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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回忆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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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我回到屋里,随手把打火机和烟还有钥匙一并搁置在放杂物的小篮子里。
虞星颜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屋子里空荡荡的,有些寂寞的空旷。
不过是少了个人而已,别的东西一样没缺,房间也没有变大,但就是莫名其妙的显得空旷了起来,像是站在一个旷野上,猎猎的风呼呼的刮着,却吹扬起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落叶,很是萧瑟。
我重新坐回电脑前,却发现思绪纷乱得很,怎么写都不满意,修改了半天之后发现还是不满意,于是干脆把今天写的东西全部删除,然后关机。
没有了电脑风箱的呜呜声,房间更安静了。
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
话筒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实的遥远,我已经想不起来上次和她打电话是什么时候了,上个月?或者上上个月?又或者更久远之前?
母亲问起我最近的生活身体什么的,我一律淡淡回答还好。
一来一往间,我们之间少得可怜的话题终于告罄。
就在我准备挂掉的时候,她却急急的叫了一声。
于是我没按下挂断键,静静的等着她的下文。
“你,在怪妈妈么?”过了许久,她才低低的这么问了一句。
我本来就等得已经开始发呆了的,乍然听到这个问题还愣了一下,然后勾起一个无声的笑:“你是我的母亲。”
所以在我知道她在爸爸生意失败几近破产的时候一声不吭地一个人去了上海和一个有钱男人过日子的时候,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因为我知道,那是她的选择。
母亲本就是大家的女儿,自小便是骄矜完美的公主,从身家到外在无可挑剔,当年和父亲经媒妁之言的结合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只是大难来时各自飞,就算本是同林鸟又是如何?
在那个离婚还是个新鲜词的年代,母亲的举动掀起了不小的风波,风言风语中,父亲彻底的倒下了。一个年满四十丢了事业又丢了老婆的男人,本就是很脆弱的,于是某天早上当我发现父亲躺在床上已经不会动了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哭,只是给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各打了一个电话。之后父亲下葬,我在爷爷奶奶家一直到我考上大学,然后便再没有回去过,
爷爷奶奶都有退休工资,两位老人过得很平静也很满足,也许是被他们过于平静的生活影响,我的青春期也很平静。或许对我来说叛逆期不是没有,只是迟到了几年,于是在我上了大学之后一身反骨便硬梆梆的露了出来,我也懒得去掩饰什么,一贯的我行我素,反倒被很多人说是有个性。我不置可否,反正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费心去掩饰反倒累人。
母亲的出现是在去年的暑假,那时候我正在肯德基打暑期工,每天笑脸迎人忙得不可开交,她穿着一件当季的GUCCI大衣坐在角落的位置,带着大大的墨镜,只露出尖尖的下巴。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乔装的女星光顾我们店了,只觉得她在等人,因为她从下午3点就一直坐到了我下班的时候,其间点了一份薯条一杯可乐。能等人等的那么悠闲自得的,而且在等了那么久之后还一点发火的模样都没有的,估计能让她等的人和她的关系非同一般。
我回到员工休息室换下工作服,和交班的同事打过招呼便从后门离开了,想想又觉得肚子饿了,便又绕回去买了一只汉堡一份薯条外带,那个我以为是明星的女人却拉住了我,轻轻的唤我,小叶子。
后来母亲说,我小的时候她都是这么叫我的,每次只要她一叫我,我便像只快乐的小鸟般扑进她的怀里了。
只是她忘记了,对我来说,记忆中的母亲的脸已经模糊不清,毕竟她离开的时候我才7岁,刚上了小学,而再见面的时候我已经21岁,期间14年的空白,一句小叶子已经唤不醒那些久违的亲情了。
于是我只是看了她一眼,当她认错了人,然后转身欲走。
她又一次拉住了我,然后伸手摘下自己的墨镜,一双几乎看不见眼角皱纹的眼睛盈满了眼泪,她看着我,语意哽咽:“小叶子,你不记得妈妈了么?”
记忆一点一点回笼,我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一会,还是不敢确定:“你确定你没认错人?”
“你是妈妈的女儿,妈妈怎么会认错呢?”她看起来很伤心的模样,是为了我没认出她来么?
说实话我没怎么遗传到母亲的美丽,但是也足够我跻身清秀佳人的队伍里了,而母亲的美只被岁月带走了少许,昂贵的保养品和丽质天生一样重要,所以我当时没认出来那个真的美得可以去拍广告的女人真的是我的母亲也是很正常的。
“你真的不怪妈妈么?”沉默许久的听筒那边飘过来的这句话把我从回忆里硬生生的拔了出来。
“你是我的母亲,爷爷从小就教育我,不可以不孝顺自己的父母。”我不叫她妈妈。也许是因为觉得别扭,毕竟很多年没叫过了,她却总是觉得我就是在怪她,怪她当年丢下我跑了。“何况当年的事情后来外婆也告诉我了。”
当年的故事很言情剧,母亲在求学的时候爱上了那个后来在上海等她的男人,两人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那场恋爱谈得是就算是在那个保守的年代也是轰轰烈烈,不过男方家里没什么家底,我那无缘的爷爷奶奶深恐高攀了母亲,外公外婆也担心自家心肝宝贝般疼爱的女儿嫁到那样的家庭里受了委屈,在重重阻挠下,那男人和母亲分了手,南下打工,而母亲则嫁给了父亲。父亲大母亲9岁,自是把母亲宝贝得天衣无缝,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结婚好些年都没有孩子,于是风言风语开始铺天盖地,父亲和母亲也只是沉默。其实当时是母亲不想要孩子,想来是心里其实还是在等那个男人,后来外婆和她说了些什么,之后便有了十月怀胎便有了我。
父亲30多岁才有了我,乐得跟什么似的,记忆中我可算娇纵,但凡我看上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我不能拿到手的,父亲平时总是很忙,我常常只能看到父亲匆匆离去的背影,但是父亲在家的时候必定都是用各种各样的小零食把我喂得心满意足,那时候父亲刚开始学做生意,很难很苦很累却也很赚钱,他经常北上南下的采货和跑销售,总是能给我带来很多买不到的新鲜玩艺,我被他举得高高举过头顶,幸福得像个公主,一个备受宠爱的公主。
母亲总是一边叮嘱着不能吃太多糖要蛀坏牙齿的,一边却又对父亲宠溺过头的举动无可奈何,或是转身去厨房端出香喷喷的菜肴来,硬生生把我从零食边上诱惑到餐桌上。母亲做的菜很好吃很好吃,这些年来我不记得母亲的模样,却记住了她做的那些菜的味道,无论是麻辣的川味还是清甜的浙江菜,又或者是广式的糖水,母亲的一双巧手总能做得地地道道,于是我也难得的没有被那些小零食诱拐了去,始终都有乖乖吃饭的习惯。
本来是很平静的生活,父亲的生意却突然的低迷起来,好像是有人故意的和父亲过不去一般,商品的价格被一压再压,父亲越来越忙,经常好久好久看不见人,母亲也偶尔的神情恍惚,倚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我只能把在学校里拿到的得了满分的试卷悄悄的放回书包里。
有天父亲回来了,仿佛苍老了十几岁,我第一次发现父亲的头发里多了很多白发。我虽不知道那代表什么,却隐约知道是不好的。
父亲早早的把我赶去睡觉,然后和母亲大吵了一架。
我听不见他们在吵什么,只知道母亲在哭,父亲在吼,声音从我故意留着一条缝的门那边传过来,我躲在床上,除了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紧紧的,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才能掩饰我流了满脸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