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的女儿们》陈邦本

23、夏家的女儿们25

　　姥姥拦住了她的话茬并吩咐道：“小韩，仲武与季斌哥俩都在这里，你马上到食堂多打一些稀饭和油条来。记住，带些咸疙瘩丝回来，光吃粮食年轻人烧心…”“哎。”韩阿姨答应了一声到厨房拿上了家什又匆忙地出了屋。
　　看着盘中小山一样的油条被兄弟两个一只一只地送下了肚，一锅稀饭现出锅底，一碟咸疙瘩丝也不见了踪影。在一旁心痛不已十分情绪化的姥姥啧啧连声：“大丫头这两口子是怎么搞的？竟把孩子们饿成了这个样子！”姥爷觉得事实并不是这样，天下哪里有舍不得让孩子吃饱的父母？他马上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孩子都是别人家的饭好吃，我说的对不对？仲武，季斌？”两个孩子被夹在大人的争斗中间，对也不是否也不是，他们只能是都不得罪地笑而不答。
　　韩阿姨站起身来收拾碗筷，范书记没正式退休还要上半天的班，他站了起来招呼了一句：“我要上班去喽，你们哥俩谁也不许走，一定多住几天！”两个大人的先后离去减少了房里空间狭隘的局促感，姥姥又冲两个外孙开口了：“仲武、季斌，好久没跟姥姥在一起出去了，今天就陪姥姥逛逛街。我听你们二姨讲百货商场来了一批确凉良卡其布，颜色很不错，我想扯上十五、六尺，给你们爹爹做身中山服，上次他上地区办事穿的那身衣服太不像是个快升县委副书记的人了，你们能陪陪姥姥吗？”说完，姥姥像是乞求什么似地望着兄弟俩。
　　姥姥的话本来就是外孙的圣旨，姥姥恳求式的语气更是让兄弟俩无法拒绝。于是姥姥开锁翻柜拿出了贴己的钱和节省下的布票，小心地锁好了家门。娘仨个相跟着拐出地委大院，一路上有说有笑沿着解放大街一直向市中心的新街口走去。
　　能在两个相貌英俊身体强壮的外孙陪伴下逛街，这是姥姥的目的之一，这也是发泄她后续有人心中骄傲的渠道。一路上她以尊示卑逢着熟人便主动打招呼，让兄弟俩“张叔叔”“李阿姨”“杨爷爷”“牛姥姥”地叫出了无数次对长辈的称谓，姥姥还一定要把兄弟俩的姓名并且是自己大闰女家的外孙，现在一个是工作一个是上了大学向熟人解释得明明白白之后才肯放人家离去。
　　等到娘仨提着大包小裹再次回到家中，时间已经是上午十时三十分了。吕仲武顾不得送姥姥进屋，他把手中几包衣服料子一把塞合了吕季斌，顺便讲了句：“我得赶快去修配厂，要不然就耽误大事了！”
　　在上午十一时之前，吕仲武终于将东风大卡开进了民主路上行署汽车修配厂的大门。他绕过停车场上的横七竖八新旧不等的车阵，终于仔仔细细地将车倒在了大修车间的大门前。就在他拉开车门准备下车之时，右边副驾驶方向传来了“蓬”“蓬”的敲门声，一个瘦瘦高高的老头站在车下用手指着大门的方向愤怒地用一口更北面的乡下口音高喊着：“出去！开出去！谁让你开进来的？”
　　吕仲武不知自己犯了谁家的规矩，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前几回都是这样直接开到大修车间找当班的吴头儿接洽呀，今儿这是怎么了？等他开了车门跳下车来，老头劈头盖脸地就训上了人：“后生娃子！你耳朵聋了？在门口我喊破了嗓子你也不停车，你是什么意思？”老人为自己看守修配厂大门的权威受到了蔑视还在愤愤不平。
　　吕仲武与这个门卫老孙头也算是半熟脸，他赶忙跳下车一口一个“孙叔”“您别生气”“我确实没听见您喊我…”地央告了半天，吕仲武又掏出一盒没开封的宝塔烟，剥开上面的锡纸小心地抽出了一支递了上去，看门老头的脸色这才和缓下来，他手指颤动着把这支平日里根本不敢问津的香烟夹在右耳根上开始了对眼前这个不懂规矩的冒失鬼的训话：“娃娃，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堂堂正正的国家机关，不是你们家的后院！你这娃胆子不小，怎么说闯就往里闯？”
　　吕仲武将正在往兜里塞烟的右手又停了下来：“孙叔，我前几次来都是直接开到这里，在这里修理的呀。”“那是在平日里，你也没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身穿那件洗得几乎没有颜色了军便服的老孙头口气很是强硬。“今天，今天是什么日子？”遇人从不服软的二魔头拿袖子擦了擦后脖颈上的汗，依然是干瞪着眼不得要领，不过他仍然压住了那股正在上升的屈辱火气。大哥指定必须到这个厂修车，得罪了眼前这个人，就等于得罪了全厂的人，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全地区可就这么一家说得过去的修配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