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第一天一样爱你》1998与她

1、回到C城

　　“女生们，先生们，现在是北京时间13点40分，飞机已经降落在C市国际机场，外面温度27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先不要站起或打开行李架......”孟穗子看着窗外，叹了口气，想着A城到C城也就3个小时的距离，为什么却觉得自己和顾之冉隔了好多好多光年，可能是真的没缘分吧。
　　“女士们，先生们，本架飞机已经完全停稳，请您从前、中、后登机门下飞机。谢谢！”穗子解开安全带，随着人潮一起下了飞机。八月份的C城还是那么闷热。可是，这次，穗子告诉自己，不会再有顾之冉陪着自己了。
　　穗子这次回C城还是只能去孟家大院，爷爷奶奶几年前在遗嘱上把孟家大院的房产给了她。那时候她才刚上大学，听见爷爷奶奶车祸去世的消息，几天没吃一点东西，还是顾之冉来照顾她的。想到这儿，穗子又难过了起来。心里嘲笑起自己，怎么会这么离不开顾之冉。
　　孟家大院在C城的西边，前几年城市规划，地铁也通到了孟家大院的小巷口。穗子反正也没事儿，便决定坐地铁回孟家大院。出站的时候，没分清哪个出站口，穗子还在附近绕了一圈才找到回孟家大院的小巷子。小巷子还是没变，林荫车道还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的花盆，只是青石板路上长出了青苔，巷子两旁居民房墙壁上的爬山虎依然葱郁，那时候顾之冉还在巷子里的墙上画过她，可是现在上面什么都没有了，穗子伸出手摸了摸那面墙。
　　一个阿姨拎着菜篮走到穗子身后，说：“小姑娘，这墙得几十年了。都是灰，小心把手弄脏了。”
　　穗子收回手，转过头说：“没事儿。我待会儿洗了就是。”
　　阿姨看着穗子一脸惊讶：“呀，这不是孟爷爷的大孙女吗？孟...”
　　“孟穗子。”
　　“对对对，回来看看院子啊。”
　　“嗯。”穗子看着阿姨十分眼熟，又记不清到底姓什么了，索性懒得称呼了，只得笑笑。
　　“回来就好，有空来玩啊。”说完阿姨就朝前面的院子走了。
　　穗子点点头，也朝着孟家大院走去，刚掏出钥匙准备走上院门口的青石板台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顾之冉的时候就是在这青石板的台阶，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的孟家大院......
　　08年八月的孟家大院，夏蝉在柳树上歌唱，孩子们在院坝里玩耍。
　　“穗子。”奶奶在客厅招呼门外的孟穗子进屋来。
　　“奶奶，什么事儿啊？”小姑娘扎着粉色的小皮筋，穿着一条带蓝色的蝴蝶结的白色连衣裙，一蹦一跳的来到客厅。
　　“待会儿，有个新租客来我们家，你可注意着门口。进来人，记得招呼一下。”奶奶一边说一边拿着小方帕擦了擦小姑娘脸颊上的汗。
　　“知道了。”小姑娘刚说完，又风风火火的跑向了院坝。
　　院子由于太大，一户人住又冷冷清清，爷爷奶奶就把它出租了，现在里住着两户人家，除了穗子一家人还有一家租客。穗子爷爷是远近闻名的医生，但年岁较大，现在也只是在家摆弄些小玩意。穗子奶奶就陪着爷爷一起整日摆弄，日子倒也清闲。穗子的爸妈常年在外出差，只好把穗子送爷爷奶奶家。正好孟家大院隔穗子学校也近，附近小孩子也多，穗子也就习惯住了在孟家大院了。
　　孩子们玩累了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吹着穿堂风，咿咿呀呀的吵着闹着，好不快活。就这样一直到了傍晚，小伙伴陆陆续续回了家，孟穗子还一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枕着下巴望着落日。
　　顾之冉就是在这个傍晚闯入了穗子的人生。
　　他来的正是时候，没有一抹云彩，没有一圈圈涟漪，没有一丝风。夕阳下的少年，身影挺拔卓然，宽松的白色衬衫，浅蓝色的牛仔裤。含着恬淡的笑朝穗子走近，沉静温润，如水似玉。
　　“小朋友，这儿是孟家大院吗？”少年温暖的声音，穗子竟有些出神，楞了几秒，突然想起奶奶说的新租客。
　　“嗯...你...你是...新租客”穗子讲话从未如此笨拙。
　　少年笑笑，点点头。
　　穗子赶紧站起来，一边拍拍连衣裙上的灰尘，一边说道：“你跟着我进来吧”。
　　“爷爷，奶奶，新租客来了。”
　　少年和爷爷奶奶在书房交谈了一会儿，奶奶走出来对穗子说：“以后顾先生，就住二楼的小套房，穗子，你带顾先生去二楼休息吧”，又转身朝少年说，“顾先生，这是我家孙女，孟穗子，小孩子闹腾得很，以后吵到你了尽管说她。”
　　少年揉了揉穗子的头，笑道：“小穗子挺可爱的。”
　　他会是个很好相处的邻居，穗子觉得。
　　二楼的小套房过去是穗子爸妈住的，穗子的房间在走廊另一头，比这间套房要窄小得多，但是两个房间也隔得不远。
　　穗子爷爷奶奶担心顾之冉第一天来不习惯，晚上特意邀请顾之冉一起吃晚饭。穗子记得其他租客受邀和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总喜欢和他们聊很多自己的事情。而顾之冉不一样，他没有多炫耀他自己，只有爷爷奶奶有什么问题问他的时候，他才迅速放下碗筷，吞掉自己嘴里的饭，再回答问题。爷爷奶奶和他说不用这么讲究，他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吃完饭顾之冉抢着洗了碗。那时候的穗子看着顾之冉在厨房洗碗的背影，灯光打在他身上闪着迷人的光，穗子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宝藏。
　　很多年后，穗子才知道，这些乖巧的表现都是顾之冉童年的噩梦。
　　......
　　手上的钥匙，突然掉在了地上。穗子从刚才的出神中惊醒过来，弯腰捡起钥匙，打开了院子的门。奶奶种在院子里的花早就死了。只有那棵柳树，还是郁郁葱葱的。进到房间，穗子把爷爷奶奶挂在墙上的照片取下来，擦了一遍又挂了上去。突然发现爷爷奶奶照片旁边还有一张她和顾之冉的照片。她伸手刚要取下这张照片，相框里突然掉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两行字，第一行“孟穗子亲启”，第二行“顾之冉”。
　　顾之冉的字和他的人一样，规矩中又透露着些许对自由的希冀。穗子不知道为什么这儿会有顾之冉的信，爷爷奶奶也从未给她说过。她打开信封，是顾之冉常用的带禾苗标签的信纸。
　　“小穗子：
　　见字如面。
　　小穗子，我回A城了。不知道怎么和你告别。但是还是留下这封信，怕你以后怪我毫无感情。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我在A城等你。
　　小穗子，再见。
　　顾之冉
　　2014.1.20”
　　穗子想起顾之冉那年走的时候，自己马上高三下学期了，他一声不吭的在大年夜前几天走了。她发现顾之冉走了之后，去问爷爷奶奶，爷爷奶奶说他家有急事，她担心顾之冉，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后来，那个电话号码成了空号。顾之冉也像是从她生命里消失了一样。她在高三那段没有顾之冉的日子，拼了命的学习。因为她相信如果她考到A城，或许还能见到顾之冉。后来，穗子考上了A城最好的学校。离开爷爷奶奶的时候去A城上大学的时候，奶奶给穗子说道：“穗子，如果能再见到顾先生，定是命运。”穗子当时不懂。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命运，不过是双向的奔跑。她当初有多恨顾之冉的不告而别，现在看见这封信的时候，只剩下歉意了。可是，现在她和顾之冉又有什么命运可言。
　　穗子把信重新装好，取下刚才没取到的照片，照片里的24岁的顾之冉站在17岁的穗子旁边，熠熠闪光。穗子擦了擦照片，把信放回了相框，挂了回去。或许她和顾之冉早也该没有任何瓜葛。
　　忙了一下午，总算把房间收拾好了。穗子还是住在以前那个房间。隔壁的小套间，穗子没有勇气踏进去一步。穗子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顾之冉紧紧地拽着穗子的手，问她，穗子，你到底要我怎样。穗子哭着说，我要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顾之冉摇摇头，握着穗子的手开始透明，然后一点一点消失。穗子想抓住他，可是怎么也抓不着，最后只剩下穗子一个人站在无尽的黑暗里。
　　穗子吓得醒了过来，发现枕套被打湿了，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穗子起身喝了杯水，发现手机显示灯闪着，点开信息，是林娇娇发的：“穗子，明天同学聚会，别忘了，老地方，有人想见你哦。”
　　穗子疑惑不已，给林娇娇发了三个问号。不一会儿林娇娇回了个“秘密，你来了就知道了”。
　　穗子回C城这件事就告诉了林娇娇，但是没告诉她，回来是因为自己和顾之冉的事。
　　林娇娇也没多问，毕竟顾之冉在孟穗子心里的地位她再清楚不过。当初穗子的课本第一页都会写着顾之冉这几个大字，穗子听说顾之冉是A大的研究生，拼了命考A大，后来如愿了，却再没听穗子说过顾之冉这个人了。她以为两人没有后文了，也不再提顾之冉这个人了，只当那时年少轻狂吧。一个星期前，林娇娇接到高中同学聚会的帖子，立马联系了穗子，刚好穗子说她最近回C城，两人又开始活络了起来，两个人谈话间都默契的避开了顾之冉。林娇娇心中只得感慨，绚烂了自己岁月的人，谁又能比得上呢。
　　这天晚上穗子做了好多噩梦，梦的最后都是顾之冉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她在无尽的黑暗里，任她怎么呼喊都没有用。
　　醒来的时候，穗子心头还是疼得要命。想着，一天会比一天好的。他会好的，自己也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