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檄文斗天官》猹公子

20、斗转星移

　　此话一出，大家皆为诧异。这上天界里不是飞升而位列仙班的怕是只有正神了，就连天尊都是飞升上天界的。

　　延寿星君猜到了大家心中的疑惑，解释道：“其实我远没有大家天资出众，我来到上天界纯属机缘巧合。”

　　巨门星君睁大了双眼，十分惊奇：“机缘巧合？还有这等妙事？”

　　延寿星君点了点，轻笑道：“五千年前，我是灵界的一只仙鹤，修成人形后，我便行迹灵、人、妖三界，以行医为生计。而后，意外得高人指点，学会了占卜。都是些谋生的雕虫小技罢了。”他说着，垂首叹了声气。

　　“但天有不测风云，灵界内部纷争不断，终日不得安宁。我体恤那些被卷入战乱的无辜生灵，便回灵界为他们医治伤痛。”他说起了这段前尘往事，落霞眉紧皱，神色哀伤，“灵界终大乱，惊动了上天界。而后，勾陈上官天皇大帝请愿下凡，助灵界平息战乱。”

　　他讲到此处，转而欣慰一笑，继续说道：“那日，有幸能与勾陈上官相遇。他见我略有才能，便带我回到上天界。原先，我是医堂里的医官，专医治五界中的疑难杂症，尽了些绵薄之力。幸得天尊与四帝们的赏识，升为神官。”

　　延寿星君乃谦谦君子，自然只说了其一，而未言其二。

　　实际上，他为灵界仙鹤时，已有千年难遇的天资。极精通医术，经高人指点后，又习得占卜之法，众生灵皆称他为“百灵鹤”。

　　后来，灵界大乱之际，勾陈上官天皇大帝下凡平定战乱，机缘巧合下结识了他。勾陈上官见他异常聪慧，为可塑之才，便带他回了上天界。

　　而他果不负所望。恰逢人界凭空生出了疫情，众仙神束手无策，他却以自己的医术才能成功帮天尊解决了难题。建了此大功，自然得仙位，也确是实至名归。

　　墨如烟听完了延寿星君的话，笑道：“真是事事话惊奇，每位的经历各不相同。此刻，我们能坐在一起喝茶用膳，真可谓缘分。”

　　廉贞星君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墨如烟便做了个引子：“玉衡兄，你也来讲讲你的飞升经历呀！”

　　“我的经历没什么好讲的，平平无奇。”廉贞星君皱起了眉头，不想接这个话题。

　　墨如烟刚想再劝两句，就被巨门星君的快语打断了：“怎么就平平无奇了？明明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呀！”

　　廉贞星君一手握着杯盏停在半空中，瞥了他一眼，眼里满是冰霜，显然是不愿提及。但巨门星君却不吐不快，直接忽视了这双锋似利刃的眼睛，兴致高昂道：“玉衡兄飞升前可是一位爱国名将，一身正气，最恨贪官污吏了。治吏手段也是强硬，雷厉风行。还未飞升，上天界已是美名远扬了。哈哈......”

　　廉贞星君一脸淡漠，无视他的赞誉，那脸上写着的分明是：你可以闭嘴了。

　　可巨门星君的话匣子一打开，那就收不住了。好的坏的，他都要一吐为快：“可惜的是，奈何玉衡兄一生治廉，最后，竟发现自己的至亲好兄弟是一世枭雄。他那兄弟长年独霸一方，暴戾统治，祸害民生，贪官污吏远不及他一分可恶。”

　　巨门星君偷看了一眼气得满脸通红的廉贞星君，战战兢兢地继续说道：“玉衡兄竟选择了大义灭亲，宁愿自己痛苦，也要还天下人清静。手刃自己的兄弟后，玉衡兄本想自尽随他而去，却被天尊老儿抢了先，给强行送来了上天界。从此，拥有了不死之身，只能乖乖治理五界的廉政。玉衡兄，你这脾气不好，多是气闷而致的吧？”

　　廉贞星君本欲当场发火，却又顾及周围的环境，只能强忍怒火，冷哼了一声：“胡言乱语，我不与你计较。”

　　“你气闷天尊老儿不让你随兄弟而去，你也不能整天都把丧闷之色挂在脸上吧？凡事想开点呀。”巨门星君一脸偷笑，知道他此刻会有所顾及，不会随意发火，故意得寸进尺。心道：平日里，这瘟神总是仗着自己武艺傍身，作威作福欺负我们这些文官。今日，我也气气他。

　　“哎呀，忽然想起来个事儿......”墨如烟见情况不妙，再任他们这样说下去，此地定是会遭遇横祸。为了胡屯国的百姓着想，自己一定要站出来了。

　　墨如烟忙出来打圆场：“我们聊了这么久，竟忘了跟掌柜的要药茶了，不知伙计买来了没有？我去问问。”

　　“我来我来，”巨门星君一听药茶，哪还顾得上跟廉贞星君斗嘴呀，转头对着掌柜的喊道，“掌柜的，我们的药茶可有买来呀？我们都等不及要品尝了。”

　　“来了来了，”掌柜的小步跑到他们的八仙桌前，鞠着身子笑道：“已经让伙计买来了，这就给您们煮上。”

　　他说完，又转身对着大厅的后门喊道：“六子，快来给客官们上药茶嘞！”扯着嗓门催促了伙计一番。

　　催促声刚落下，就看见挂在后门上的帘布被挑起，这名为六子的小伙计从后面的伙房里走了出来。

　　小伙计手中拎着一个棕红色的铁制提梁壶，壶把在壶盖上方成虹状。壶身有浮雕纹路，壶盖制成一个精致的小鼎状，有千斤鼎压浮腾世的意味。壶嘴处冒着热气，浓郁的药香也随之倾涌而出。

　　待那小伙计走近了，发觉他才不过十四、五岁，脸上稚气未褪，干起活儿来却是手脚利索。他忙给四位换上了新杯盏，手提着茶壶往杯中倒药茶，一边说着熟烂于心的介绍词：“各位客官好，六子我给大家说道说道这药茶，莫嫌我多话呀。”

　　“我们胡屯国药茶之本就是这药，药即是坤草，人称‘九重楼’。虽是夏季开花，但性子却凉薄。”小伙计眉眼带笑，得意地说着。

　　墨如烟拿起眼前的杯盏，尝了口这药茶，口感清新，辛甜中略带了些苦涩。药茶入胃后，确有一丝清凉之感，心脾畅达，郁结消散。喝完，他放下了杯盏，点了点头：“这药茶果然名不虚传，口感上乘。”

　　小伙计眼见这茶得了客官的认可，便兴致勃勃地继续讲了起来：“其实，不光这药讲究，煮茶的水也讲究。我们这里煮茶用的都是天水。俗话说，天水为一，地水为二。”

　　巨门星君端起杯盏送到嘴边，小尝了一口，吧咂了两下，问道：“天水是什么水？和地水有什么区别？”

　　“地水呀，就是地上的水。井水、海水、江水都是地水。”小伙计摇头摆脑地继续说着，“天水则是天上的水，清风细雨、初雪消融、叶上朝露都是天水。我们都是用缸瓮先收集起雨水，再采来坤草煮茶。”

　　这话差点把一旁喝茶的巨门星君给呛住了，他一听这茶竟是用雨水来煮的，瞬间没了胃口。上个礼拜，他还把吃剩的香蕉皮都扔进了上天界的雨塘里，那时，他还庆幸雨师姐姐并未发觉。人、妖、灵三界的雨水，皆是雨师姐姐调取雨塘里的水来惠泽大地的。

　　没想到，人界竟将此尊为天水，十分珍惜。巨门星君想到此处，心里甚是惭愧，往后可再也不能乱往雨塘里扔物什了。

　　廉贞星君与延寿星君也纷纷举起杯盏，喝起了药茶，纷纷点头。唯有巨门星君迟迟不愿再举杯，悄悄闷头吃着菜，心中暗自疑惑：这菜不会也是用天水做的吧？

　　小伙计看到大家纷纷认可这药茶，继续洋洋洒洒地说道：“这坤草可是妙呀，不仅口感绝佳，还功效惊人。喝了可活血祛瘀，干活的人喝了可消水肿。起初，生于山野荒地间，后来，被我们的老祖宗发现了，便学着在田埂里种植它。它可精贵了，喜温暖湿润的地儿。”

　　“对了，这茶对女人特有益处，”小伙计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瞳放光道，“可助孕。我们这里有一个妇人，常年不孕，成亲三年无所出。连续喝了三年这茶后，也生出了贵子。”

　　可谓言多必失，他的这句话让大家瞬间倒了胃口，都默默地放下了杯盏。在座的四位不是男性就是雄性，喝这助孕茶作甚？墨如烟有些尴尬，心道：这小伙计年纪不大，懂的倒是挺多。

　　小伙计眼珠一转，瞧出了大家面色有变，估摸自己又多嘴说错了什么，连忙笑道：“那我就不打扰客官们用茶了，有事儿再喊我。”刚说完，就一溜烟又跑回后厨忙活去了。

　　“吃菜吃菜。”墨如烟拿起筷子从碗里夹起醋溜白菜送入口中，细嚼慢咽着。

　　大家纷纷动筷吃了起来。

　　忽地，一个男子高亢的声音传入耳中。墨如烟转头望去，原来这男子与他朋友刚入座隔壁一桌。

　　“你听说了吗？”男子高声说道，“齐然国大势已去，覆灭在即了！”

　　“这事可当真？”他朋友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男子接着说：“真是没想到呀！齐然国原本那么强盛，能人辈出，万万没想成，这才不到两年的光景，竟是要灭国了。虽是与我们胡屯国素来不和，但也令人叹惋啊！真是斗转星移呀！”

　　男子的声音如铜鼓响彻了大厅，一下子，大厅里的食客们都在议论纷纷。

　　大家皆在感叹：“多亏了拜昆大将军呀！拜昆大将军智勇双全，我们能侥幸活下来都是拜昆大将军的功劳。”

　　大厅中坐着的一名女子激动地站起了身：“哎呀，我就说嘛，拜昆大将军真是神！自从在我家的大门上贴了他的画像，我就夜夜安眠，再也没做过噩梦了，连凶邪恶鬼都怕他！”

　　“我家也早贴上了！”一老婆子情不自禁地接上了话。大厅里的食客们纷纷认同。

　　墨如烟听闻，抬头望向客栈的大门。果不其然，上面也贴着一张画像。

　　可这画像上的拜昆大将军，哪里还是人的模样呀？与恶鬼也所差无几了。

　　画像上的拜昆青铜色面庞，头发好似扫帚上的高穗，以向四方迸发的形态立在脑袋上。暴突的双眼怒瞪着，血盆大口硬是扯成了方形。一身铠甲，一手握长矛，一手持神斧，臂膀上的肌肉如连绵起伏的山脉般凸起。

　　墨如烟打量完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画像，只想再喝两杯药茶压压惊。

　　巨门星君大笑道：“真是笑死了！这拜昆把门神的活儿给抢了！神荼、郁垒两位司门之神，最近收到的香火供奉一定大大减少了。怪不得，前日朝会看到他俩都丧着脸，原来如此，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