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世家》惊鸦

26、第 26 章

　　卫惊风道：“公子客气了。在下卫惊风，原是漕帮副帮主。”
　　“这位是我的夫人。”卫惊风指着身边的一位英气的女子介绍道。
　　卫惊风有一双剑眉，长相硬朗。卫夫人也是英气的长相。两人很是相配。
　　谢棠问好道：“嫂夫人好。”
　　卫夫人笑着对谢棠道万福，然后笑着道：“江湖儿女，不似京中闺阁女儿家温柔。莫要吓着郎君了。”
　　谢棠知她是指她自己一个女儿家却跟着丈夫跑船之事。但他并不在意，遂笑道：“嫂夫人有木兰风骨，寻常闺阁小姐有顾家风度。又怎会有高下之分？”
　　又道：“卫兄好名字！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何等威武霸气！”
　　卫惊风心里也喜欢自己的名字，道谢道：“多谢谢贤弟夸赞。”
　　这两人一个有心交好，另一个亦有意结缘。不多时就成了极好的朋友，竟是称兄道弟起来。
　　等到卫夫人去舱房休息的时候，卫惊风和谢棠两人已是拿出酒来，准备共赏天上月了。
　　两人谈起天很是投契。谢棠知漕帮的人大多学识不高，读书的少。故也不谈什么之乎者也。只是说一说山水游记，四方杂谈。
　　卫惊风虽无高深学问，但他走遍大江南北，见识广阔。加之谢棠也愿意听他说跑船的故事——一来听听别人的故事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二来他也能从这故事中提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等到两人挥手告别回舱房的时候，卫惊风已然醉了。卫夫人见他被人扶着回来，忙上前把卫惊风扶到床上。
　　吩咐小厮离开后，卫夫人拧了帕子给卫惊风擦脸。擦到一半的时候，卫惊风突然抱住了卫夫人大声喊道：“夫人，你真好看！”
　　卫夫人捏着帕子，奇道：“你这是怎了？”
　　卫惊风笑呵呵地道：“谢贤弟说，我得了一位贤妻，是天大的好福气。又说什么好还有班什么的，我也没记住。不过我现在就只想和你说，媳妇儿，你真好！”
　　卫夫人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很是甜蜜。笑着给自家夫君擦脸，然后道：“擦好了，换身衣服安置了吧。”
　　船停靠到附近州府的码头时，谢棠和卫惊风两人遂派人把水匪交给了当地官员。又派人在当地采买了一些东西做补给后才再次启程。
　　此时两人已经约好一起回京。一来是两人投契，共同赶路可以多相处一些日子。二来是卫惊风和卫夫人担心谢家的船再次遇到水匪，安全难以保障。
　　他们一起回京人多势众。且运送漕粮的船上有火炮，能最大程度地保证人的安全。
　　九月的天气已经有点凉了。当船停靠在北京城外的码头上时，谢棠也该对卫氏夫妇说一声告别了。
　　谢棠想邀请卫氏夫妇送完漕粮后来谢家住两天，卫惊风却婉拒了他的邀请。
　　他道：“贤弟，卫某在京城也有宅子。余姚谢氏在京城的这一支有多显贵，我心里很清楚。家大业大的地方规矩多，惊风只是个江湖人，更喜欢自在随意些。”
　　谢棠见留他不住。只好道：“那改日我去莲花胡同找你喝酒！”
　　卫惊风的房子在莲花胡同，是一座两进的小宅子。并不是常住的地方，只是卫惊风夫妇二人在京城的落脚点罢了。
　　谢棠想，虽然每次自己和卫兄一起喝酒时喝的都是果酒。但是为了养生，年纪小小地可不能尽兴畅饮白酒黄酒各种花雕。
　　等他长大了，就可以和卫兄尽兴地把酒言欢了。
　　谢家的马车这些天都等在码头上。谢棠上了马车，见他二叔谢丕居然在，高兴地道了声好。
　　谢丕和他关系很好。两人年纪相仿，平时相处好似是兄弟一般。今儿谢丕轮休，特来码头等他。
　　见到他人到了，立刻打趣道：“棠哥儿一举得中小三元，真是了不起啊！”
　　谢棠却不提这一茬儿，只是笑道：“多些二叔特来接我。”
　　谢丕道：“何必和我如此客气？”又问道：“江南风致如何？”
　　谢棠兴致勃勃地答道：“东南形胜，钱塘繁华。柳三变所言诚不我欺！如今我这也算是归去凤池夸了。”
　　谢丕笑着评价道：“阿子真是促狭！”
　　过了一会子，一行人到了谢家门口。见丕二爷和小少爷到了，立时打开红漆门户。
　　谢棠和谢丕下车入府，没过多大会儿进了内院。
　　徐氏的院子正堂里，徐氏和袁氏妯娌两人坐在上首。媳妇辈儿的杨氏和陈氏坐在堂中下手左边的一溜儿黄花梨的椅子上。二房的长媳孙氏则是坐在陈氏的下手处。
　　二房老爷谢远原是谢迁和谢迪的庶出兄弟。
　　前文说过，谢迪是邹太夫人的第三个孩子。
　　谢迁兄弟二人还有一个已经嫁到楚家的姊妹，这位老姑奶奶的丈夫如今已经升了云南镇抚使了。
　　而谢远是谢迁的庶弟。这位远二老爷平素有些留恋妾室，要不是有谢迁压着，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事情来。
　　不过远二老爷尊敬谢迁，向来听他的话——毕竟谢远和谢迪基本上是由谢迁养大的。
　　谢家家风清正，远二老爷又被谢迁压了下去。但凡刚强一点，做正妻的又哪里又会立不起来？
　　可远二太太偏偏是个西子捧心式的人物。她本是仙去的邹老夫人的娘家侄女。亲娘去世后远二太太投奔谢府，被邹老夫人养在跟前。一来二去地竟是和远二老爷私定终身。
　　已经仙去的老太爷谢恩本想让远二老爷娶一位书香仕宦家的小姐。可既然出了这等私相授受的事，加之谢远以命相胁，谢恩也没法子，只好让他娶了小邹氏。
　　可笑的是，当年那么恩爱的夫妻如今却是貌合神离。远二老爷一房一房地往回抬姨娘和通房，孩子也生了三个——偏偏都是庶出。这三个孩子里一儿二女，最大的女儿已经嫁出去了。
　　如今谢豆和谢亘也都长成了十一二岁的少年，全都搬到了外院读书。不过今天因谢棠回府，他们都得了一天的假期回来看看侄子。
　　此时谢豆和谢亘坐在两位嫂子的对面。更小的谢至和谢垔则是跟着苏姨娘、金姨娘坐在徐氏身旁的小绣墩上。
　　谢豆和谢亘下手坐着三个年轻姑娘。最大的是是徐氏的老来女，快要出嫁的长女谢故。金氏的女儿谢蝶坐在谢故身旁和她说笑。最末处坐着二房的女孩儿谢婉。
　　门口守着的小丫鬟们见到谢丕和谢棠两人到了，争着去打帘子。脆生生地通报道：“丕二爷回府，大少爷回府。”
　　徐氏见到两个少年人进来，笑着对袁氏道：“这就是我家宝树了。”
　　袁氏道：“我看着棠哥儿出去了大半年，高了，瘦了，却也精神了许多。可见外边儿是历练人的。”
　　徐氏道：“还不是老爷狠心！害我的宝贝棠儿年纪小小就要遭这样的罪！”
　　谢棠和谢丕走过来，小丫鬟放好了蒲团。谢棠跪下磕一个头：“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心了。”
　　徐氏把他扶起来道：“好孩子，在外边儿这半年一切可都好？吃睡可习惯？”谢棠回道：“一切都好，祖母放心。”
　　谢棠又对袁氏行礼：“三叔祖母万安。”袁氏笑着推了他一把：“叔祖母领了你的这份心，你还不快点去见你母亲！”
　　谢棠忙走过去，屋里的小丫鬟亦步亦趋地拿着蒲团跟着他。等他站定后把蒲团搬到了杨氏面前。
　　谢棠跪下又磕了一个头道：“阿娘！”
　　杨氏把他搂到了怀里，带着哭腔道：“棠儿瘦了，是吃苦了。”
　　谢棠拿出帕子给她擦泪：“阿娘，我不是瘦了，只是抽条了。你看，我都长高了。从家里拿走的夏衣都穿不了了。现在穿的还是在江南时赶制的。”
　　杨氏道：“长高了好！我为你做了一件秋天穿的披风。绣了你喜欢的白鹤。特意为你多留了两寸。如今长高了，穿着正好。”
　　谢丕和谢棠进来的时候，徐氏身边儿的大丫鬟细柳早就命人搬椅子。小丫头们搬来了两张绿檀凳子，放在了徐氏和杨氏中间。
　　谢丕坐在徐氏身边，笑道：“离家半年，棠哥儿着实稳重不少。”
　　徐氏道：“你还笑呢！我算着，等到四年后你参加乡试时怕是也得回乡。倒是棠儿，这次乡试应该是不会回余姚了。因着避嫌的缘故，倒是该在顺天府考。”
　　毕竟明年的顺天府的乡试主考官，正是今年的浙江府学政，王华王德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