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一个神》雨打八蕉

1、第 1 章

　　我第一次见到那个恐怖到无可名状的东西时，是在炎热的夏天。

　　那天清晨，风吹过我的身体，细碎的头发经常打到我的脸上，不得已把全部的长发盘成丸子头，然后用在当地买的草编帽盖住。

　　我独自一人在外面旅游，只打算玩个两天就回学校，所以背包里装的只有护肤和化妆的东西，防晒的帽子墨镜，还有一套睡衣，东西少的可怜，但也大大减轻了我的负担。

　　我之所以选择这个小镇，也是心血来潮，原因是想避开汹涌的旅游人潮，就随便选了一个名字还算顺眼的镇，五德镇。

　　通往五德镇只有一条类似盘山公路七拧八拐的水泥路，到最后路上时常有些滚落的山石，一路上震得我原本就因为早起而混沌的大脑变得更加昏昏欲睡。

　　最后下了车，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手机屏幕显示这里的信号并不算太好。

　　镇子上的房屋高低错落，并不陡峭，顺延着一条河流而铺展开，我所在的车站或许算是镇上最高点，能够清晰的看到东边是更加平坦的林场，却没有任何人居住。中轴线上能看得到有一些零散的摊位，西边的房屋更加密集，或许是最老的一片区域，那里房屋都开始有些破败。

　　我开始有些为自己之前做的决定感到有一些后悔，并不是房屋的破败或者街道的空旷造成的，而且因为这个镇子的声音。

　　这个镇子安静得仿佛只能听到风和风吹过一切带来的响动，大街上没什么人在走动。

　　“只要过完这个晚上就好了。”我这样安慰自己，摸了摸手臂上立起的汗毛。

　　我一边迈着步子走进，一边四处观察。

　　站点的不远处有菜市场，或许只能称呼为几个菜贩子拼凑起来的聚集点，三三两两的人在摊贩面前讨价还价，但所有人类的交谈声都是低低的，仿佛怕是惊扰到了什么，我仔细侧耳听了一会儿，也没有听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

　　应该是镇上的方言，很像高频的蜂鸣，又很像深夜里的低低絮语。

　　我路过了他们，他们也转过来看我，动作奇异的统一，如同约定好的暗语。

　　那样的注视目光使我浑身不舒服，我便加快脚步离开了，走得远了，回头一望，他们又恢复那种日常生活的状态，每一个人都不再分给我目光。

　　我像是一名路过4D油画的读者，经过时，画布里的所有场景便活动起来，走过了，画布里的场景又恢复了原样。

　　我再往前走去，镇上的道路都不宽阔，每一条路都好像是小巷，我想找到一个地方住下来，但也不是那么着急，于是漫无目的的开始在镇上溜达。

　　或许因为这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镇上没有小孩子跑来跑去的笑闹声，零星能听到婴儿的哭声，但很远很远，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路上偶尔会看到有老年人，穿着灰色或者蓝色的布料做成的衣服，衣服的款式应该是当地的特色，他们就那样安安静静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

　　太阳穿透了我的帽子，我的头发，让我感觉头顶热乎乎的，又因为山里风很凉，所以意外的感觉到很舒适。

　　站在街与街的交界口望去，那么长的一条街上，可能也就躺着三四个老人，整个镇子都透露着行将就木的气息。

　　我最终在东边靠近林场的地方找到了一家旅馆，或许叫民宿更合适一些，房子应该是重新翻修过，是平层，屋顶是瓦片垒成，外面是水泥灰色，挂着九十年代灯光牌写着“住宿旅馆”，门口立着块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供应热水、有空调”，走进了发现有些像四合院，中间种着很多盆栽，植物有高有低，环境倒是很好。

　　前台没有人在，喊了一会儿后出来一个年轻人，他看起来有点昼夜颠倒的耗尽感，眼底一圈黑青色，嘴唇有一些泛白，看起来很瘦，他问，“你住几天？”

　　“就今天晚上。”说实在的，我觉得这个人看起来不太靠谱。

　　“哦，200一个晚上，房间里有热水，今天刚换过床单被罩。”

　　我把钱给他，他给了我一把钥匙，上面写着104。他指了一下，是四合院右上角的房间。

　　我走之前他说，“晚上外面有篝火晚会，感兴趣的话可以过来。”

　　我突然来了兴趣，“什么时候？”

　　“晚上八点开始，现在天黑的很晚，等天黑你就能听到声音了。”

　　“好的，谢谢你。”我去了房间，房间装修的很简单，空调和热水器确实一应俱全，看起来有些泛黄，但热水的力道和冷空调的风力很足，或许是没什么人来使用过的原因，材料都是木头，浅黄色，空气里有廉价香氛的味道。

　　白色的床单，紫色的窗帘外面罩着白色的蕾丝窗帘，床靠着东边的窗户，窗户打开就能看见林场，外头的林木郁郁葱葱的，吹来的风倒把我冷到了，我便赶紧关上了窗户。

　　中午在前台小哥的推荐下吃了一碗猪肚米粉，放了点辣椒，味道非常好，我很感谢他的推荐，后来为了躲避正午的太阳，开着空调盖棉被睡了一会儿午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四点多了。

　　为了打发时间洗了个澡，热水很使劲的狂洒，水的力道让我感觉想在淘宝买一个同款回家。

　　换了一套衣服之后就出门了，开始往西边相对热闹一点的地方走，陆陆续续开始有年轻人出现在街道上，三三两两的，搬着一张张桌子往同一个方向走去，他们相互之间也不聊天，只顾闷声走路，仿佛在完成一个任务。

　　我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在一家小卖铺里买了一个烧饼，一边啃一边看。

　　这个镇子没有我想的那么荒，至少还有那么几个年轻人，更远处的地方有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还有火和油相遇的滋滋声。

　　我眼看着他们汇入一个广场，场子不算很大，但对这个镇子来说，肯定是已经够用了，桌子就一张张拼凑起来，最远处的地方有好多中年人在切菜，在烧汤，在煮东西，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食物的味道。

　　正在我仔细分辨食物味道的时候，忽然一阵无可名状的恐惧从我背后弥漫上来，我瞬间整个人僵硬了，耳边传来滴滴答答的笛声、还有不知名的呜呜声，那声音很远、很缥缈，又不可抵抗的传进耳朵里，仿佛有人抓着这把声音强行塞入你大脑里一样。

　　过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突然消失了，重新变成咕噜咕噜煮汤的声音、切菜的声音、流水冲洗的声音，人一瞬间又回到了这个躯壳里。

　　我无意识的长出了一口气，四下张望，转头回望，也只能看见不断的中年人和搬着桌凳的青年人在向我这里的广场涌来。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人，像一个下午整个鼠巢里的成员都倾巢而出。

　　我看着他们，咽下了想要询问刚才发生的那种恐怖感的原因，或许是我多想了，就像以前看到似曾相识的场景以为是自己梦里成真，到最后也只不过是大脑在作祟而已。

　　饭菜的味道越来越香，我准备回旅馆问问之前忘记问的问题，这里吃饭要不要交钱，交钱到底要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