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和竹竿》易赤央

1、院中孤植

　　前言
　　古有一农民，购得四百株葡萄苗，种于田中。后因兴办学堂，占地。
　　农民将葡萄田移回家。葡萄苗尽数死去，只剩其一。

　　一个中年男人拾起躺在地上的一根竹竿，用力插在葡萄身边的土里，摇了摇试试稳不稳。
　　然后自言自语的对葡萄说：“好好爬，等着你的葡萄呢！”
　　葡萄：“嗯，放心！”
　　葡萄鸡冻的点点头，目送着中年男人进屋去。
　　竹竿：“他又听不懂你说话。”
　　枝叶中间，竖着一支竹竿，男人走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葡萄没想到竹竿会说话，有些新奇：
　　葡萄：“是……竹竿兄在说话？”
　　正值春日，葡萄叶子绿茵茵，发出的新芽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状。叶叶掩映，树影绰绰。
　　竹竿：“是我。”
　　竹竿身材笔直修长，竹节分明。但是颜色微微发黄，已经是没了生机的苦竹。
　　葡萄：“哇！原来竹竿也可以说话。那难道大家都可以交流？”
　　葡萄露出一个⊙ω⊙的表情，冲着离他们不远的小辣椒喊了喊：
　　葡萄：“小辣椒！小辣椒？”
　　竹竿：“你别喊了，他们还没修出意识，处于懵懂状态。”
　　葡萄：“噢。”
　　略显空空的院子里，有了个能够陪伴自己的生灵。葡萄很是满足。
　　葡萄：“竹竿兄！竹竿兄！”
　　竹竿：“嗯，我在。”
　　葡萄：“跟你商量个事儿。”
　　竹竿：“你说。”
　　葡萄：“我能上你吗？”
　　竹竿：“滚。”冷冷道。
　　枝可断，腰可折，名节不能丢。
　　葡萄：“真的，兄弟。就让我爬一下，我快不行了。”葡萄正挂果，细细的枝根本撑不住自身重量。
　　原来只是竹竿自己想多了。
　　竹竿：“不行。”
　　葡萄：“啊（哭）!兄弟，你看见那家小女娃没？她还等着我葡萄的，我不结葡萄，就会被他们拔了，丢进河里淹死的（嘤嘤嘤.jpg）。”
　　竹竿：“……”
　　竹竿：“你死了雨我无瓜。”
　　葡萄叶子蔫巴巴，看着自己的小葡萄花不住的叹息。
　　“唉，天要亡我兮，我不得不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都懂。若能有来生，我必定会投胎做人……”
　　竹竿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葡萄懂的这么多，真的是张口就来。不过，他也迟疑了一下。
　　竹竿：“你上吧。”
　　葡萄：“好兄弟！我上了啊，可能会有点重。”
　　竹竿：“en”
　　葡萄长势很好，不久便爬满了竹竿。竹竿看着葡萄的果子，有些好奇。
　　竹竿：“你的果子是紫葡萄、青葡萄、白葡萄还是红葡萄？”
　　葡萄：“嘿嘿，我的是蓝葡萄。”
　　竹竿：“wf？？”

　　又过了几日，主人用绳子把绿枝四蔓的葡萄捆在了竹竿上。
　　葡萄：“兄弟，我好难受……”
　　竹竿想，能怎么办呢？我们只不过是植物罢了。什么也做不了呀。只能安慰一下葡萄。
　　竹竿：“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葡萄：“嗯（哭唧唧）。”
　　一只小鸟飞来落在葡萄身上，听到了葡萄的低泣声。可能是葡萄太有感染力。
　　了解事情经过后，小鸟义愤填膺。要召集他的鸟伙伴来用鸟屎砸穿这家人的屋顶。以诉其之无情。
　　竹竿：“……”

　　旱灾真的说来就来。
　　这家人举家搬迁到别的地方去了。只留下了一株无人照料的葡萄和他爬藤的竹竿。
　　葡萄的果还没成熟，就被旱的枯了。
　　葡萄：“兄弟，只剩我们了。”
　　本来就空的院子，更空了。周围几米内肉眼可见的活生生的生命也所剩无几。
　　竹竿：“嗯。”
　　竹竿：“但我可能不能陪你很久了。”
　　葡萄：“啊？兄弟你……”
　　葡萄看到了竹竿发黑的躯体和弯曲的竹身。
　　竹竿：“我只是一节有意识的竹竿，你是充满灵气的葡萄。
　　我会腐败死去，而你可以继续生机活泼。”
　　葡萄：“不……不，竹竿兄……呜呜……你死了我怎么办？”
　　竹竿：“别哭，我还没死呢。”
　　葡萄的叶儿湿了，细细的泪花轻轻的拍在竹竿的身上。
　　他紧紧抱着竹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用力。
　　竹竿：“轻点……”
　　自那之后，葡萄每天都和竹竿说话，一醒来就要看看竹竿在不在。如此这般战战兢兢，葡萄和竹竿度过了五天。

　　这天，葡萄醒来，毫无征兆的醒的特别早。
　　“兄弟？”
　　没有回答。
　　他再次大声喊了一声。
　　一片寂静。
　　葡萄不说话了，他说再多的话也没有人能听见了。
　　怀中一如既往的没有温度。自己抱着的是他的尸体。
　　“兄弟……我也不想活了呀。
　　我一直苟活于世，你们都觉得我应该可以活的很长久。
　　无论是曾经的同胞们，还是你。很想和你们一起死。
　　但是我会替你们活下去。
　　我会活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的那一天。那样就好像你们和我一起活到了那天一样。”
　　一片空寂中，只有一个葡萄自言自语。
　　忍受着干旱，忍受着贫瘠的土地，忍受着身旁挚友的尸体。
　　无论是刮再大的风下再大的雨，太阳怎么暴晒。他都活下去了。并且用身体好好的护着他的挚友。
　　但是竹竿依旧变得腐朽。

　　再次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醒来。
　　冰冷忽然开始悸动，一个小小的笋尖儿破土而出。

　　［竹竿自篇］
　　从有意识开始，我就在这里。
　　我是个异类，孤零零长在人类的院子中。人类总用奇怪的目光看我。
　　‘院子里怎么凭空长出棵竹子？’
　　‘快去查查风水宝鉴……’
　　‘不知是吉像还是凶像。’
　　‘砍了吧！’
　　我终日惶惶不安，觉得自己的生命快要到尽头了。
　　直到家里住进了好多葡萄。
　　那些葡萄比我更潦倒，犹如一堆枯柴，被人类饲养的畜牲吃光了叶子。
　　我看他们，与其说是同病相怜，不如说是幸灾乐祸。
　　他们一定会死，我也会。
　　不出我所料，那里的葡萄都死光了，一地的尸体。
　　我又开始孤孤单单，只希望主人的屠刀快点挥下。
　　可是在一个春天，那里的枯枝败叶中，居然长出一株小葡萄。
　　怎么可能呢，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怎么可能还会活？
　　我不由自主地开始关注那小小的葡萄。
　　想要尝试和他交流，却发现他还没有产生灵识。只能默默的等待。
　　可是我等不到了，那人类已经提着镰刀向我走来。我该怎么办？
　　假如被砍去身躯，我还可以凭借着竹根苟延残喘。只要不被毁去竹根，再过几年我又可以复活了。
　　可是谁知道几年后又是怎样的光景？
　　我要和他在一起，要看着小葡萄朋友长大。只为他而活。
　　舍弃竹根，将灵识存在竹竿中。也许活不了多久，但可以看着他。
　　这样就好。

　　葡萄不知道这些。
　　当葡萄有意识的时候，他身边就已经只是一节竹竿了。一节断了灵根终会死去的竹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