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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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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哭了好么?”温习沉看着面前这个奶娃娃无奈的说道,他最后的记忆是在拍摄爆炸现场,自己只是听到一声巨响,后背一烫就飞起来了,当时只觉得完了就毫无知觉了,谁想到再一睁眼来到了这个异世界。
他先是看到一个村妇在一个茅草屋内生孩子,他站在身边脸羞得的通红。直喊“让我出去,等我出去你再生!”说完就往外走,谁知却根本走不出去,仿佛自己被一个透明玻璃罩住一般,妇人和身边的家人好似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仍然自顾自的忙着接生。
他又试图去拍别人,赫然发现自己只是个影像而已,穿过她们的身体,什么实物都抓不到,他只能转过头不看这样令他尴尬的一幕,随着夫人痛苦的喊叫声,一个婴儿的啼哭声接踵而至,微弱且稚嫩。
“废了半天劲是个丫头片子!”一个老妪嫌弃的说道,“赔钱货一个,还浪费粮食,扔河边淹死得了。”老妪边往外走边对门外失望的汉子说道,汉子眉头紧锁,似乎在斟酌老妪的话。
“娘,女孩将来能当个丫头卖,也顶个数,你让俺奶着吧。”妇人气若游丝的说道,汉子眉头骤然松开了,“对,还能卖个童养媳啥的。”老妪听完也不再反对,让他们夫妻二人自己做主了。
温习沉发现自己就像被栓上了条无形的链子,不能离开这个女孩太远,必须在视野范围内,他就每天看着这个孩子哭,看她挨饿,看她一点点长大,因为家里贫困营养不足,妇人的奶水也不好,女孩始终没太长个,身体很细小瘦弱,脑袋很大,像个支撑不住的棒棒糖,一直到两岁才能晃晃荡荡走路。
但这一年村子经历了一场瘟疫,汉子和老妪相继染病离世,只剩下妇人也不能幸免,高烧的她用家里仅有的几文钱带着孩子到了县里,指望能将她卖个好人家,可是大街上人一看她病恹恹的样子哪里敢买她的孩子,她当天就抱着孩子死在路上了。
女孩才两岁多些,勉强走路能不摔倒,天灾人祸,这个大岳国当时战乱不断,物资匮乏,又赶上瘟疫,谁有闲钱能收养这个女孩啊,也有人动过念头,但是一扒开衣服一句一个丫头片子就走了,这个孩子就在这趟县里最繁华的街道上乞讨了,好在虽没有人收养,但是总有些做吃食的小摊小贩能扔给她些东西,她吃的倒是比原来在父母身边还要好些,身上虽然还是没有几两肉,但是已经慢慢长开些,看着略有雏形,温习沉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到了冬季就难过些,这孩子衣不蔽体,夏季还能天当被地当床,冬天有时睡在收摊的桌椅板凳底下,有时会遇到好心人让进到铺子里睡在地上,好在这两个冬天都是暖冬没有下雪。女孩渐渐也有了组织,和其他乞讨的人混在一起,跟在其他人屁股后面讨得些残羹冷饭,有一位老翁对其颇为照顾,太冷又找不到落脚点的话他还会抱着这个女娃娃睡在街上。
直到她五岁那年,温习沉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和他又为何离不开她身边的原因,这一年老翁冻死在街边,女娃娃被路过的壮汉收养,起名字莫一。
后面他陪着莫一,看着她从最开始的小心翼翼,时不时担心自己又回到大街上过乞讨生活,到慢慢忘记曾经的日子开始无忧无虑在她师父身边长大,看她每天练习擒拿格斗散打,学习现代文字,她终于有了一段幸福的童年,有了这个年龄该有的笑容。温习沉也知道这位收养莫一的莫师父定是和他一样,是从他那个时代过来的人。
这样温饱无忧的生活直到她师父遇到太子受到赏识后戛然而止,她师父应该是觉得唯有太子可以救这个世道,也认为莫一是一个学武奇才再加上她过目不忘的本事,便将她交于太子培养。
温习沉第一次见到太子时他完全惊呆了,面对对方犹如照镜子一般,只是那时的太子年龄没有他大,无论是五官还是细节,甚至连耳垂上的一颗痣都一模一样,他想起第一次莫一见到他是复杂的目光,和她偶尔总像是透过自己再看另一个人的表情,心中五味杂陈,最明显的就是一股子酸味。
但当太子拿起剑刺向莫一时,温习沉没有犹豫直接挡在莫一前面,可他忘了自己只是个谁也看不见的虚影,剑穿过他的身体不痛不痒,却划伤了莫一的颈子,太子更是拿着□□对准莫一时,他确定自己绝和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毫无干系,不过是共用了同一副面孔而已。
温习沉跟着莫一走进吃人森林,看着她被狼群围攻,自己却毫无办法,看她在太子府被鼓励嘲笑,看她杀了第一个人,看她被唯一信任的师父师母抛下,看她执行第一个任务,看她受伤自己舔舐伤口,看她从一个天真浪漫的女孩,为了生存下去成长为一个心冷无情的杀人工具。他就这样陪着她从呱呱坠地伴随声声啼哭的婴儿,到无依无靠沿街乞讨的稚儿,再到拥有灿烂笑容的孩童,到最后亭亭玉立惊艳四座内心却无比坚硬早已没有任何涟漪的少女。
可能唯有她仰望的太子殿下,能让这个女孩心中略有波澜,温习沉对于这种情感最开始是嫉妒是打翻了醋坛子一般,但渐渐他发觉这是一种畸形的情感,不是爱情不是喜欢,是无依无靠时唯一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是无底深渊下坠中仅有的落脚点,这不是爱,是无可奈何。
在她二十岁那年,温习沉看她为救心中执着守护的太子被巨石砸中,看她割下伤腿,看她生啖己肉,看她满怀希望数着那些光斑,再到最后看她眼中的那束光芒随着光斑渐渐消失。而他只能在她身边大喊大叫,大哭大闹,却无人察觉。整整四天中他也从着急激动愤恨到现在只能呆坐在奄奄一息的莫一身旁,身体上已经精疲力尽了,但内心生不如死。
莫一临死前他痛哭流涕跪在她身边,看她瞳孔慢慢涣散,他却抱不起她触不到她,他觉得自己疼的心脏都要停跳了,自己捧在手心宠在心头的珍宝被人像破烂一样丢在这个山洞中,他已经绝望了,他现在更加确定他和那个太子除了长得像以外哪里都不同,他恨不得杀了那个和他共用五官的人。
“没有你我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这条路只剩下我一个人走,每一步都很艰难很疼。”
“如果我不曾遇到过这样好的你,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么难过。”
“别玩了好不好,休息够了就起来吧,他们都欺负到我头上了,你不是说要保护么”
温习沉耳边传来阵阵声音,是莫一的声音,突然眼前的尸体渐渐模糊,天旋地转,他两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天色微亮,四周一片白色,是在医院里吧,自己和莫一相对躺着,自己的右手被她拽着搭在她的脸上,她瘦了许多,脸上的线条轮廓变得越发清晰,五官变得立体起来,眉眼也深邃不少,记忆中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圆下巴也变尖了,面色略显苍白。
温习沉静静凝视着莫一,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紧闭的双眼纤长的睫毛总是一颤一颤的,温习沉慢慢的挪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的吻上她的唇瓣,他突然想起自己在两人相识的第一部戏杀青酒后,自己曾经做过一个梦,那虽然不是第一次梦到她,但那是第一次梦到两人不是因为落水而是真真正正的亲吻。
莫一渐渐感受到了唇上的潮湿,温热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脸上,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沉醉在这个甜蜜的吻中,两人在拼凑的两张病床上缠绵着,莫一始终没敢睁开眼睛,因为这个梦境太过美好,触感这么真实,她生怕自己睁开眼,看到的又是冰冷的病房,狰狞的伤口,毫无知觉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