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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暗伏在肖蜜身后的黑衣人大吃一惊,足底使力猛地向后跃起,同时右手一甩,一根三寸余的长针赫然射出!与寻常暗器不同,针上通体暗红似有血光流动,一看便知是邪物。

      说时迟那时快,路情原本抓向刺客的手改为揪住肖蜜的衣领,在银针刺向面门之际带着人极速后掠,同时雪白的袍袖在空中一挥,一道金色灵力屏障拔地而起挡住了攻势。

      不料那细若牛毛的毒针与路情的灵力护罩正面撞上却没有像寻常兵器一样即刻碎裂,僵持不过持续了片刻,灵力护罩便开始摇摇欲坠,破裂在即。

      直到此刻肖蜜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危险,方才色令智昏的自己连近在咫尺的刺客都没有发觉,第一次露面就在路情面前出了大丑。想到这她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事到如今只有亲手擒住刺客才能稍稍挽回形象了。脑中的胡思乱想并没有影响出手的速度,肖蜜心随意动,体内运行的天一功法陡然逆转,汹涌的灵力在顷刻间冲破禁制与手中青光大绽的碧霄剑嗡鸣相合。

      一直警惕观察的黑衣人见状暗叫不妙,立即发足狂奔想要逃跑。刚才还平平无奇的丫头突然施展出了强横的灵力,实在超出预料,并非擅长隐匿刺杀的自己能够正面交锋的,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尚未出手的渡劫仙君。

      偷袭不中本该立时撤退。然而超出想象的又岂止于此,他回头一瞥,只见肖蜜一个鹞子翻身越出,落到了刺破结界的毒针前伸手一捏,居然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握在了手中!!!

      “不可能...”黑衣人难以置信地喃喃着。此针名为寂灭,通体带毒,沾染一点便可毒入心肺,刺入体内更会令修士丧尽一生修为!方才路情的灵力结界对它几乎没有作用,如此阴毒难防,专门用来对付修为精深者的顶级暗器怎么可能被一个黄毛丫头轻松制服!

      不等他想个明白,身后的肖蜜已经追了上来,速度比起刚才的路情有过之而无不及。短短瞬息起伏,一道碧影近在咫尺,剑气四溢的仙剑随后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洞穿了刺客的双腿,黑衣人躲闪不及,大叫一声跌落在地。

      路情随后御剑而至,落地时她发觉前后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肖蜜暴涨的灵力已经完全安静下来,趋近于无了。微感讶异的她不禁向肖蜜看去。

      “人我拿下了,将功折罪,还请仙君恕我不请自来的叨扰。”肖蜜走上前,笑嘻嘻地将银针双手奉上,见路情似乎没有责怪之意,她一时忘形,嘴上越发讨好起来:

      “寂灭针身带剧毒,仙君可要小心些。”

      路情闻言抬眼,蝴蝶翅翼般的长睫展开,眸底倒映着一片湛然月光。“你为何没事?”

      路情的音色不带一丝情绪,好似幽谷中流淌的泠泠泉水。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同自己说话,关于话中是否有旁的意思肖蜜根本无心在乎。路情若是怀疑,一早就将两个不速之客解决了,哪里还会救自己。

      肖蜜的心里美滋滋的,越发觉得对眼前人的亲近感有了十足的道理。“我从小便不怕巫蛊秽物,多谢仙君关心啦。”

      肖蜜莹亮的杏眼中似有两团燃烧的火焰,在夜色中闪耀着炙热的光,对视片刻后路情像是被灼烫到了一般,飞快地别开视线,转头去看躺在地上的黑衣人。

      肖蜜下手又准又快,刺客本是插翅难逃的。只可惜二人江湖经验尚浅,谁都没有注意到刺客是什么时候自尽的,等到发觉人已经没了气息。

      “你走吧。”路情淡淡说道,听上去像是一句逐客令,但肖蜜马上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未尽之意。日照峰有了异样的灵力波动,稍后定会有青城派的弟子赶来查看,到时候免不了要被盘问,路情此举实则是为了“包庇”自己。

      这仙君虽然少言寡语,但性格着实可爱。肖蜜心下不禁畅美难言,一高兴,嘴上就不受控制地放肆起来:

      “仙君怎就这般信任放我走了?是瞧我生得好看,不像他的同伙?”她说着话向前走,路情不得已往后退了几步,不欲理会她的调笑,反而问道:

      “你的内家功法可是天一功法?”

      “正是正是!你怎么知道?”肖蜜闻言眼睛猛地亮起,这句话的分量实在太重了,几乎印证了自己对于师父和青城派关系匪浅的猜想!肖蜜激动无比,可她很清楚现在不是好好说话的时机,再呆下去要是落进那位曹师兄手里可就糟了。

      只见她双手执礼深深一躬,抬头时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我名肖蜜,字甘饴,姑苏人氏。仙君一定记得哦,明日此时我再来同你说话!”说罢在路情肩头轻轻一拍,方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等那抹欢快的绿影完全隐入了暗夜,路情仍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神情怔忪不解。她看着自己被肖蜜拍过的肩膀,又一次在心中发问:为什么没有躲开?

      “仙君!发生了什么事!”此起彼伏的呼喝声四起,大师兄曹彦和二师兄尹诚泽最先寻到了路情。

      尹诚泽生来一张笑脸待人谦和有礼,此刻见了路情也不忘先行礼,然后才关切问道:“仙君可有受伤?”

      曹彦在黑衣人身边蹲下检查尸首,闻言不冷不热地轻哼一声:“人家是修仙界的大能,功力深厚,怎么可能轻易受伤。”

      路情自小鲜少与人接触,自然听不懂他们话中的机锋,她的语气像往常一样平直:“我没有受伤。刺客应是巫教中人,这是寂灭针。”

      曹彦从她手中接过毒针看了看,“你怎么知道他是巫教人?”

      本是随意的一问,在路情听来却到了需要撒谎的地步。她一张俊脸绷得紧紧的,发现自己想不出合理的解释索性转身就走。留下了曹彦不满的抱怨和尹诚泽试图缓解气氛的话音:

      “我说什么了她就黑脸!她的脾气是不是越来越奇怪了!你说...”

      “大师兄消消气,仙君一定是受惊了...”

      “她会受惊?!她....”

      昨夜回到客店后,肖蜜澎湃的心绪久久无法平复,辗转反侧一宿,先是在脑海中回味了一番路情的音容笑貌,又细想了想师父和青城派的关系。春日天长,好不容易挨到白日过去,天刚刚擦黑肖蜜就摸上了日照峰。有了第一回的经验,肖蜜还特别留心了有无人跟踪,过程十分顺利。

      此时明月尚未升至中天,路情还站在昨夜赏月的地方,她无声凝望着天穹,形单影只的背影透着寂寥,看上去孤单极了。

      “路情!我来啦!”肖蜜扬声招呼着走上前,顺着她的视线也仰起了头。“你看什么呢?”

      “你师从何人?”路情没看她,径直问了一句。

      “我师父没有名号,他姓肖,家住姑苏,天一心法是他自创的,后来又根据我的体质做了些调整,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肖蜜的声音清甜脆嫩,音调特别,和她的眼睛一样极吸引人,都是路情从未听过见过的。所以这是习惯安静的自己没有嫌她烦的原因吗?路情困惑起来。

      路情沉静寡言的性格没有给肖蜜造成任何障碍,她杏眼中盛着满满的笑意,眼梢唇角弯起的弧度像月牙一样完美,在夜色中盈盈动人。“我猜一定是玉尘子仙师告诉你的对不对?你知道他们俩个的关系吗?”

      多亏有周望仙,肖蜜对路情的师父玉尘子仙师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二十几年前,身为青城派掌门最小的师弟,玉尘子因极高的天分被寄予厚望,年纪轻轻就继承了青城派的两大镇山之宝:有情仙剑和金龙冠。可惜这位天之骄子在与巫教大战时中了暗算,丧失了修为。后来便是人尽皆知的事了,玉尘子仙师抚养了路情,传业授道十九载培养出了一位完美的仙君。如此人物,不知道和肖然有什么过往呢?肖蜜觉得自己的好奇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这时,房舍中亮起了烛光,微弱的橙黄光亮给清寒笼罩的山巅增添了一抹暖色。

      “进来吧。”屋里有人说话,应该就是玉尘子仙师了。肖蜜闻言挺直了腰背整了整衣襟,暂时收起一身玩笑,由路情领着,她踏入房中向坐在榻上的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然而对方的样子却令她惊诧万分险些失态。

      照年纪推算,玉尘子该和肖然差不多年岁,然而眼前的人竟满头白发,脸上深浅不一的皱纹尽显老态。但当他睁开眼时,有温润的清光从眼底泛出,让人依稀能窥见他昔日意气风发的绝代风采。

      “你的名字,是他取的?”玉尘子将肖蜜认真上下打量了一番,柔和的声线里夹杂隐约不稳的心绪。

      “是。师父说这是悦几甜人。”

      “...嗯,你和他很像。”玉尘子抿了抿了苍白的薄唇,克制地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他果然练成了天一功法...”

      “仙师说的相似定然是性情了,若说起容貌,我自问还是比不上师父的。现在肖然不在,不怕他骄傲。”

      他是师父的故人,而她是他的徒弟,所以先前那些看似毫无理由的维护都有了源头,肖蜜的心头泛起一阵暖意,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肖然...”玉尘子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空气一瞬静默,灯盏被忽至的清风吹得微微摇动,明灭不定的光影照亮了玉尘子几番的欲言又止,他的嘴唇开合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你师父,他...好吗?”

      他的话音太轻了,像是不愿被旁人耳闻的自言自语一般。肖蜜有些不确定地跟路情对视了一眼,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照此情景看来二人过去必然熟识。但肖蜜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是极好的交情,为何近二十年不见他们有过往来?哪怕是一封书信?自己虽一心想知道肖然的事,但那毕竟是属于他们的私密过往,若是玉尘子仙师不想提及,自己实在不该多加探听了。

      肖蜜想了想,仔细斟酌着答道:“我师父他,挺好的。虽然患有腿疾不便出门,但整日在家...”

      “他的腿怎么了???!!!”

      肖蜜被玉尘子骤然失态的模样吓到了,不仅是肖蜜,连路情都一脸诧异地望过来。“他...双腿,残疾的事...您不知道吗?”

      肖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玉尘子,只见他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楚不愿表露一般,紧紧攥着袍角,然而眼中剧烈翻滚的情绪却出卖了他的心事,一丝殷红的血迹渐渐从嘴角蔓延开,染红了翕张的嘴唇:

      “他...为什么...噗—— ”

      “师尊!”

      路情忙抢上前扶住玉尘子,抚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将自己的灵力从掌心传进他体内。

      肖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脑中开始不断地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究竟是哪一句错了?怎会惹得仙师如此。

      她向榻上看去,只见玉尘子双目紧闭已经昏昏沉沉的不省人事了。他的身子果然很差,现在又被刺激得吐了血......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了肖蜜的心头。

      “出去吧。”安顿好玉尘子后路情说了一句。

      肖蜜默默点头,跟在路情身后往外走,视线落下时不经意发现了她背在身后微微颤抖着的手。她一定很害怕吧...如果换了肖然变成这副模样,自己大概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从前漂浮在春光盛景中的仰慕,见到路情之后飞快地在心底生了根,这时被意外窥见的真实情绪浇灌,悄悄冒出了嫩芽,肖蜜在愧疚万分的情绪中不合时宜地升起了对路情的怜惜。

      “...刚才的事对不住了,都怪我胡乱说话...”

      “不是你的问题。师父他...身体一直不好,过去也有过吐血的情况...现在我好像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了。”少言寡语的路情十分罕见地说了许多话,像是急需找些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肖蜜想安慰她,可一时竟想不出合适熨帖的话来,什么“事情总会过去的,”“不要难过了”这样轻飘飘没诚意的话她才不屑说,想来想去只有拿肖然现身说法了:

      “那个,其实我师父身体也不太好...”

      路情露出了明显疑惑的表情,显然不理解她的意思:“有何联系?”

      “感同身受这个词你知道吧?告诉别人世上惨的人不止他一个,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这样想心里是不是好受很多?”肖蜜的口气颇具信服力。

      “是吗?”路情半信半疑地陷入思考,“感同身受似乎不是这个意思。”

      眼见自己的胡说八道成功转移了路情的注意力,肖蜜大受鼓舞,忙不迭地点头:

      “绝对是这个意思!我小的时候有孩子笑话我没爹没娘,我就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去找他家人告状,然后他就会挨揍了,这样一来我们就感同身受啦!”

      “这叫栽赃嫁祸。”路情肯定道。

      “哈哈哈哈哈——也可以这么说...”

      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峰顶荡开,驱散了沉郁久积的寂寥,连天上的玉轮也被吸引过来,怜爱地将亘古不变的清辉撒向一双望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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