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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三章 ...

  •   柴静欢原本以为这一晚秦之岭还会有其他的表示。可是也不知道是刚才自己那一避实在伤害了他,还是只是气氛太好,他喝醉了。
      离开粥馆的时候,秦之岭站在那儿等车,冬天的街道总是给人冷寂的感觉,抽着烟的他看起来也有几分寂寞。
      这就是报应吧。
      柴静欢转过头,陪着肖家人继续往前走。

      在路过法院的时候,柴静欢微微走了一下神。
      今年三月份她回来的时候,也曾路过这条街。
      那是一个上午。法院门口的公告栏里张贴着要公开审理的一个案件,她想了想,便拿出身份证到审判区门口登记了,领了旁听证坐在了最后一排。
      这个法庭的面积并不大,可是对面远墙上悬挂的巨大的国徽却已经有了足够的压力。庭审旁听的人也并不多,只稀松的坐着。
      这场审判并不像以往看到的电视中那样语如刀剑,针锋相对,仿佛只是走一个流程而已,其无聊程度让柴静欢都定不住心神,只坐在那儿想着自己的事儿。是的,她的计划从那么远,甚至更远更远的时候就开始了。
      后来直到审判长宣布休庭,被告起立被法警带走时,柴静欢才发现被告是个女人。橙色的马甲穿在身上似乎很新,头发只随便扎着,如果散开,应该是一头漂亮的卷发儿。从柴静欢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女人的面孔,五官很漂亮,不过却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平静。看着那张平静的脸,柴静欢的心中竟然也变得平静了。这个地方让她心中没有畏惧,也或者是仇恨让她无所畏惧。
      而那个她甚至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犯了什么罪的女人后来是被判了多少年,柴静欢已经不知道了。那原本也就不是她所关心的事情。
      那一日,是三月最后的一天。

      现在,再次路过这家法院,柴静欢依然平静。
      她想她大概已经改变主意了。身边的女孩笑得那么灿烂,如有可能,她真得想和她一起走下去。而那个男人,在让他明白事情的真相后,应该也能得到教训。
      所以她在等,她一点也不急,反正她还要陪肖凛在这里走完高中整个历程。

      既然得到了肖家家长的同意,秦之岭很快把肖凛的名字报给学校。一个星期后,冬训的日子通知下来,也便是在一个星期后。
      肖凛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一直处在亢奋期。她觉得自己很幸运,无论在哪个方面。不过等时间临近冬训时,她便开始苦恼了。至于原因,实在再简单不过。自从柴静欢搬到隔壁的这个学期以来,她还没有和柴静欢分开过。平时就算再不能打交道,也总是可以见到人。可是现在要离开一个星期,她心里很舍不得。
      舍不得的表现自然会比较异于平常,其实也只是比之前更粘柴静欢而已。
      对于这一点,柴静欢也有些吃不消。
      而最主要的,是那天饭桌上的突发状况,让她心里已经有了警惕感。
      可是对于肖凛,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会被她嘻笑着混过去,就算再严肃,也会败在她热情的攻势下。好在最近肖妈一直都在家,肖凛总是不好时时跑到她这边来,就更别提过夜了。

      于是眼见着到了临行的前一天。

      临行前一天,做为学生会的一员,肖凛被拉到学会生去聚会。与其说是热烈欢送我校知名运动员肖凛参加全市高中生运动员冬日集训,不如说是热烈欢迎我校知名运动员肖凛掏钱举办茶话会……
      柴静欢当然也在受邀的名列之中。

      茶话会的主题紧紧围绕着之前运动会上肖凛的风采。当然,柴静欢昏倒一事也被偶然提到,程嫡正好演绎了一下某个去看望老师结果自己抽筋的同学,其逼真程度博得大家阵阵掌声。
      在掌声中肖凛张牙舞爪的一一回应大家,她侧身靠着身边的柴静欢,全然不将她当做老师看待。好在大家都知道她们走得近,何况柴静欢在学生会的时候也从没有架子可言,所以早见怪不怪了。
      快乐总是容易让人感到短暂,零食吃完了,饮料喝完了,话题讲得差不多了,只好等肖凛冬训回来继续汇报。
      肖凛自告奋勇留下来打扫卫生,于是大家就不客气的再次指使她一次。肖凛收拾着桌面,等着等着,终于身边只剩下一个人。
      柴静欢知道她想抓紧时间和自己相处,所以便一直坐着手捧一杯热茶,小口小口地喝着。等大家的声音越来越远了,这才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你要走?”肖凛突然问她。
      柴静欢回头,这个女孩这两天被“分离”两个字弄得有点神经质:“我拿扫把。”
      “不用你做。”肖凛忙笑着跑去拿扫把,“你等我就好。”
      柴静欢便当真站到了一边。
      可是肖凛手里的扫把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不管柴静欢移到哪里,它便执着的跟到哪里,最后柴静欢只好叹了口气,对她这种幼稚的行为摇了摇头:“这样吧,我在天台上等你。”
      “也好!”肖凛把扫把当成拐棍支撑着自己,“你在这里我只会打扫得更慢……”
      “不要把原因找到我头上……”柴静欢好笑地说,然后开门去了天台。

      现在已经是下午将近日落时分。这个天台不如高山,可以饱览落日余辉。你只能从远处的楼缝中,甚至是树冠拼叠的叶隙间,去想象它的壮景。
      这个天台曾经是柴静欢最喜欢呆的地方。这里有她很多的记忆,和方颐她们的,自己一个人的。而所有的与这里相关的美好记忆,都被最后一个记忆给掩埋掉——这里,是秦之岭将那封情书给她的地方。数年前只有些许锈点的铁栏杆如今已经面目狰狞,那时便是站在这截栏杆前,秦之岭笑得一如慈爱的师长般与她谈心,然后临走前拿出了那封情书。即使如此,他的眼神还是那么镇定,现在想来,真有些可怕。
      柴静欢的手抓着那截栏杆,粗糙的手感带来微微的刺痛。秦之岭,原本是她一直仰摹的老师。他有才气,有风度,任何时候都令人如沐春风。可是这一切只是表象,他不过是带着伪善的面具。也许每一次关怀,每一次交谈,他都带着那份不可告人的私心,他颠覆了她对老师这份职业的崇敬,也造就了她之后不太相信人的性格。
      而且……是你让我至爱的亲人死于非命……
      摊开手掌,与之前她回到这里后第一次上天台时一样,满是锈迹。原来不是抹掉就没有了,它竟然会层层覆盖……

      秦之岭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爬着楼。
      他在找肖凛,那个粗心的女孩不知道心思都跑到哪里去了,学校开出的证明她都忘了从自己这里拿走。在楼下的时候正好碰到学生会的人,所以得知了肖凛在楼上,也得知了柴静欢在楼上。
      也许后者才是他往上爬的动力。

      半个月前和肖家吃饭时他和柴静欢的距离,是这段时间以来最近的距离。他事后一直很苦恼,竟然没有把握那晚的机会和她谈一谈,而是迳自将自己灌醉。回到家后妻子嘲讽他现在只会买醉,就算解释是与学生家长吃饭,也还是像在欲盖弥彰。
      而一来到学校,那晚与他碰杯的人,敬他酒的人,依然冷漠得对待自己,再无爱的痕迹。于是早该问了,应该要问了,你到底为什么回来?回来诱引了我,又转眼断然决然地离开。

      秦之岭爬到五楼,快步走向学生会。

      而学生会里只有肖凛一个人,她正在归置着桌椅,因为背着身而没有看到秦之岭。
      肖凛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秦之岭便定了定身,没有进去。因为他没有发现柴静欢在学生会里。他的目的已经本末倒置。
      “喂?”
      ……
      “这么快就想我了,直说嘛,不要不好意思。我已经搞定啦,马上上来……”
      ……
      “不要啦,我想陪你在上面看看,那里比较安静嘛……”
      ……
      肖凛愉悦地挂了电话,转身打算去赴天台之约,而她一转身,便看到自己的班主任站在门口。
      “啊……秦老师……”肖凛低头看了看手机。
      “我来拿证明给你,你怎么这么没有记性。”秦之岭平静地把纸递给她,“快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秦老师,”肖凛傻笑着拽了拽自己的耳朵,似乎没有紧张到发热,“我……还要收拾一下再走。”
      “你呀,真把学生会当成自己的家了。”秦之岭笑了笑,无奈地说着,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就是柴静欢那批学生的教室,当初她坐的位置似乎还能圈定出,可惜砍断的树露出了年轮,然后也会从此掩上灰烬。
      “那你收拾吧,我先走了,到了地方好好训练,为校增光。”秦之岭叮嘱完,便转身走了。
      “谢谢秦老师。”肖凛追在后面叫着,直到确定秦之岭下了楼梯转角,这才按着心口长啥一口气。
      刚才……似乎没有说很奇怪的东西……而且秦老师的反应也不像听到了什么……

      再检查了一遍学生会,肖凛关上门,飞奔到天台。

      “怎么这么久……”柴静欢回头看看她,“过来……”
      “在看什么呢?”肖凛跑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柴静欢。
      柴静欢挣扎了一下,却发现女孩的手实在箍得很紧,只能一边使劲掰开她一面退后一些。太靠沿线上,也许楼下的人抬眼便能看到。
      “没看什么,就是站得高,舒服一点。”柴静欢说着,然后接下来没等到身后女孩的动静。她奇怪地侧望了一眼,发现女孩的脸色有点暗,“怎么了?”
      原本肖凛只是在犹豫要不要把刚才秦之岭上来的事告诉给柴静欢,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等冬训回来再说吧。不过她还是说了句真心话:“啊……要走了,舍不得你。”
      柴静欢没有说什么。那种话,肖凛说了……就可以了……
      肖凛有些沮丧。她以为柴静欢至少会安慰她几句,或者像是曾经做过的,给她一点承诺好让她安心。她心中有些不满,便拉着柴静欢的手使她转过身来。她更喜欢迎面的拥抱,这样至少可以看到对方的表情。
      “会有人来的。”柴静欢淡淡地说。
      “再抱一下就好。”肖凛小声哀求着,然后紧紧地抱着她。
      柴静欢垂着手,无力地任她抱着。她的眼睛投得远远地,那是一扇门,是天台通往楼下的唯一通道。

      当柴静欢看到那扇门被悄无声息极为缓慢地推开时,她想挣扎开肖凛。可是当她看到那扇门后站着的人时,她却再不能动弹。

      突然她有了一个预感,一切将重新回到起点。

      秦之岭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天台上拥抱的两个人。
      他看到了柴静欢的眼睛,冰冷如凝玉,似寒雪般毫无温度地看着自己。
      他看不到肖凛的脸,只看到那个全身心投入的拥抱。

      柴静欢缓缓地伸出手,上抬,环住了肖凛的腰。

      秦之岭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做最后的确定。

      而这个确定,是肖凛成全的。她微摆开脸,吻着柴静欢的耳际。

      柴静欢闭了闭眼,心里闪过很多画面。而再睁开眼时,天台的那扇门前已经没有了人。只有门仍然敞着,在做无声的证明。证明刚刚有人来过,证明她刚才的那个预感,也许真的不只是一个预感。

      柴静欢推开肖凛,轻轻叫她的名字:“肖凛。”
      “嗯?”肖凛拉着她的手,笑得很甜。
      “明天好好去冬训,等你回来的时候,”柴静欢偏偏头,缓慢地说,“……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好哇。”肖凛连忙点头,“你讲一千零一夜,我都一字不拉的听。”
      柴静欢笑了,她说:“我们走吧。”
      肖凛转身,看到天台的门是开着的,她吐了吐舌头,想到刚才自己情不自禁地吻了她。而再偷眼看看身边的女人,似乎并没有怪自己。这算不算是个好现象,柴静欢开始因为自己要离开而走神到没有怪自己的不小心。

      这回比柴静欢想象中更快的,秦之岭找她了。
      柴静欢依然平静。
      肖凛已经走了,身边少了一个总是叽叽喳喳的声音,于是就变得比平时更要安静了。安静到仿佛随时都能听到一片枯叶落地的声音,或者自己的心跳,或者是血液的流动。
      无论是再嘈杂的声响,也再入不了柴静欢的耳朵。她像个剑客,挥着剑定了格有好几个时辰,只为集中精神刺出致命的一击,或者,挡住致命的一击。

      然而当她见到秦之岭之后,她才明白,她不是唯一冷静的人。

      “我真恨不得刺瞎我的眼睛。”
      这是秦之岭的第一句话,同样冷冰入骨,并且带着毫无疑义的鄙夷。
      “那就刺吧。”柴静欢淡淡地说,“我会喂给狗吃的。”
      秦之岭紧闭着嘴唇,几乎是严厉地看着她。
      柴静欢心中闪过一丝恍忽。这种目光像是肖凛倒退许多名时,他的眼神。他难道还以为在自己面前他算是个老师吗?
      “柴静欢,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坏?”
      果然,就像严师一般的口吻。柴静欢心中冷笑着。对方甚至连剑鞘都不曾去碰,她自然不会做任何反应。
      “先是和我示好,又勾引女学生,你怎么学得这么坏?”秦之岭痛心疾首地一字一句地问着。
      柴静欢掀起眼睫,这时才看了他一眼:“是和你示好坏?是勾引女学生坏?还是这个先后才坏?”
      秦之岭沉默了会儿,他茫然了,柴静欢的态度太奇怪了:“你到底为什么走到这步?”
      “大概,”柴静欢略微想了想,算是诚恳地回答,“如果不是因为你,也不会至此。”
      “因为我?”秦之岭压着怒气,“你不要把原因莫名其妙地归到我身上。肖凛是我的学生,她还有很美好的未来,你怎么能这样毁了她。”
      “啊,”柴静欢轻轻叹了句,点了点头,“我也是你的学生,我本来也有很美好的未来,可你为什么要说喜欢我,你不知道那样也会毁了我?”
      “你在……”秦之岭惊讶地张口,迟疑地问,“用肖凛……来报复我?”
      “你别把我想得和你当年一样龌龊。”柴静欢冷冷地说,“我们和你不一样。”
      秦之岭终于发笑了:“我当年看上你龌龊,你现在看上她反倒就圣洁了?”他又冷笑了几声,“只怕你比我还要难堪吧。”
      柴静欢原已浸透冰霜的心底听到了一声冰裂。秦之岭,你真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差劲。
      “我正好给你这个星期的时间,你仔细再想想,你这种事可不一般。不然的话等肖凛回来,我会告诉她的家长,然后一起处理这个事。”秦之岭转而又说,“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了对我的态度。我真的就让你这么绝望,绝望到宁愿选择一个女孩?”
      柴静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只想帮你!”秦之岭甚至拍了拍她的肩,仿佛是一种怜悯,或者施舍。他心里长久以来的疑问他认为已经找到了答案,他觉得自己肩上担负了更重要的东西,大概比爱这种东西更重要,毕竟相关两个人的人生。“我也不会放任我的学生走这条路堕落下去。”
      “你为什么……”柴静欢充满奇怪的语气缓缓响起,“这么自恋又自负,而且,这么自以为是不是人。”
      秦之岭愣了愣,随之脸色有些扭曲。他今天耐足了性子和她谈这些话,给她提醒,她竟然这么不领情。看来自己一直看错了这个昔日温柔娴静的学生,她早变坏了。在没有接触过的那几年里,她就彻头彻尾的变了。

      “我真庆幸当初你走了,我没有选择你!”

      这是秦之岭离开她们谈话的地方前的最后一句话。

      这是一个茶座包厢。桌面上还放着一口未动的茶和几盘小点心,桌子中间摆着一只青花瓷的花瓶,插着一些看起来很新鲜的三色堇。
      柴静欢撑起手按住自己的额头,那儿突突地跳得厉害,似乎随时会爆裂开。

      “……我真庆幸当初你走了,我没有选择你……”

      “……我真庆幸当初你走了,我没有……”

      “……我真庆幸当初你走了……”

      柴静欢放下手,木然地扫过桌面,所有的东西被她掀翻在了地上。破碎的声音刺破耳膜,茶洒在了三色堇上像是陈年的眼泪。

      不可……原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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