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七夕前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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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林南川睡得并不安稳，梦见了很多事，有宫中生活的片段，也有战场上血红色的场景，最后她梦到了自己十五岁那一年。
别的女孩子十五岁正是娇憨的年纪，心不在焉的读着四书五经，拿着刺绣同小姐妹讨论自己未来夫君。而她十五岁时就开始和萧世安上战场了，每一页兵书都被反复揣摩，手中握的是凌霄剑，出剑要稳准狠，一招制敌，她从小被教育的便是战场上差之分毫，失之千里。萧世安虽然不忍心，可他也明白林南川身份尴尬，加之自己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若是新皇登基，他还在这个位子上还好，若是不在了，不入玉牒的嫡子结局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能让林南川站住脚的只有军功，就算新皇忌惮她，也动不了她。
林南川第一次杀敌面对的是塞北的一支流寇，大获全胜，相比于塞北的赞叹，京中关于林南川灾星的讨论又甚嚣尘上。那一年赶上太后大寿，所有守关将领必须回京，萧世安便带上了林南川，宴会结束后萧世安与林枫议事，打发林南川去给太后请安，恰巧遇到了林舒清。
她当时只觉得林舒清长得有点像自己母亲，便友善的冲她笑了笑，却被林舒清的侍女看见，将林舒清护在身后，主仆二人耳语了几句。林南川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便没有再理这两人，正巧，通报的宫女出来了，对林舒清笑着说：“长公主，太后正念叨您呢，快些进去吧。”
随即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林南川，收敛了笑意，语气有些不屑：“太后正在礼佛，说你阴气太重，就别进去了，免得冲撞了佛祖。不是我说你，这太后过寿的日子，你一个鬼节出生的灾星，又上战场杀过人，就别在这里碍眼了，再克了太后的寿命。”
“本侯也上战场杀过人，怎么，也会克了太后吗？”突然传过来的声音吓了宫女一跳。
“参见皇上，镇北侯。”宫女一惊，连忙行礼道。
梦到这里便醒了，林南川回想起这件事，只记得爹说了那句话后，便领着自己向皇上告辞了，当天就回了塞北。
不过，她始终没有听见宫中有惩罚宫女的消息，直到她在自己的庆功宴上又看见了那个宫女，太后的宫内的掌事嬷嬷。就像今天也没听见皇上对林舒琪的处罚。
窗外月微明，许是入了夏，天气有些闷热，林南川看着倒影在地面上的湘妃竹，感到莫名烦躁，她起身换了衣服拿着凌霄剑走了出去。
凌霄剑是萧世安亲自铸造的，集齐了五山六合的金铁，特意选了一个天时地利阴阳交汇的日子开始，花了整整三个月才成，削铁如泥，更何况脆弱的湘妃竹。剑出，剑锋划过竹子，林南川在月下成了一道残影。
鬼一鬼二他们听到动静出来查看，赤鹰本想上前劝阻，却被鬼二拉住了：“就让她发泄一下吧，自从来了京中，受了多少气。”
赤鹰叹道：“过几天就是长公主的及笄礼了，我听说准备了足两个多月呢，再看看殿下二十岁的生辰，皇上连个信都没有往塞北传。”
“那又怎么样？玉昭冠礼是义父亲自操办的，军中同庆，岂不比那个假惺惺的宴会好多了？”
“说来也快到殿下的生辰了，也不知道宫里举办宴会吗？”
“举办个屁，七月十五那一天，皇室照常是要祭祖的，哪能有空，况且皇帝也没那个意思。”墨雨走了进来。
“姑姑。”几人行礼道。
墨雨叹了一口气：“昭儿是受委屈了，还不知道将来如何呢，我和侯爷年纪都大了，她以后身边也就只有你们了。”
“放心吧姑姑。”
此时无论是打小看着林南川长大的墨雨，还是算无遗策的鬼二都没有料到，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人陪了林南川一生，也正是有他，才真真切切改变了林南川本该孤独的命运，将她从阎罗殿拉了出来。
“祭祖殿下也要去吗。”
“嗯，她好歹也是亲王，那一天昭儿肯定要忙一天，生辰宴的话，还是晚上吧。”
鬼二笑嘻嘻道：“知道知道。”
林南川看着满地狼藉，将剑入鞘，心中突然生出莫名的悲凉来。突然就听见身后传来带有几分调笑的话语：“哟，玉昭，武功见长啊，回头咱们府上烧饭用的火柴包在你身上了。”
林南川回头发现鬼二他们都在，有些不好意思：“吵到你们了？”
鬼三没好气道：“我的亲殿下，您当您九条命啊。北戎战场上受的伤刚包扎上，就又上阵了，你说为了不延误战机，姑且算行。然后伤好不容易快养好了，你和刺客打了一场后，紧接着第二天又应了三位副将的挑战，结果呢，刚长好的伤口差点没裂开，你说要立个威，那也是事出有因。那现在呢，你本就体质偏寒，入夏了是不假，但夜晚天气还是凉的，您呢，穿的又少，作死也不能这么作，回去睡觉！”
赤鹰伸手拍了拍鬼三的胸口，小心的劝道：“三儿，气大伤肝，莫气莫气。”
鬼三又想起了这群人更不要命的事，打下去赤鹰的手：“我生气了吗？没有，要是这样我就生气，早让你们气死了，你忘了，当年你......”
眼看着鬼三要翻旧账，众人觉得应该马上离开，不然鬼三能唠叨上半个时辰。
鬼二伸手捂住鬼三的嘴：“睡觉，走，明天再收拾这里。”
鬼一和赤鹰一人架住鬼三的一边：“玉昭，明天见。”将鬼三架走了。
林南川突然感觉自己烦躁的莫名其妙，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扰乱心神。她笑了一声，望着鬼一他们离去的方向：“明天见。”
天气确实还是凉的。
七夕当天，林枫胞弟燕王林柯回京了，林柯与林枫关系极好，据说当年皇后膝下有两子，又有安家作为娘家，先皇觉得威胁到了皇权，赐了一杯毒酒，本是给林枫，却被林柯抢过来喝了下去。林柯身体便一直不好，后来是墨云杉帮林柯彻底解了毒，林柯身体才慢慢好转，此后林柯便一直游历，很少回京。林枫也是很疼这个弟弟，由他去了，但两人一直没断了书信联系，林南川的事情，林柯也略知一二。
林柯在宫外见到了林南川，这是他第一次见林南川。林枫和他通过信，讲到林南川容颜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此番一见，他倒觉得这个孩子和林枫并不像，哪里不像呢，林柯想气质吧。
林枫也好其他皇子也好，包括林柯自己，让人一看就是皇室出来的。他问过金光寺住持原因，那个慈眉善目的高僧说是眼神。
宫廷是个充满算计的地方，深宫出来的孩子只要看眼神就能看出来，因为他们看别人的第一眼就开始算计，这个人有什么样的利用价值，会不会忠于自己。但林南川眼神中没有，江南山水养人，塞北风沙磨练心性，林南川身上是坦坦荡荡的少年意气，似乎连头发丝都有着阳光的味道。
两人见面也只是客气的打了一个招呼，并未多作交谈。
林柯进了宫，轻车熟路的在御书房找到了林枫：“皇兄，我就知道你在这。”
“小柯，你还知道回来。去见了母后了吗？”
“这不马上祭祖了吗？回来履行一下责任。”他听见林枫谈起太后，皱了皱眉，“我不想见母后。”林柯虽是太后亲子，与太后关系并不好，他总觉得自己母后把权力看的高于一切，甚至高过了自己和林枫。
“又快到七月十五了啊。”林枫苦笑道：“算起来，南川今年二十一了，已经过了冠礼了。”
林柯惊道：“她还行了冠礼？这不是昭告天下，她是男子吗。皇兄，这事你怎么想的，南川身份越来越尬尴了。她总不能一辈子不婚吧。”
“世安为南川行的冠礼，他说南川觉得无所谓，她也无意成婚。”林枫看了看桌子上各世家给林舒清贺礼的名单，叹了一口气：“她本该同舒清一样的，是大启最尊贵的公主，你看舒请就活得无忧无虑的，而南川却被迫戴上面具，上战场杀敌。”
“我听说长公主本要习武被你拒绝了。”
“嗯。”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南川长在你身边，是你的掌上明珠，她说要习武，你怎么办。”
“由她去吧，朕给她请最好的武师，想做什么朕都不会阻止她。”
林柯笑道：“这便是了，皇兄，其实这些孩子中你还是最疼南川。你对长公主所做的是一个皇帝对公主要做的，而面对南川的你是一个父亲。”
疼又如何，但朕还是利用她了。林枫望着桌子上林南川送来的贺礼，微微有些出神。
林柯还想再劝几句，这时候福禄公公进来了：“皇上王爷，时辰到了，该出去了。”
其实林柯还有几句没有说出口，可皇兄能做一个好皇帝，就不能做一个好父亲了。
萧缙云碰见了林南川，两人说了几句，林南川在外面从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竟有了几分笑容。陈山看的是啧啧称奇，待林南川走后，一旁的宋昱问道：“那便是蜀亲王殿下了？”
宋昱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先前去了江南查案。昨日刚回京，就听说了蜀亲王的事情。
“是。”
“我在江南的时候就听说蜀王殿下容貌惊人，果真不假啊。逢川，我看咱们京中姑娘的思春对象就不是你了。”萧缙云字逢川，但他从未同林南川讲过，毕竟他感觉有点羞耻。
“去你的。还有啊，以后，在外面，别叫我的字，叫名字。”
陈山凑过来：“逢川，南川，萧缙云，你这字取的有几分意思啊。”
宋昱担心道：“蜀王好歹也算皇子，你还是小心为妙，别让有心人抓了把柄。”
陈山一哂：“萧家那档子事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现在搬了出来，没有沾萧家的一点光，能有什么把柄可抓。”
“还是小心些好。”宋昱压低了声音：“万一蜀亲王有夺嫡之心，你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蜀王值得结交，不会有事的，我信自己的眼光。”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七夕前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