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齐光星云

7、梦境

　　我把商阳赶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的后背贴着墙壁虚脱一般地滑了下去。我感觉到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上却觉得发冷。
　　凭什么？
　　我心里能想出来的只有这三个字。
　　凭什么说走就走，回来之后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这样的话？
　　我叹了口气，强撑着劲从地上站起来，去了卧室。
　　原本想打开电脑处理一下公务，但思绪怎么都集中不到文件上去。我看着屏幕上的文字逐渐虚焦，变大，变小……
　　意识逐渐模糊，想要集中精力看清楚屏幕，却闯进了一个满是回忆的梦里。
　　梦里的自己回到了大学时期。大一的时候被学姐忽悠进了美术社团，然后每天都在没日没夜地给学校里的各种活动画海报。我没有什么艺术天赋，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们上上颜色。
　　熟悉的环境让记忆逐渐清晰，当时应该是在帮音乐社团的晚会准备海报，一人多高纸张铺在地上，我手里拿着一支笔刷，正在给海报最下面的玫瑰花涂颜色。
　　“方飞，外面有人找！”
　　学姐从门口探头叫我一声，我猛地回头，好像就是在等别人找我一样。
　　我把画笔放到一边，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搓着手指上已经变干的、不小心沾到的鲜红色的颜料。
　　门口的人是商阳。
　　入学的时候，他比我高一级，是我们系篮球队的主力，因为一张冷峻的帅脸在学校圈了不少粉。我最开始注意到他，就是在学校的篮球赛。
　　那天我上完课正准备跟室友去食堂，路过体育场的时候，看到整个操场上围满了花痴小女生，把周围认真看赛的人都挤到了后排。同学对我指了指操场，说他们都是来看一个叫商阳的学长的。
　　那个时候我只是听说过商阳的名字，我心里揶揄着这群没有见识的小女生，眼神还是忍不住往赛场上瞟了一眼。
　　巧合总是会让人生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我目光甩过去的那一刻，刚巧就看到了商阳进球的那一瞬间。
　　他身形瘦长，一个扣篮把球稳稳的砸进了篮筐里。身后的阳光被他抓住篮筐的动作虚掩住，似有若无地从他的四周透出来，好像整个人都发着光。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脑子像是抽掉了一样，冒出来了四个字：是挺帅的。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取向，对于美色这种东西，我的心态一向都是挺寡淡的。我并不想过多评判别人的长相，但眼前这个人完全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
　　虽然我离他并没有很近，甚至可能还没有看清他的脸。但当时，我的心脏确确实实地乱了一拍。
　　后来我就鬼使神差地想尽一切办法和他“偶遇”，成为朋友，然后理所应当地站在他旁边。
　　梦中的情景是我大二上学期期末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已经追了他大半个学期了，但是这个呆瓜竟然从头到尾都以为我是在跟他开玩笑。
　　后来我直接挑明了跟他说，我就是喜欢男人，从小就喜欢。
　　当时的商阳大概是被我的话惊到了，或者是联想到我之前的种种举动，的确是被吓到了的样子。他怔在原地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离开了。
　　我形容不出看到他背影的心情。好像自己预期中的结局似乎就是如此，又很委屈自己为什么连句回应都得不到。
　　喜欢上一个直男的结果永远都是这样，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从那天开始，我和商阳的“偶遇”就彻底结束了。除了上课经过他们教室，我再没有在学校的任何角落见到过他。好像只要他不想，我根本就没机会认识他一样。
　　我每天还是一如既往地上课、吃饭、画画、睡觉。但周围的人都隐隐约约发现，我整个人都消沉了起来。
　　这种看似平常却浑浑噩噩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直到商阳主动来社团活动室找我。
　　虽然出门之前有在心里闪过是商阳的念头，但看到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惊了一下。
　　我们两个对视了几秒钟，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商阳抿了一下嘴唇，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拉着我离开了教学楼。
　　手心的温度隔着衬衫不断传到我的身上，那几分钟我只觉得自己的手腕烫得吓人。
　　那种触感太真实，又让我觉得是一口气就能吹散的虚影。
　　他要找我说什么呀？
　　商阳把我拉到了教学楼不远处的湖边。
　　因为临近期末，又是晚上，校园里的人并不是很多。他站定在一棵秃了枝子的树下，松开了握住我手腕的那只手。
　　“干什么？”我那一会不知道在犯什么轴，竟然得寸进尺地装起了生气，“不是不理我了吗？”
　　不远处的灯光照在商阳的头顶，给他的发丝镀了一层金边。
　　我又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那个下午。
　　商阳转过身看我，似乎是有点紧张。
　　安静的空气逐渐变得有点尴尬，我刚想开口说“没事我先走了”，商阳却先我一步动了唇。
　　“我最近认真想了想，”说完这半句话，他又顿了好久，似乎是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又像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
　　我抬头看着他，商阳低垂着眼，目光不知道停在了哪一点上。
　　“嗯……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我觉得我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