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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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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奚珧思索的时间并不长,当然也没想到什么好点子,毕竟不能在宫外暴露自己皇子的身份。
但美人总是有特权的。
只见有一位穿着管事制样长褂的中年男人,从铺子深处走了出来,笔直地站到盛奚珧面前行了一礼,“这位公子,请跟老奴往里走,我家主人说看您像是有缘人,想请您免费品尝店里的各式糖水。”
不得不说,盛奚珧在心里好生嘲弄了这番说辞,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一套路真是俗不可耐呀,都是自己七岁就用来调戏过宫女姐姐的把戏了。
但是嘛,反正没人欺负得了他,而且有免费的糖水,他很心动。
心动不如行动。
盛奚珧愉快地跟随这位管事明晃晃地插队到了最前面,忽略了一张张怒目而视的臭脸。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又不能当饭吃!
小桂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惨白着一张小脸,拍拍胸脯心有余悸的样子。
七皇子的心态甚好,举止从容,寻常百姓影响不了他,可是作为奴才的小桂子本人可是承受了所有的武力值呀。
盛奚珧越往里走,深感此处遍布的精巧心思,店内列花架,安顿奇松异桧等物于其上,墙边挂名人画,桌上摆四时花。
不仅门外大排长龙,屋内也高朋满座,而他们往更深处走,方有曲径通幽之意,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巧夺天工的假山流水,不远处传来乐曲和歌舞声,此处别有洞天,设计结构更类似高档的茶坊,想必平时有诸多京官富商来往。
他被领到了一个隔间,名唤听荷苑,一踏入就入目一池的荷花,有的白如雪,有的红如霞,与它们相比,碧绿的亭亭荷叶成了最佳的陪衬。
沿着木梯往池子中央走,有一高台,台上摆着一张雕花梨木方桌,两张巧纹蒲垫。有一男子着曲水紫锦织的修身袍子,长身玉立,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露出的一张俊美侧脸仿佛融入了这幽雅的夏景之中。
走得近些,在另一张蒲垫上跪坐,盛奚珧方注意到此人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在耳边,不显疏狂和散漫,反而清雅至极。面如冠玉、眉目疏朗,凌厉的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多情且勾魂夺魄,让人一眼沉沦。
在这双笑意融融的桃花眼下,盛奚珧的脸渐渐染上了绯红,他不得不用双手捧了捧脸试图使滚烫的温度降下来些。
这世间怎会有将清雅与邪魅融合得恰到好处的男子,并不是最美,但却刚好与他缱绻缠绵的春梦中那张模糊的面容相吻合。
对了,前文好像忘了说,本皇子好南风,只贪图男色。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本朝以分桃断袖为风雅之事,男宠大兴,甚于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天下咸相仿效。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平民布衣,都有娶男子过门的先例呢。本皇子从小就许下心愿,要娶一位合心意的男妻,一生一世一双人,邀月畅饮、作画对弈、听曲看戏、赏花踏青、游山玩水,阅尽风花雪月之景,做尽荒诞艳情之事,立下坚若磐石之盟。
如此看来,这心愿实现的进度似乎有了质的飞跃,因为他好像找到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了。
真奇怪,不过初遇,他对此人还一无所知呢。
盛奚珧平缓着自己的心跳,两颊的粉霞淡了去,但眼角却不知不觉染上了桃色,似乎满池的红荷都映衬在他的眼中。
紫衣男子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拿起桌上一张写了密密麻麻墨字的宣纸放在他的面前,轻声询问:“你喜欢哪一款糖水?”
于是盛奚珧低下头,仔细研究起这张宣纸来。
招牌珍珠奶茶、桂花酒酿奶茶、芋泥波波奶茶、椰椰南瓜桃胶、石磨糯米米浆、红豆布丁鲜奶、黑糖脆啵可可、百香甜橙水果茶、茉香奶绿、蜜桃红茶、杨枝甘露……
这都是些什么呀?我怎么每个字都认识,可连起来都不认识了。
盛奚珧小鸡啄米般摇头晃脑,将这单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三遍,也没琢磨出什么名堂来。
紫衣男子仿佛被他犹豫不决、懵懂迷茫的样子给逗乐了,低沉地笑了几声,咻得收回单子,又摸了摸盛奚珧的头。
啊啊啊!本皇子的头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摸的吗?难道这个人没听过一句俗语——别在老虎头上拔毛!
盛奚珧气急跳墙,正想发怒,突然在男子宠溺的笑容中被定住了身,然后又突然发现,这个人好像、似乎、仿佛已经被列入了本皇子心上人的候选名单,目前还有且仅有一位,所以应该是不属于“随便什么人”范围内的。
那好吧……本皇子就大方地不计较他对我的头上下其手这等无礼行为了。
“我还没选好,你为何就把单子抢了去?”
盛奚珧斜睨一眼,用手指在下巴上点了点,十足娇俏生动的模样。
“我看你似乎难以抉择,只好自作主张了,稍等片刻,我去调制你喜欢的糖水。”
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了,把我一个人撂下了。
那我勉为其难等等吧。
紫衣男子并未一走了之,想必是下了什么吩咐,整个庭院里霎时响起琵琶和琴筝之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隐隐约约能窥见远处纱帘后几个娉婷的身影。
午后时光,盛奚珧起始还能竖着耳朵认真聆听,片刻后就枕着这助眠的乐曲安然入睡了。
是桂花香、浓醇奶香、清新茶香碰撞交织在一起的芬芳唤醒了他,不对,还有很多很多说不出名字的味道。
他迫不及待地睁开了双眼,正想寻找自己的吃食,却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波光潋滟的桃花眼。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不是又晕了红,于是恼羞成怒、先发制人。
“你你你……离我远点,不然我喊非礼啦。”
话说小桂子跑哪去了!这都多久没见人影了。
无辜被迁怒的小桂子实惨,本来他自然是该寸步不离的,可是却被人恭恭敬敬地请到另一间别院等待,想来没什么异常之处,于是就飘飘然地享受起贴心的服务来。
想他小桂子也是奴才翻身做主人,头一遭呀!
话说正当盛奚珧惊疑不定,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莫名的期待时,紫衣男子伸出手越过他的脸庞,从后脑的发丝中捻落了一瓣殷红的石榴花。
盛奚珧不小心被蹭到了眼睫,下意识地闭了眼。待再睁开时,就见男子的手心轻捧着一瓣红花,仿佛用尽了小心翼翼。
来时穿过了重重院落,想必经过那颗石榴树时恰巧落下藏进了他的发间,而适才自己那不安份的睡姿,才若隐若现出来。
他有些羞赧地沐浴在对方温柔的目光之中,不知如何开口,怕打破这似梦似幻的光景。
谁知男子轻吹一口气,手心的花瓣就贴贴撞撞地轻碰他的额间。极浅极浅的触感,引不起任何痛感,盛奚珧却又恼怒了起来,这人明显在戏弄自己。
“里面加了冰块,清凉解暑,快尝尝吧。”
男子见他轻蹙眉心,试图转移话题,可是盛奚珧已经抵抗住了甜食的诱惑,恢复自己盛气凌人、趾高气扬的架子。
“你到底是何人,引我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盛奚珧被养得娇惯,在亲人眼里是天真可爱,可在一众伺候的奴才看来,脾气也是有些大的,周身的皇族气势淋漓尽致。
可是这人似乎一点也不怕自己……
“是我的错,这么久都还未自报姓名。”
男子莞尔一笑,气质幽如兰、淡如菊。
“在下林子霈,是个商人。适才我观公子在铺子外苦等良久、愁眉不展,便想做些什么使你舒展眉目、重展笑颜。毕竟我这人最讨厌的事就是见美人心忧,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为美人分忧。”
这话的调戏之意尽显。
盛奚珧觉得自己将一辈子要生的气都在这半个时辰内用完了,索性不想继续生气了。他在外行走都用的化名,这次也不例外。
“哼,我才不理你的花言巧语。本公子姓木,单名一个珧字。你不许忘了,好好记住。”
木是他母后的娘家姓氏,也不算是故意欺瞒。
“木珧,木珧,木珧。”
林子霈连着唤了三遍他的名字,越来越深沉、越来越缱绻。
盛奚珧又忍不住生气了,这回是生自己的气,他发现在这个人面前自己总是止不住地晕红了脸。
真是太不争气了,你可是全天下人的宝贝七皇子,怎么能经受不住一个人的诱惑呢!
“再不吃冰都要化了。”
林子霈暂歇了逗弄的心思,垂下头仔细布好糖水和点心。
桌案上放了个托盘,里面有五六盏流光溢彩的琉璃杯,盛着各式各样、五光十色的糖水,还有一盒点心。
盛奚珧睁大了眼睛,有些好奇地打量着。
“先尝尝店里的招牌。”
林子霈端过其中一盏捧给他,像是杏色,又或是焦糖色,一些黑色的圆珠在茶汤里欢快地蹦跳着。
“这是什么呀?”
盛奚珧戳了戳黑色的珠子,软软的,又硬硬的,很有嚼劲的样子。他轻快地拿起一旁琉璃质地的粗管,吸了一大口,红茶、牛奶、糖浆交融的丝滑在他的唇齿间淌过,再细嚼慢咽香甜软糯的黑糖珍珠。
他的眼珠子像星昼一般亮了起来,满足欣悦之感快要溢出来。
呜呜呜,这是怎样的人间美味!明明看起来原材料并不繁杂,为何会有如此醇香悠长的口感。
“太好喝啦!”
林子霈爽朗地笑了几声,又介绍了其它的几样,盛奚珧一 一尝过。
他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充满了求知欲。
“你是怎么想到把桂花和酒酿搭配在一起的?”
“这个黑黑的东西为什么叫珍珠,珍珠不是白色的吗?它到底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原来芋头也可以碾成泥做成甜品呀?”
“这椰子汁极为难得,乃是皇家贡品,你是怎么得来的?”
林子霈越发觉得眼前的木珧十足的生动可爱,眯着眼睛喟叹的样子像一只魇足的小猫,吃饱喝足后就只想追着阳光和毛线团撒泼打滚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