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葬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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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师无所顾及，万般宠爱尽付与你。’
‘即便是姐姐，仙师往昔亦从未如此待她，可仙师又为何待你如此特殊？’
不止天君对此有所疑惑，纪云禾亦然。她与仙师素未谋面，缘何待她这般宠溺温情。
悬崖一战，纪云禾原以为她会命丧当场，再不济，亦会被顺德仙姬百般折磨。
熟料，待她再次恢复意识，却得知，她已在仙师府安眠多日，就连那折磨她前半生的寒霜也被仙师封印，期间未再发作。
除了不放她离开，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他皆应予她。
纪云禾百般试探皆无果，终于放弃委婉，直接向仙师问询，“云禾昔日听闻，顺德仙姬之所以能只手遮天，在四海八荒横行无忌，皆因仙师庇护。”
“可前日仙姬前来，仙师却将其拒之门外，这是为何？”
宁清落下一子，直接终结棋局，“昔日对汝菱的纵容，缘由有三。其一，她乃前任天君之女；其二，她的容貌有三分似故人；其三，她的性子得我心意。”
“果然不愧是仙师，偏袒也说得这般光明正大。”纪云禾嘲讽笑曰，“敢问仙师，你为何如此待我呢？”
宁清浅笑，意味难辨，“我要见一个人，而你，是她心甘情愿为之而来的人。”
纪云禾下意识以为宁清说的是长意，理智刹那间荡然无存，全然不顾自身，愤而起身质问他：“你要见长意！你要对他做什么？！”
“别急，我的目标，并不是鲛人长意。”
宁清神色淡淡，恍然道：“果然，鲛人于你而言，的确不一般。”不一般到能枉顾生死，不计后果，为他谋一条生路。
过往的记忆犹如幻影在宁清眼前闪现，他按住额间，神情恍惚，问她，“你将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换来的却是他移情她人，值得吗？”
纪云禾虽被宁清困在国师府，外界的消息却也有专人收集，整理后给她一览，是以她早知晓，长意安然无恙，得狐王之女爱慕，受万人崇敬，更是在北渊得继尊主之位。
说实话，对长意与狐王之女这事，她确实有几分伤心，却更欢喜他不必一生都耗在她身上。
“值得。”她的大尾巴鱼，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纪云禾的义无反顾灼伤了宁清，他让人送她离开，而后以手支撑额头，双眸遥望远方。
“果然，本君还是不甘心。”
从那日会谈后，纪云禾再也未在仙师府见到宁清，她无数次试图逃离，皆被仙师所设的结界阻拦，直到那日天君带着洛洛闯进仙师府。
洛洛一看见云禾便哭泣着抱住她，反复问她，“云禾，你没事吧？”
云禾安抚性地拍着洛洛的后背，“我没事，好得不能再好了。”
天君打断云禾与洛洛的互相安慰，道：“别叙旧了，快跟本君走。”
洛洛准备带走纪云禾，却反被她阻止，不解问道，“你们准备带我去何处？仙师府没人阻止你们吗？”
“云禾，是长意，长意来救你了。”
“长意？”云禾不解，这怎么和长意扯上关系了，他不应该在北渊当他的尊主吗？
天君见纪云禾不明所以，解释道：“鲛人长意，不满仙师与姐姐的统治，带领北渊众妖攻入仙师府。”
纪云禾微怔，而后立马决定前往战场。
“云禾…你…你一定要去吗？”洛洛见纪云禾坚持，妥协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洛洛……”
“云禾，你不可以再抛下我——”
见纪云禾犹疑不定，天君直言道：“勿再多言，一起去吧！”
纪云禾下定决心，挽住洛洛与天君一道前往战场。
甫一落地，便见驭灵师与众妖战作一团，顺德仙姬与林昊青对阵雪三月与离殊，姬成羽对战空明，宁清独战长意、青姬与宁若初三人而不落下风。
形势危急，纪云禾与天君各自奔向他们在意之人所处方位。
为安全起见，云禾让洛洛随天君走，她则独自奔向长意处。
临近了，纪云禾才听得话语。
宁若初尚在劝导沉默不语的宁清，“师弟，不要再执迷不悟——”
青姬在阻止宁若初，“若初，他是不会听的。”
长意看见纪云禾，先是一喜，而后呵止她，“纪云禾，你过来做什么？！”他明明有安排人带她离去，她怎么又回来了。
纪云禾想告诉他，她担心他，却又忆起自身状况，什么都没说，默然加入战斗。
即使有纪云禾的加入，胜利的天平却仍旧向宁清一方倾斜，长意等人久攻不下，已有撤退的意向。
就在这时，宁清气势突变，浑若变了一个人，骤然一击将在场除寥寥几人外所有仙妖扫落在地，法力低微者再无力起身，只躺在地上不断哀嚎。
长意、宁若初、青姬、雪三月、离殊、林昊青、空明嘴角皆溢出一丝血迹，困惑地望向未有任何伤痕的纪云禾。
宁清未伤顺德仙姬与天君尚有缘由，可连他那尚在敌营的师弟与牢牢效忠他的徒弟都击伤在地，却未曾伤害纪云禾一丝一毫，着实有些怪异。
纪云禾奔向长意，牢牢护住他；顺德仙姬无视拦在她面前的弟弟，转身向宁清奔去。
“师父……”她还未接近宁清，便见宁清周身的凛冽气息微敛，白光之下，容貌变幻，青丝成雪，身形拉长，白衣换紫衫。
发似流泉，目夺星辉，风姿绝胜，银色的长发似山巅之雪，又似银月之辉。若有幸见之，终生皆难忘。
宁清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与之前截然不同。
“有些眼熟……”宁若初惊愕师弟容貌的变化，却也为其变幻后的容貌感到熟悉，好似在何处见过。
正在此刻，一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凝神观之，其相貌与纪云禾几乎是一模一样，只额间多了个凤尾花印记。
“青丘女帝白凤九，见过东华帝君。”女子，也就是白凤九，望着纪云禾，虽有心向前探查她的细况，却仍是克制住内心的焦急，道：“云禾尚不懂事，若小女此前有冒犯之举，还望帝君见谅。”
“原来是东华帝君！”对昔日天地共主有所了解的人，纷纷叹息。
“东华帝君……青丘女帝……这是谁？”
岁月悠悠，万载光阴飞逝，四海八荒早已物是人非。
“阿娘……”纪云禾陡然僵住，半晌后驳回凤九的维护，“不，你不是我阿娘，我阿娘叫李长歌，是李唐的永宁郡主。”
纵使成仙多年，纪云禾依旧记得她曾经作为凡人时的记忆，纵使短暂如流星，却依旧暖如炙阳。每当寒霜发作，疼痛难忍之际，她就会忆起阿耶与阿娘，借此度过寒霜之痛。
“云禾，我是白凤九，亦是李长歌。”凤九终是忍不住向前搂她入怀，低头解释道：“当年天地劫难突现，家中长辈为护我性命，送我下凡历劫。轮回转世后，我成为了李唐的郡主。后来，东宫突变，一朝沦落，四处流亡，我邂逅了你阿耶，他是草原的王者——阿诗勒隼。几经生死，我们携鹰师归隐草原，生下了你，阿诗勒云禾。”
这怀抱是如此的温暖熟悉，让纪云禾忍不住落泪，她回抱住白凤九，唤道：“阿娘……”
待二人收住伤感之情，凤九转身，歉意道：“让帝君见笑了。”
“无妨。”顿了顿，又道：“过来，本君有事问你。”
凤九一向崇敬东华，兼而又有俊疾山救命之恩在后，她无比顺从地向他走去。
东华指尖轻点凤九眉心，运法问她，“小狐狸，你可曾记得司命曾去青丘找你所说之事？”他像以前在太晨宫时那样唤她，宠溺含情。
凤九想了半晌，才模糊忆起东华说的是报恩一事，连忙点头，“记得，报思。”只可惜，当年她尚未下凡报恩，便因天地之劫而被长辈们安排下凡历劫，待归来，海枯石烂，物是人非。
“当年本君若下凡参悟七苦，你会去助我一程吗？”
凤九早已不是当年的凤九，历经一世坎坷，她已经明白东华想问的是什么，沉默片刻后，道：“会的。”
若如他说的这般，她会爱上他，毕竟自东荒俊疾山一遇，她已然为他心动。只可惜造化弄人，她后来遇见的是，阿诗勒隼。
东华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淡淡一笑，而后将顺德仙姬与天君唤到身边。
“仙师…帝君……”
东华施法取出了菩提树中的仙令，交给天君，“汝钧，你为天君，勿以私情而忘苍生。”
“此物乃是你父君与兄长所炼，当你明白自己真正的使命时，它才会出现，可惜你以前从未明悟过。如今你已有所得，此物予你，切忌善用。”
“多谢帝君。”汝钧已然明白东华曾经的用意。
“还有，汝菱……”
“师父……”
“昔日你性情柔善，却因本君执念，误你如此。本君走后，历劫七世，望你找回本我。”
“不，师父，不要丢下我，不要……”
东华施法，让汝菱昏迷过去，将其交给汝钧。
“纪云禾，过来。”东华身形逐渐有溃散的痕迹，凤九示意云禾上前，云禾虽戒备他，却也在阿娘的目光下走近东华。
“寒霜之毒，解除之法仍在你身上，好好参悟本君赠予你的佛经。”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曾经的天地共主陨落。刹那间，天地失色，雷霆万钧，星辰移位，万物同悲。
大雨须臾之间便至，佛铃花杳然盛开在太晨宫。
在一片寂静声中，凤九牵住云禾的手，叹息道：“跟我回青丘吧。”
“不可以，纪云禾她还……”长意想阻止白凤九，却突然忆起，白凤九是云禾的母亲，他没有立场阻止母亲带女儿回家，可他心底那些怨恨与爱意又该何处安放。
纪云禾踌躇地想回头看下长意，却又在忆及自身状况时遏制住心底那难舍的念头，她已行将就木，何必徒曾他人烦恼。
“我们回去，见见你阿耶，也一并见见娘的长辈们。”凤九一眼便瞧出了二人之间难舍的情愫，可她想最后陪伴她女儿一段时间，不留遗憾的去见阿隼与家中长辈们。
当年天地大劫，众神纷纷应劫羽化，凤九朝夕相处的人一一应劫，开始是折颜、爷爷、奶奶……然后是四叔、爹爹、娘亲、姑姑、姑父……最后是阿离。
为了四海八荒，夜华与白浅以自身为引，献祭了整个天宫，让东华帝君沉睡；阿离本可以活下来，可为了汝菱与汝钧，他亦以身献祭，为幼弟幼妹挣得一线生机。
凤九亦本该陨落，却因早早被长辈送入凡间历劫，方才逃过一劫，纵使如此，如今她也要撑不住了。
“不可，纪云禾知晓寒霜……”那人话还未说完，便被凤九再次掀翻地。
凤九神色冰冷，语气危险，“是什么给了你们错觉，让你们觉得可以招惹青丘帝姬——”
见众人一时噤若寒蝉，凤九带云禾离开了天宫，返回青丘。
“阿娘，这……”纪云禾望着刻有阿诗勒隼的坟茔，错愕万分。
凤九似欢愉似痛苦，怀念道：“草原纷争四起，阿隼不愿再起干戈，以力镇压，未料旧疾复发，我未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他便魂归幽冥。”
“历劫归来后，我亦寻访过他的魂魄，却始终未有踪迹。”她放不下逝去的阿隼，也忘不了失踪的云禾，故而她离开被长辈庇佑的青丘，四处寻觅，却始终无果。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若非东华帝君相助，也许，她这余生都会为此抱憾终身。除此之外，东华帝君羽化前，稳住了她那岌岌可危的魂魄，待凤九回到青丘后才发觉东华帝君为她所做的一切，她愧怍于帝君，却无以为报。
“不仅阿隼如此，家中长辈亦如此。莫忧伤，以后我会一直留在青丘，守在他们身边。”
“日后，你与那鲛人想家了就回来看看阿娘。”
“阿娘，我与长意……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纪云禾现在只想用剩下的日子，陪陪阿娘，并解开寒霜之毒。
“云禾，吃下它。”凤九将折颜昔日留下来的丹药递给云禾。
云禾服下丹药，沉疴立除，四肢百骸皆是灵力，宛如重生。
“阿娘，这药……”
“折颜留下的，他是白家的故人。”顿了顿，“好了，在青丘陪你阿耶、阿娘一段时间，然后去找你的长意吧！”
“阿娘！”
作者有话说第8章 葬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