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灯》无晌欢

4、初遇

　　四夫人家里是开绸布庄的，说是绸布庄却有些谦虚。唐庄布坊，如今已有三代，经历百年，大江南北有超过两百家分号。除了唐家的丝绸，各色布料、波斯纱丽、东瀛布染等等应有尽有。四夫人是唐家姨太太所生，唐家大房夫人多年不育，四夫人成了长女。但毕竟是庶出，最后嫁给了龙老爷还是做了偏房。

　　四夫人为人低调实干，嫁给龙家做四房也并没有不甘，反而借助娘家的店铺将龙家的绸缎、布料发扬光大。龙家发货给唐庄布坊的货只要别的铺子的七成价格，但是销货量大，因此这桩生意双方都很满意。而她的亲弟弟唐耀廷也因此成了唐家如今的大当家。
　　有了这层关系，所以我这第一桩差事，就是给唐庄布坊送货。

　　因我是第一次去送货，又没怎么见过唐家的掌柜们，四夫人特地让唐家的大当家在唐庄布坊老店等着我，说起来唐耀廷也算是我的舅父了。

　　苏城是江南最热闹的城市，商业繁荣又颇为太平。因此寻常送货的时候，就无须像上次送御用丝物去江南织造府一般招摇过市。其他哥哥们在苏城送货都只带着一个家丁。但到了我这里，家里人非要我带着三个下人，加上笛儿也求着同去，我寻思着万一遇到什么什么事，有他也好问清楚，就带了他一起。于是还是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出动了。

　　唐庄老铺在苏城最繁华的西市大街上，三层木楼，屋顶上还挂着一面“唐”字锦旗分外显眼。据说在唐家开店之前，西市大街不过是一条寻常街道，因为来买布料的人多了，才慢慢有了饭馆，茶楼和别的商铺。可以说，整条西市大街都因为唐庄布坊才有了如今的光景。

　　我们的马车直接走到铺子后门，有掌柜早就在候着了。远远看我们走过来，就打开了库房大门，又赶快把我请到正厅，说是唐家舅舅一大早就来了。

　　“展宸贤侄！” 唐大当家人未到声先至。
　　是了，我的大名就是龙展宸，字云之。龙家祖上并无文人，也非大户，是父亲这一辈白手起家，得了这诺大的家业。因此龙家没有什么族谱，我们兄弟九人都是中间一个展字，也算是从这一辈开始有了大户人家的规矩。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我不由得惊讶，那个清秀书生到底是什么来头，凭他如此逆天改命竟然还能投胎到龙家享了十六年的清福？不过也好，我也借了他的光，不用在人间太辛苦。

　　“舅父好！”我奉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舅老爷，笛儿给您请安。”笛儿也是个懂事儿的，赶快给唐大当家躬身行礼。

　　“好贤侄！”唐耀廷年纪五十上下，骨架粗壮，浓眉大目，颇有富商大贾的气势，“家里人都好吧？”
　　“回舅父的话，祖母、父亲、四娘和我母亲都很好。今儿个临出门前，我还去了四娘的院子，她也托我给您带个好儿。”我乖巧的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龙耀廷拍拍我的肩膀，“进来坐。”
　　我抬脚正要进去，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过来，一个下人低声在唐耀廷耳边说了什么。唐耀廷略略吸了口冷气，然后面对我略微抱歉的说，“贤侄，店里来了贵客，我先去陪一下。你先进去休息一下，等会儿我再给你介绍掌柜的。笛儿，伺候你家公子喝茶”
　　唐耀廷不等我回话就随着下人小跑着去了铺面的一边。我却早将那低语听得真真切切了，是二皇子来了。

　　为了不引人怀疑，我假装打了个哈欠，对笛儿说我有些乏了，在茶榻上小歇一会儿，差遣他去后面帮着一起卸货。我先进了主厅，定了定神。现在这肉身已经被我固的差不多了，我暂时离魂片刻应该不是问题。我侧躺在榻上，使了离魂咒。元神就游离到了铺面。

　　玲琅满目的布匹中，一个人一袭白衣，不知为何，他似乎望着我这团虚无。一如五百年前的那天，他顶着珠冠，看着工匠手里的我，笑着说，这九龙灯，可真的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