁开眼，才看清是乔松泽。
　　“恩”乔松阳慢慢坐起来，“你去楼下等我”说完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出来的时候乔松泽趴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玩具枪，见到乔松阳出来，立马屁颠的跟在身后，乔松阳叹了一口气，把手递过去，“过来，我牵着你”
　　乔松泽兴奋的扔了手里的枪，过来牵住乔松阳的手，稚嫩的小脸笑的红仆仆的，很可爱。
　　下楼吃了早饭，乔烨开着车载乔松阳来到他妈妈的墓地，父子俩一路无言。
　　车子在墓地不远处停下，天气有些阴暗，风很大，刮在脸上有些疼，乔松阳下车就感受到了寒意，他裹紧身上的外套，突然想到顾凡，顾凡惧寒，总是习惯把衣领拉的高高的，嘴巴藏在衣领里，手也缩在衣袖里，只露出几根指节，很可爱。
　　乔烨提着花和水果走在前面，乔松阳慢慢跟在后面。
　　墓园里，一个挨着一个的墓穴，密密麻麻的，黑压压的一片显的特别沉重。乔烨在一座墓碑前蹲下，周围很干净，连一片落叶都没有，墓碑黑漆漆的泛着着阴冷的光。
　　乔烨把花和水果换上，又烧了纸，轻声说着话，乔松阳没上跟前，也不想听到乔烨都说了些什么。
　　大概二十多分钟，乔烨微红着眼睛走过来拍拍乔松阳的肩，带些沙哑的声音飘进耳朵里“去看看你妈妈吧”
　　乔松阳点点头，走到他妈妈的墓碑前跪下，照片上的女人笑的很美，看起来十分年轻，乔松阳用指腹轻轻摩擦照片上的脸，低声说“妈，我来看你了”
　　他以为这么多年了，他已经可以平静了，可每次到了墓地，在他妈前面，他心里就难受的说不出来。
　　乔松阳一边烧着纸，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没什么逻辑的话，他有太多的事情憋在心里无处释放，乔烨新组成的家庭时刻让他窒息，可他又找不到理由挑出问题，只想一味的把内心的委屈当着自已母亲的面通通说出来。
　　压抑不住怀绪时，乔松阳坐在地上，用手捂着脸，用只有自已可以听到的声音反复说着“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乔松阳害怕最终情绪失控，扰了他妈妈的清静，起身向说了声再见，转身出了墓园，看到乔烨靠在车上抽烟。
　　乔松阳走过去，也靠在车上，两人都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像是要下雨了，乔烨抽完最后一口，伸出手摸了摸乔松阳的头，柔声说“回家吧。”
　　到了别墅，已经中午了，苏倩做好了午饭在门口迎接他们，乔松泽看到车，立马兴奋的指着车说“爸爸和哥哥回来了”
　　看到乔松阳下车，迈着小碎步跑到乔松阳腿边，想牵手又不敢，乔松阳见了就伸出一根手指给乔松泽拽着。
　　吃完饭，乔松阳就说要回乡下，乔烨和苏倩劝他多呆几天，学校那边可以请两天假，乔松阳坚持要走，乔烨无奈，他下午还要回公司开会，就只能派了司机再送乔松阳回去。
　　一听乔松阳要走，乔松泽就趴在苏倩怀里哭，嘴里呜咽着不要哥哥走。乔松阳虽然心里一直对这个家有芥蒂，看着满眼都是不舍哭成小包子的乔松泽，还是有些动容易，于是他摸摸乔松泽的头，轻声哄道“松泽乖，哥哥下次再回来看你，男孩子不要随便哭”
　　乔松泽停止哭声，转头红着眼睛看着乔松阳“哥哥，我不哭，你下次真的会回来看我吗”
　　“会的”
　　“那拉钩！”
　　乔松阳笑了，他伸出起小拇指勾住乔松泽的举起肉乎乎的小手。
　　“哥哥，你一要回来看我”说完又红着眼睛，紧抿着嘴，想哭又不敢哭。
　　“好”
　　乔松阳像来时一样，什么东西都不带，两手空空的走了。
　　车开没一会，乔松阳就躺在后排睡着了。
　　他一直做梦，梦到他妈妈坐在她生前最喜欢的那张欧式沙发上，苍白的脸上尽是疲倦，没有一点血色，张着嘴巴说着什么，乔松阳听的并不真切，他想走近一些，可刚抬起了腿，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吼叫。
　　他听出是保姆的声音，他回头沙发上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心扑通扑通跳的很厉害呼吸也变的急促，他大口喘着气，恐惧慢慢从大脑往整个身体袭来，他想上楼看看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迈脚步，地板就变的软绵绵的，像是沼泽一样把他慢慢的往下面吸卷，他心跳的更加厉害了，他紧紧的拽住胸前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使出全身的力气抓住楼梯的扶手一点一点的往上楼梯上挪动，每上一层台阶脚步就一下比一下的沉重，四周也全都暗下来了，那楼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他满头大汗，又急又累，突然楼梯上涌出很多人，从他身边快步的闪过，他想抓住一个人，想问问到底怎么了，可伸出的手一个人也碰不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他以为心脏是不是就要从身体里蹦出来的时候，四周又恢复光线，他正站在他妈妈的房间门口，妈妈的床边围了很多人，他看不见床上的情况，他奋力的想挤进去，但那些人像是故意想挡住他一样，他想喊想叫，可身体像是有千斤重物一样压住他，巨大的恐惧从头顶砸的他头晕目眩，使他四肢僵硬浑身冰冷，手在不停的颤抖，连拳头都握不住，脖子上更像是有双手紧紧的掐着他，喘不过气，发不了声。
　　他在原地绝望的看着被众人围住的床，那里有人在哭，哭声太刺耳 ，他想冲过去堵住那些人的嘴，想驱散开那些人，慢慢的那些人开始变的透明，僵硬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他刚动了一下手臂就被人猛的一拽，力气很大，抓的他手也颤抖的厉害。
　　他回头，看到乔烨面色如灰，睁着腥红的双眼定定的看着他，凌乱不堪的头发松松垮垮的衣服，一点都不像平日里总是西装革覆，威风凛凛的乔烨。
　　“松阳，你妈妈不要我们了，你以后没有妈妈了”他听到乔烨沙哑的声音，非常轻，四周又变的十分安静，空荡荡的房间一遍遍的回响着乔烨的声音，“你以后没有妈妈了”一声比一声响。
　　他蹲下身子抱住头，闭着眼睛拼命摇头，想说不会的不会的，乔烨的声音陡然消失了，他睁开眼，周围漆黑一片，身体始终像灌了铅一样十分沉重，脚下的地板又开始变的柔软，形成了一个漩涡缠住双腿，在用力的往下拽，他伸手想抓住乔烨，可乔烨也消失不见了，他张大嘴巴想喊乔烨，却一丁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不断的在黑暗里往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