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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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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管家送陆青出得府来,马车还停在门口,二人又上了马车,一直行到涌直门马车才停了,陆青下了车行了礼转身便要走,林管家撩开车帘子提醒道:“陆公子,这相府可是有门禁的,您可别忘了时辰。”
陆青未有回应,径直就走了。
林管家讨了个没趣,看了一眼边上盯着他看的赶车小厮,怒道:“看什么看,还不回去!”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回想今日种种,陆青还是有些生气的。但他念着曾经的情谊,又想到嫣儿的病此时仍无头绪,一时心中愁绪万千。
前面不远处有个巷口,巷口人倒是不多,不知什么时候却多了一位算命先生在那摆着摊子等着过往的有缘人。陆青正要从此处路过。
那算命先生看着有些年轻,本是无聊地玩着签桶,见到陆青,眼睛一亮,先是神神叨叨地念了两句,“破厄解灾,有缘便来。”
陆青正在想着心事,压根没注意到周围有什么不同。那算命先生见陆青充耳不闻的样子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干脆直接喊到:“这位公子请留步。哎哎,公子?公子!”
他接连喊了好几声,陆青都快走远了才恍如惊醒,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阁下是在叫我吗?”
不然呢?算命先生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但他还是在脸上挂上假笑客气招呼道:“正是。”
陆青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才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有些狐疑道:“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当然是给你算命啊!算命先生脸上的笑容有一点点崩:“呃,这位公子,近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今日你与在下有缘,不如你现在就将烦恼说与在下,或许在下可以帮你提点一二啊,当然这价钱嘛……”
陆青冷眼看着对面这位……神棍?摇头晃脑地自说自话,不是很想搭理,于是他冷漠地回道:“没有。”说完陆青抬腿就走。
“哎哎,公子别走啊!”算命先生见陆青并不留步,急忙使出杀手锏喊道:“你就不想知道虱症的消解之法吗?”
陆青闻言果然停下了脚步,他回身走到算命先生面前,冷冷盯着他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虱症的事?”
算命先生被他这么盯着有些哆嗦,他颤抖着挤出一句话,“我,我,我是干嘛的你看不出来么?”
陆青一贯清冷沉稳的脾性,此时也不觉有些烦躁,不禁开言讽刺道:“原来算命先生不止会替人看相,还能替人看病?却不知这看病用的是什么法子?驱鬼还是请神?还是偷偷摸摸听人墙角?”
公子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嘛。算命先生偏过头有些委屈,“哎呀,我都说了,是我俩有缘。”然而眼见陆青越来越不和善的眼神,他天生就怂得很,决定为了保命如实交待。
“好吧,好吧,是有人托我告诉公子的,若要祛除虱虫,需要松叶牡丹做药引。”算命先生闭着眼睛喊完这一段话,偷偷睁眼,然而陆青并不相信还是满脸想要把他送官的样子。
算命先生没好气地说道:“公子还不信我?”
陆青心下其实有些犹疑,一来他确实不知道对面这个奇奇怪怪的人有什么意图,难道是为了骗钱?可是骗钱应该直接找相府,找他一个医者做什么?一番思忖之后,他便说道:“你说的松叶牡丹是什么?陆某从未听过。你说要用它做药引,这又是出自哪本医书哪个方剂?你若说不出来,叫我如何信你?你若是想通过我向相府招摇撞骗,那你恐怕是找错人了。”
“那……那定是公子看书不仔细。再说这天底下这么多古籍医书,难道公子本本都读过?”算命先生强自辩解道。
陆青慢慢冷静下来,他见那人有露馅的端倪,便微笑道:“陆某不才 ,五岁始随师傅学习医术,虽不敢说阅尽天下医书,但也可以算是博览群山,只要阁下能说出那本医书的书名,陆某对阁下的疑虑自然能够打消。又或者那位令你带话之人的身份阁下可否告知一二?”
完了,这个神君大人没有交代要怎么说啊,他们凡人怎么那么多问题啊?不是说他们很好忽悠的么?算命先生被问得哑口无言。一边悄悄后退,一边说道:“我虽然不能告知公子是什么书,但是!那松叶牡丹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啊,你不如去问问住在你隔壁的那位姑娘啊。”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因为他早已跑远了。
陆青见他逃跑并没有打算追,本来也未完全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但一听他提起了湘阳姑娘,陆青直觉整件事又变得不那么简单起来。他皱眉思虑许久,却怎么也想不通,叹气之间,突听有人问到:“先生到底是要买什么呀?需不需要推荐啊?我们这里点心都好吃的。”
他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却愕然发现,哪里有什么算命摊子,眼前分明是一家卖糕点的铺子。他又环顾四周,只见巷陌之间,人来人往,也不似刚才冷清。
说话的正是那糕饼铺的老板娘,她见陆青杵在她家铺子门口许久,也不买东西,实在忍不住便出言提醒。
“先生,你到底要不要买点心嘛?”老板娘再次询问到。
陆青还沉浸在错愕里,随口答道:“麻烦随便给我包几样吧。”
“好嘞!”老板娘开心地选了几样时兴的点心用纸包好递给陆青
陆青付了钱,才接纸包,他犹豫了一下,向东而去。
红袖就站在不远处的阁楼上,看着他走远。她本是得知陆青被招去了相府,才想着来看看事情的进展,没想到还看到这么一幕。她撑着栏杆自语道:“也不知道他信了几分啊。不过殿下扮的算命先生确实一点都不像啊,哈哈哈。”
然而她笑声未止,谢至的声音就自她身后响起:“那不是我。”
“殿下!”红袖吓得转身,见真的是谢至,她又有几分欣喜,复又疑惑道,“刚刚那个真的不是殿下吗?那会是谁呢?”
谢至向她摊开一只手掌,只见一团蓝色火焰出现在他掌心,“上古有精怪称之为魍魉,它算是其中一支吧。”
红袖赶忙四处看有没有被人注意到,谢至看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笑道:“放心,除了你我,他们都看不见的。”
“还有我,还有我。”突然有声音自那团火焰中冒出。
红袖小声惊呼道:“它还会说话!真的是它!”
那团火有些不满道:“小姑娘真没见识,我可是修行了好几百年的,算辈分还是你的前辈呢。哎,要不然以后多跟我学学,我收你当徒弟怎么样?嘿嘿。”
红袖听了魍魉的话并不在意,只是觉得新奇。倒是谢至接过话头说道:“大话倒是会说,不过今日你这差事好像办得不怎么好啊,你说是不是该给后辈做个表率呢……”
那魍魉闻言火焰登时淡了几分,还不安分地晃动起来,“呜呜呜,神君大人,小的错了,呜呜呜………”不一会儿,整个火团竟都消失不见了。
“殿下!它是跑了么!”红袖又惊道
“跑不了,只是送它回去面壁了。”谢至笑道,悄悄握紧了另一只手中的酒瓶子,可怜的魍魉在里面哭得更大声了。
红袖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道:“那方才那场戏……还是殿下授意的咯。您不是说,不要过多干涉凡俗之事的吗?”
谢至看着远方,面不改色地答道:“我并未干涉,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引导,选择都是他们自己做的。”
“………”红袖觉得某神君脸皮有点厚。
谢至又看向红袖,“如果顺利的话,很快,此次的任务便要有结果了。”
“这么快?可是我看他们好像没有什么进展啊……”红袖有些诧异。
“有些事情结果早已经注定了,过程如何就不是那么重要了。”谢至看着阁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们缓缓说道。
“对哦,殿下你是真的会算命哦。”红袖也看着远方用故作深沉的语气说道。
“………本神君是司命不是算命!”谢至沉默了一下,还是没有忍住认真辩解道,但此话一出,他顿觉失言,一时不知该如何掩饰转身就往楼梯方向走了。
红袖闻言愣了一下,但她没空细想,叹口气飞快地跟上某神君的步伐,“殿下,你不要这么容易就生气嘛。”
酉时,日入。
陆青走访完最后一户病患,天色将暮。幸好他在城内的时候租了一匹马,倒也不怕来不及在城门关闭之时赶回去。
陆青驱马归家,却见湘阳早就等在了院子门口。见他来,湘阳惊讶道:“陆大哥,你回来了!你还会骑马?”
陆青下得马来,快步走到她面前,“湘阳姑娘,你怎么在这?”
湘阳这才说道:“午间我来给大娘送饭,可是突然来了几个人,就是早上接你走的那个,说是要请大娘去府上做客。大娘也没拒绝就跟他们走了。我不放心,又不知道去哪儿找你,就在这等你了。”
陆青温言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在这等很久了吗?万一我不回来呢?”
湘阳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可能就得想想别的法子,总要知道你们是否安全才好。”
陆青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上心吗?”
湘阳没有听明白:“每个人?大家都是邻里乡亲,总该互相关照的。”
陆青无奈笑道:“你说得对。最近我有一个病患需要就近照看 ,这段时日都不会在。那户人家怕我担心母亲,故此将我母亲一同接了去,所以,你就不必担心了。”
“哦,原来是这样。”湘阳想了想又问道:“要去很久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陆青想起街道上遇到的那个怪人说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倒是有一件事,其实上午我有去城东的花铺里寻过你,可是铺里伙计说你不在,不曾想你却是在此处等我。”
“上午?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陆青将今日去为相府人看诊还有街遇怪人之事都对湘阳叙述了一遍,然后问道:“湘阳姑娘,你养花多年 ,可知道松叶牡丹吗?”
湘阳一边听着陆青的诉说一边心里已经满是波澜,又听陆青最后提到松叶牡丹,登时瞪大了眼睛,诧异道:“那人真的这样说,松叶牡丹是药引?”
“是的,这世上确有这么一种花么?”陆青反问。
湘阳踟蹰半响,说道,“陆大哥你跟我来。”
随即,她带着陆青回到自家院中,将栽着松叶牡丹的花盆从屋里捧到他面前,又将月前所梦之事和盘托出,只是隐去了有缘人之类的相关细节,毕竟她是个姑娘家,就算她比别人坦率些也不是什么都能直言的。
陆青一边听着,一边心中疑惑更深,“你是说,你在梦中得到了这个花种,梦里的声音还告诉你花开之时便能得偿所愿?”
“对啊,而且陆大哥你看它现在真的发芽了。”湘阳将花盆凑近了些看着,“陆大哥,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陆青看着湘阳仔细观察花苗的样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就这么直接告诉我了?万一它真有那么神奇的功效,被别人抢去了怎么办?”
湘阳立刻抬眼看着他回答道:“可你不是别人啊。”
陆青听到这个回答一时无言,许久 ,他才叹气说道:“手给我。”
“啊?”湘阳不解。
陆青直接说道,“事出反常,需得小心一些才是。我想为你诊脉,万一这花有问题呢?”
“哦。”湘阳听话地伸出一只手,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陆青道了声得罪,一只手拖住她的手腕,一只手搭在她的脉搏上,约摸一柱香时间,他将湘阳的手松开,才道:“还好,脉象平和。”
他又仔细思虑一番,从袖中里取出一块檀木腰牌来递给湘阳道:“这松叶牡丹之事实在有些奇异,我心有疑虑。你如还想留着它,这个腰牌本是师傅给我的,你且收着,若有哪里不适,便立刻来相府寻我,见到这个他们当不会为难你。”
湘阳接了,见那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名字旁边还用小一号的字刻了安平药铺四个小字。又听他说到相府,恍然道:“安平药铺?那不是黎永昌老先生的药堂么?难怪陆大哥能为相府之人诊病。陆大哥,你既然跟黎老先生有渊源,怎么会只是个游医呢?”
“说来话长。”陆青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他看了一眼天色,又道:“有事就来找我。时辰不早了,我收拾一下就该走了。你自己千万小心。”
“好 ,陆大哥,你也小心些。”湘阳送他出了院子。
陆青答允了,回屋取了些用得上的东西,再次与湘阳辞了行,便策马离开了。
湘阳看着陆青离开,才捧着花盆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将花盆放好,凝神看了许久,一时理不出头绪,又觉饥肠辘辘,便也作罢,出屋准备晚饭去了。
天色暗了下来,家家户户次第燃起了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