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风飘香如故》幽幽青树

3、少女

　　“盈盈，先生这次给你准备的礼服太多了，我帮你挑了三套，你看看你晚上想穿哪件。”
　　“别忙活了张姨，我根本就不想弄什么成人礼，也不想穿这些恶心的裙子。”被称作“盈盈”的少女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书，压根不往张姨那儿瞥一眼。
　　张姨听了也不恼，宠溺地拍拍少女的小腿：“成人礼是多大的事啊，就算是我们普通人家，当天都得大办特办的。”
　　少女叹了口气，偎进张姨的怀里：“举办这个宴会，我爸心里在想什么，您还能不懂吗？”
　　张姨抬手将少女垂落下的发丝撩至耳后，心里泛起一阵酸楚。盈盈虽然是江家的独女，但从小都是自己贴身照顾她——江先生在物质上是倾其所有，有求必应，却不肯分出一点时间陪伴女儿；江太太虽心有牵挂，但常年独居在静修阁，许多事很难搭上手。
　　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张姨笑着说道：“今天去看太太了吗？”
　　“哦！没呢！”少女一个翻身下床，光着脚丫“噔噔噔”跑到梳妆台前，嘴里衔着皮筋，两手匆忙把一头乌发往后拢成一股。
　　“我昨天去院子里的时候，很多花骨朵都裂了缝，今天保准全开了，妈妈见了一定很高兴！”盈盈跻着拖鞋，欢呼雀跃着往楼下跑，把张姨“慢点走”的叮嘱远远抛在脑后。
　　盛夏的阳光伴随着阵阵蝉鸣大剌剌地照下来，使整个花园都闪闪发光。各式各样娇艳欲滴的花朵挤挤挨挨的簇成一团，压弯了青黑的茎秆。在骄阳的蒸腾下，泥土湿润的腥气褪去，鲜花的清香愈发浓郁了。
　　这里是蜜蜂与蝴蝶的伊甸园。
　　章庭知出了正厅以后，顺着侧边的一条鹅卵石小路，来到了这个盛大的伊甸园。
　　相比于自己家的亭台楼榭，假山流水，悠闲淡然，这里的每一处景色都是赤裸裸的把美剖出来呈现到你面前。
　　章庭知感受到了什么叫“乱花渐欲迷人眼”，这些盛极怒放的花朵“吵”得他头昏眼花。
　　远处有一个白色的光点。
　　章庭知抬手搭在额前，眯起眼睛，极力想去分辨那团白是什么。
　　倏尔，光点晃动起来了，它在向着章庭知站立的方向移动。越来越近。
　　光点在章庭知的视线里摇摇晃晃，待移动到近处他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少女在热浪熏风中奔跑。
　　两只纤细的臂膀搂着一大捧新采的鲜花，裙带在风里飞扬。似是生怕不小心把这些沉甸甸的花朵丢落在地上，少女的步伐迈得又碎又紧，一边跑一边歪着头看怀里的花有没有掉下。
　　等她察觉到面前有人的时候，两人已经陷入避无可避的尴尬境地。
　　眼前这个男人衣冠楚楚，眉峰凌厉，整张脸棱角分明，全身都透着一股子正派的英气，像夏末吹拂的清爽秋风。
　　反观自己，瘦小的身躯罩在肥大的睡裙里，风灌进去把裙子吹的鼓起来，裙下露着两条光溜溜的小腿，跻拉着拖鞋……少女尴尬的蜷起脚趾，一个劲的后悔自己没有听张姨的话，换套衣服再出来。
　　少女在意的点，章庭知一切都没有看到。
　　他只看见她两弯浓黑清秀的眉，清澈明亮的眼睛不笑也含情，圆润的鼻尖上闪烁着细密的汗珠，被热气蒸红的脸衬的皮肤更加白皙。
　　章庭知听见自己的心门“咚”的一声被敲开了，仿佛早春亟待融化的冰面，表面安稳持重，暗里早已波涛汹涌。
　　“热吗？”章庭知没待思考就脱口而出。
　　少女微微有些惊愕，旋即又羞涩地点点头。
　　“我们去那儿坐一会吧。”章庭知指了指远处的凉棚。
　　男人的话仿佛有魔力，少女本想拒绝，却依旧抬起腿乖巧的跟在后面。
　　“这都是些什么花？”章庭知温柔的发问，极力驱散空气中的尴尬。
　　少女也定下心神，认真答道：“是洋桔梗，我很喜欢。”
　　“初次见面，我也送你一朵花。”他环顾四周，探身掐了一朵栀子花递到少女面前。
　　层层叠叠的花瓣里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少女的脸愈发红了。
　　章庭知见她两只手挪不开，轻轻把栀子花插在她头上，微微笑道：“这样就好啦。”
　　“谢……谢谢。”

　　凉棚下有准备好的花茶，章庭知脱下外套，挽起衣袖，熟稔地为自己和少女各沏了一杯。气温在逐渐升高，大颗汗水顺着脸庞滚落下来，少女的鬓发全部浸湿贴在脸上。
　　章庭知仔细地从她手里抱过那一捧花，随手拿起身后工具架上搁置的剪刀，嚓嚓几声剪去根须，然后用红色的线绳捆好扎一个蝴蝶结，递给少女：
　　“喏，这样拿着方便多了。”
　　接过花束，少女缓缓问道：“你是来参加宴会的吗？”
　　章庭知抿嘴轻笑：“是。忘记说了，我叫章庭知，和我弟弟一起来参加你的成人礼。”
　　被人一眼看穿身份，少女有些气恼，生硬地回道：“哦。”
　　章庭知温柔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少女被他看得从耳根、脖子再到额头都泛着潮红，一时语无伦次：“你，你都知道了啊，我是江寄月。”
　　章庭知看出她的窘迫，轻轻转了话题：“你刚刚抱着花是要去哪儿？”
　　“啊，”经他一提醒，江寄月才恍然记起自己的正事，“我要去看我妈妈……”
　　江寄月踌躇了一下，低声问道：“你，你要一道去吗？”
　　“江太太和家母是故交，我这次来本就要去拜访她。”
　　章庭知洗净双手，将外套搭在臂弯中，与江寄月一同前往静修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