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之流光相皎洁》姜羽笙

3、第一回 夜半杀人鬼3

　　无月，星子之光黯淡。
　　夜风沁凉，夹带草木清气。霁月振奋精神，脚步如飞。
　　黑衣人跑得很快，始终与她保持三丈开外的距离。
　　“这位仙师，我等并未招惹你，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你这恶徒滥杀无辜，我岂能置之不理？”身为抱山之徒，她素来嫉恶如仇，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她如此，晓星尘亦然。
　　朦胧夜色中，前方隐约现出一片山林的轮廓。
　　黑衣人心下一喜，不由加快了脚程。
　　只要躲进林子里，仙师怕是难以找到他。
　　霁月亦想到了这层，手中拂尘一翻，一道银芒“突”地一声直掼向黑衣人的后心。
　　谁承想黑衣人也是应变奇快，身子斜侧，尽管狼狈，但也算是有惊无险。银芒没有击中他，直飞向那片林子，转瞬，就失去了踪迹。

　　顾浮生和大悲寺一干僧众想尽千方百计，终于唤醒了昏迷颜氏弟子中的两人。
　　其中一个身材瘦长的女修一见顾浮生，意识登时清醒了大半，“顾先生，你怎么过来了？我们……”她环顾四周，见十来个同伴都躺在地上，面上惊诧之色掩也掩不住，“我们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赶过来的时候，你们就躺在地上了，夫人和小姐，遭到刺杀。”顾浮生面色冷肃，紧紧盯住她，“你当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仔细回想一下，你们有没有进食什么特别的东西？”
　　那女修抬手按住自己的额角，勉力克制眩晕之感，“刺杀？夫人和小姐没事吧？”
　　“万幸霁月仙师先我一步赶到了，夫人和小姐无恙。”顾浮生垂眸，掩盖眼底自责的情绪。
　　那女修呼出一口气，这才回忆道：“我们值夜的时候……对了，是有一个僧人送来了鲜果。今日晚膳吃得太油腻，我们还想着，正好拿鲜果解腻呢。”
　　大悲寺住持一听这话，面色顿时一肃，“修远！”
　　法号“修远”的僧人从众僧中步出，行了一个佛礼，语声低哑：“住持，有何吩咐？”
　　“传我话，让本寺所有人等到此处集合。”住持不容辩驳地道。

　　一进浓密的山林，就连星子微弱的光也照不到了，四围漆黑一片。霁月只得竖起耳朵，循着黑衣人的脚步声，亦步亦趋。
　　然而，还是跟丢了。一来，她对这片林子并不熟悉，二来，她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
　　站在黑暗中思考了片刻，她决定还是回到大悲寺。
　　出了山林，再行差不多一里地，就到了通往大悲寺的石阶。此时，月亮突然跳出了乌云，洒下清朗的银辉。
　　霁月刚要拾阶而上，灵敏的听力就捕捉到了下方的脚步声。
　　这样的深夜，凉意沁骨，上山的不可能是附近的村民。是夜猎的修士吗？
　　霁月轻巧地隐进石阶侧的树后，借着皎洁的月光，向山下望去。
　　来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工夫，距她就只有两丈远了。
　　这人身着黑袍，背后负着两把剑，右手执一拂尘，左手背在身后，看上去，应是个男修无疑了。
　　霁月原本想要等他走过了再从后面跟上，结果，他经过她隐身的树时，她看清了他身后那把白色佩剑的纹路。
　　刹那，天旋地转。
　　即使隔着十几年的光阴，她依旧不会忘，那是霜华，是晓星尘的霜华剑！
　　她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原本敛起的气息也暴露无遗。
　　“谁？”黑衣男修空着的左手握住了黑色那把剑的剑柄，神情戒备。
　　风过，树叶沙沙作响。漫天星子窥探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霁月从树后闪身而出，到得他身前。
　　她尽量压制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无边怒意，颤抖着唇道：“我听说晓星尘失踪，但霜华剑却凌迟了栎阳常氏常萍。我深知星尘的为人，他是不会随便伤人性命的。请问凌迟常萍的，可是阁下？”
　　黑衣男修震惊地看着她，握住剑柄的手慢慢松开，“你认识星尘？你是何人？”
　　霁月亮出佩剑冰魄，“请先回答我的问题！”
　　黑衣男修将她的佩剑打量了一番，心中已明白七八分：“剑身通体莹润，光泽如玉，想必就是星尘同我提到过的冰魄了。你是他师姐霁月？”
　　站在他面前的女子，道袍素白，月辉洒上去，让她整个人都宛如笼罩在美玉一般柔和的光晕下，看去是那么的高远清华。
　　她姿容出尘绝世，声音也清婉动听：“正是。”
　　那黑衣男修的面上现出无比惊喜的神色，他忙不迭抬手行礼，“在下乃白雪阁宋岚宋子琛，是星尘的知交好友。确实是霜华剑凌迟了常萍，但做这件事的人，不是我。”

　　大悲寺住持明嗔法师乃一世外高人，以医术著称，却不擅剑道。眼下，见着志同道合的颜夫人江落羽就在他管辖的寺中遭遇了刺杀，素来平定的心性也不免动了真怒，“修远，颜家那女修认出是谁了吗？”
　　修远上前几步，回道：“没有，所有人都辨认过了，并无赠与颜氏值夜弟子鲜果的僧人。”
　　明嗔沉吟片刻，又道：“在场的都辨认过了，那本寺僧人可有不在场的？”
　　“倒确有一人。”修远显然已查得很明晰，不慌不忙地道，“负责采买用具食粮的圆字辈弟子圆痴眼下就不见在寺中。”
　　“圆痴……我好像对此人没什么印象。”明嗔捋须思索。
　　“只是个不起眼的后勤杂役而已，平日极少能与您碰面。”修远解释道。
　　“那看来，就是这个圆痴了。”顾浮生一边说着，一边踏进门来，面含怒意，“好一个后勤杂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与歹人勾结，戕害我琴川颜氏！”
　　明嗔与修远对视一眼，凝眉斟酌着措辞，“事情真相尚未查出，顾先生……还是不要过早定下结论吧。”
　　顾浮生还欲再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终究忍了回去。

　　宋岚言简意赅地向霁月说明了一切。他所在的白雪阁是如何被屠的，晓星尘将眼睛挖给他后，又是如何遇上薛洋的，薛洋是如何欺骗晓星尘的，晓星尘又是如何自尽的……事无巨细，悉数道之。
　　宋岚的语声落下后，四野一片死寂。
　　霁月窒闷得快要无法呼吸，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差点坐倒在地。什么风仪、架子、矜持，她此刻通通都不想要了，她只想旁若无人的大哭一场。
　　于是，她真的嚎啕大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