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折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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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静得可怕，宁墨闭上眼睛，甚至能听到新鲜血液在血管里流动，摩擦管壁的声音。
她被这样想象出来的场面摄去了心神，头又开始作痛。
没有胃口，宁墨拖着步子走到客厅，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今早起来天气昏沉，昨天些许的暖意也被裹挟着走了，就好比颜若冰给予的短暂温情，朝露一般，转瞬即逝。
很久之前，她也给过宁墨一丝亲情，可惜太少了，感觉像是施舍。宁墨懂事后，回想起与颜若冰相处的时间，觉得自己似一只摇尾乞怜的狗，渴盼着亲情。
折磨久了便心灰意冷，不再抱有期望。
“怎么会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我当成什么了？”
双眼呆呆地望向天花板，空寂的客厅，连叹息声也微不可闻，她问了一个问题，可是能回答的人早已离去。
宁墨坐在沙发上，取给颜若冰的薄被子还凌乱地堆在角落，她恨自己又开始矫情起来。
不该失望，不该难过，早都习惯了不是吗？
偏偏，偏偏……
其实今天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两张试题卷，一篇作文和英语翻译的作业，纸巾和其他日用品用完了，要去超市采购，手机从早上便关着机，万一有人打电话过来……
但宁墨动也不动坐在原处，思绪放空，莫名的疲惫感似潮水涌过来。
她更像一个木偶了，脸上平静压抑惘然落寞交织在一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偶尔动了下，“啪嗒”一声手机随着动作掉在了地上，宁墨怔怔然起身，弯下腰去捡，不经意瞥见沙发底下有片东西露出白色一角。
宁墨伸手去够，她的手臂纤长又细，没两下拿出那片东西，是白瓷碗碎片，约莫矿泉水瓶盖大小。
碎片边缘锐利，手指捏着的时候有冰凉的刺痛感，宁墨把碎片放在眼下端详，过了一会儿，她将碎片放在掌心里狠狠握住。
从小到大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才会这般惹颜若冰厌恶，于是她努力做到最好，认真学习，听话懂事……
她学了两年的画，当颜若冰突然进入画室，当着老师同学的面将她的画撕毁时，她只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费劲心机地想讨好自己的母亲，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宁墨的名字是宁靖取的，希望她的人生有声有色浓墨重彩，却事与愿违，在长久以来的冷漠厌弃中，渐渐寡淡如水。
在宁墨的记忆中，这是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个冬天，天总是灰的，连云仿佛也比往年来得厚，来得重。
头钝钝地疼，好似有一把冰冷的勺子肆无忌惮地搅，她就着蹲下的姿势，慢慢地靠在了沙发底，大脑昏沉。
好不容易意识陷入朦胧，就进了一个介于梦和幻觉之间的状态。
她宛如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迷了路，空荡一片，呵气成冰，肢体被冻得失去了知觉，抬眼一望是铺天盖地的白。
她很累，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
最可怕的是这冰雪的世界不知道哪里是个头，积雪中的脚印也被覆盖，走不出来，又回不去。
兜兜转转，犹如一只可怜孱弱的困兽。
昏蒙中，宁墨漫无边际地想着冷一些才好。冷得真切，她便再也不会眷恋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赵夏晗进来的时候，发现窗帘拉着，客厅里的灯却亮得刺眼。
宁墨蜷缩身体靠坐在沙发角，双手圈住小腿，头搁在膝盖上，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处，一动不动。
心里一阵发涩，赵夏晗在原地静了片刻，迈出几步，声音极轻，似是不想惊扰了梦中的人。
灯光太亮了，赵夏晗手摸到开关边，还没等她按下，就听到一句小声的低语。
“别……”声音埋在膝盖里，传过来时有些发闷且低。
赵夏晗看向角落里的宁墨，眼里压着一片浅浅的怜惜酸楚。
她清晰记得江枫眠说过的话。
“宁墨很长一段时间里怕黑，不管白天夜晚，会把家里所有的灯打开。”
“她睡觉的时候习惯蜷成团缩在被子里，那是脆弱的姿势。”
“别关灯……”宁墨又说，声音更低了。
纤弱的肩膀不时地颤抖，一团影子投在地上，模模糊糊的，竟是萧索落寞的味道，犹如凋零的枯叶。
那些阴影也像是从她的身体里长出来，渐渐蔓延，淹没一切。
“好，我不关灯。”明亮的白光下，赵夏晗慢慢走上前去，在她面前站定，蹲下.身。
“宁墨，”她轻声道，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抬起，停在宁墨的肩旁，似乎要触碰，但又顾及着什么，迟迟没有碰下。她看不清宁墨的脸，可听声音感觉到明显的不对劲。
今晚宁墨似乎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脆弱。
“宁墨，你怎么了……”赵夏晗蹲在身边，右边膝盖跪在地上，她试探地贴近宁墨，问道。
浅褐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担忧，表情是温柔的，见到宁墨颤抖了下，又添上几分怅然。
“家里已经安置好了，我今天想叫你过来吃饭，但电话一直打不通，以为你在做事，便没去管，但下午打的时候也是不通……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就来了。”
“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可以和我说一说吗……别难过了，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一直在的。”
赵夏晗放低音量，柔声道。
宁墨的头依然埋在膝盖上，两三天没见，身形好似单薄了很多。
她没有回答，赵夏晗在一边安静地等着，客厅里落针可闻，只有彼此缓慢的呼吸声，一下连着一下，像潮水在无声地涌动。
外面的世界灯火璀璨，灯光越来越亮。
在黑夜擦去楼房的影子的同时，无数盏车灯电灯又亮起，黑暗与光明是不能兼得的，但在这儿，它们却相处的和谐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宁墨微微抬起头，还是没有露出整张脸。她的声音细微，仿佛流萤随风渐没入仲夏夜晚。
“为什么来，为什么靠近我……”她问。
她肯说话，是一个好的征兆。
赵夏晗的嘴有些发干，她舔了舔嘴唇，片刻后说：“之前我问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你说’想见的时候会见’，我想你了，现在就来见你。”
宁墨没有回答，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有。
赵夏晗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肩，被触及的地方不可抑制地动了动，透过绵软的布料，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小幅度的颤抖。
脆弱中的人十分抗拒身体接触，可她终究是忍了下去。赵夏晗谨慎地拿捏着分寸，起先是指端贴上去，等宁墨不再颤抖，她才将整个手掌覆在肩上。
“至于为什么靠近，宁墨，我想你知……你知道答案。”
赵夏晗说，语气里敛着一层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勇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宁墨坐在原地，终于缓慢地抬起头来。
长睫毛上缀着水珠，眼眶一圈红晕，加上她的皮肤苍白，顿时显出一股脆弱病态来。
漆黑的眼眸里起了片迷蒙的水雾，她的眸中比夜色还要深。就这么瞬也不瞬地看着赵夏晗，眼里的光芒渐渐聚拢而来，像是漫天的星辰尽数落入她的眸中。
忽而间她笑了下，眉梢眼角堆着的是几分温柔。
“我知道。”她说。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赵夏晗心念一动。
抬眼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她的眼睫颤了颤，又微低下去。
“你会觉得我的喜欢病态吗？我想过很多次，这样的感情或许是一个错误，你知道两个女孩子……会很难吧。”
“我一直不敢跟你说，可能是逃避，可能是怯懦……我害怕你觉得恶心卑劣，从此远离我，那会让我很难受。所以我告诉自己暗恋是一个人的事，你不能要求对方有所回应，哪怕现在你知道了，把我推开，我也甘心受着。”
赵夏晗一口气说了很多，像是怕迟几秒就不能讲出口。
她把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喜欢和悸动，一一展开在宁墨面前。
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要想了。
世间亿万个人，有亿万种感情。她的爱意埋在一颗小小的种子里，倘若不能开花结果，至少要让眼前的人知道。
“你原本是怎样的，那便是怎样，我不想影响你的判断，你不必现在回答……等想清楚了再告诉我，我会等你。”
宁墨怔然许久，眼角悄然泛了红，她却依然是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些涩然。
她的性子过于隐忍，一个人从满目疮痍中走来，身上背负了很多东西，那些经年的伤痕苦痛困在她的心上，让她深陷里面挣脱不得。
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漂着的，如一只鸟，永远没有着落。
但现在，她好像落地了。真切而平稳的，落在了地面，不会再惶恐不安，如临深渊。
“嗯。”宁墨应着，声音有些低哑，过了几秒钟后，她说：“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折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