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忏悔录》iweiss

1、用户0330

　　在离A城百里远的郊区有一座废弃的疯人院，这里臭名昭著，据说是曾用来进行秘密人体实验的地方，百年前一场大火摧毁这里，一夜之间再无活人。
　　这地方本就偏僻，没人会路过，更何况还有过闹鬼的消息，曾有人黄昏驾驶在离它几百米外的公路上，透过重重树林，无意瞥见里面闪过的几道白影，不止如此，那栋白色的主楼还经常响起凄厉尖叫，撕心裂肺，犹如怨鬼索命。

　　因此这一直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但谁也不会想到，在那座萧败的主楼底下，有一间冰冷阴暗的地下室，还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地下室足足有一百多平米，四面是水泥砌成的粗糙石墙，中央顶部悬了一盏昏暗的灯，此刻正淡淡地投射下去。
　　只照亮了正下方一张布满血污的外科手术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腻酸臭的味道，像什么东西发酵许久，令人作呕。

　　床上躺着一个人，四肢锁着皮拷，被牢牢固定在床上，挣扎不得。
　　当然，那个人也毫无挣扎的意图。
　　她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孩，一头海藻般的栗色长发，奶油一般的肌肤，穿着纤尘不染的及踝白裙，与这种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但她却毫不在意，闭着眼，仿佛在侧耳倾听什么，微翘起的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温柔笑意。

　　地下室很安静，除了啪嗒啪嗒漏水声，和角落里窸窸窣窣的不知名生物爬行声，再无别的响动。

　　这安静维持了没多久。
　　床上的女孩眼皮动了动，随后在空荡荡的地下室中，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欢快的口哨声。

　　布满锈迹的栅栏门被用力拉开，发出生锈的刺耳的声音，一个影子从门口渐渐靠近，高大挺拔的男人走进来。
　　他随手摘下帽子与口罩，相貌暴露在灯下，五官英俊而深邃，一般女孩总会被这幅皮囊所迷惑，绝对想不到他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连环变态杀手。
　　“甜心，你不舒服吗，怎么不说话？”
　　低沉悦耳的男声充满关切，像对热恋中情人的问候。
　　他一贯用这种方式来跟自己的“猎物”做开场白，因为这种温柔熟稔的语气并不会让“猎物”感到放松，而是加重恐慌与惊骇。
　　对方这时往往会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拼命挣扎求饶。

　　但此刻，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女孩好似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用丝毫不亚于对方的轻松姿态，
　　“说什么？尖叫还是哭喊？”
　　她懒洋洋睁开一只眼，语气轻嘲。
　　明明被俯视的人是她，但那冷淡的眼神怎么也不像是惊慌失措。

　　男人挑了挑眉，“好心”地提醒：“你快要死了，应该感到害怕。”

　　“害怕？”
　　闻言，女孩另一只眼也睁开，冷棕色的眸子将俯身看着自己的男人打量一遍，漫不经心。
　　“人总是要死的。”
　　反正她也死过无数次。

　　男人沉默半晌，但脸上笑意未变，他并不认为对方是真的冷静，以往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人能逃脱恐惧，而眼前这个明显稚嫩得许多的女孩，又怎会有强大到无视生死的内心呢？
　　恐怕是故作镇定吧。
　　他暗自笑了笑，不管怎样，只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杀死，哪怕不是人类，最后也会崩溃地向自己求饶。
　　他很自信，于是不再浪费口舌，转身拎起一只巨大的手提箱来，“啪嗒”一声打开锁扣。
　　箱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大大小小形状不同的银色器具，每一把都有着锋利的刃口，虽然被擦拭地锃亮，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气。
　　最大的那个，半臂长的手柄一端，是边缘有细密锯齿的圆盘，齿刃折射出的若隐若现的血光，冰冷而锋利。

　　男人姿势优雅地将那些东西拿了出来，修长的手指一一划过，像抚摸伴侣那般温柔。

　　“亲爱的，鉴于你乖巧的表现，你可以自己做出选择。”
　　男人歪着头，笑得迷人，若不是话语里令人战栗的内容，或许有几分像是同恋人间的甜蜜调情。
　　这下该怕了吧？男人微笑着想，期待下一秒看见女孩脸上恐惧的表情。

　　但再次让他失望，女孩只是微微侧过头，扫了眼工具箱，眼神依旧冷静，甚至还有些轻蔑。
　　“就这？”

　　就这？
　　男人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他表情凝了一瞬，似终于懒得再装下去，突然俯身撑在手术床一眼不眨地盯着女孩看，看了半晌，仍是没得到任何反馈，不禁目光阴郁起来。
　　“到现在还嘴硬？”
　　他不再维持先前优雅的姿态，语气几乎有些咬牙切齿，“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一会儿我会一点点取走你身上的东西，把你撕成碎片。”
　　听起来毛骨悚然，血腥恐怖。

　　可女孩神色不变，冷棕色的瞳仁倒映着上方的手术灯，“你想让我害怕？”
　　她勾起唇角，挑衅微笑，“但是我天生没有恐惧。”

　　闻言，男人嗤笑一声，像听见什么笑话。
　　“人不可能没有恐惧的，宝贝。”
　　即使是再勇敢坚强的人，一定也会有恐惧，他有各种手段，可以让任何一个人产生无限的恐惧，他最喜爱的恐惧。

　　女孩神情不变，直视着他，明亮而锐利的眸毫无恐惧，坚硬如钢。
　　“可我没有。”

　　这挑衅的态度成功激怒了男人，他英俊的脸庞有一瞬的扭曲，彬彬有礼的外表裂开一丝缝隙。
　　但很快，他压下恼怒，语气又恢复了轻快，“本还想让你多活一会儿，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让我看看，你能坚持到何时。”
　　他等不及了。

　　他装模作样地蹙眉思索了一会儿，视线来回游移，最后挑选好目标。
　　修长的指尖勾起一把冰冷的刀具，是把尖嘴的钳子，尖头长得夸张，闪着寒光的钳口很锐利，甚至还有细微的锯齿，可以想象，若是碰到娇嫩的身体，不用花费什么力气，就可以轻易划破肌肤，流出猩红鲜血。
　　男人握着它，苍白的中指绕在环中，不怀好意地在女孩眼前晃了晃，“咔擦咔擦”地开合两下，发出让人胆寒的咬合声。
　　“我一般不会这么做，”他语气暧昧，“但是我今天想试试，如果将它刺进你的身体里会怎么样？”
　　那双浅绿色的眼睛扫过女孩白裙下，幽暗的眸光含着一抹玩弄。

　　闻言，女孩轻轻“嘶”了一声，半阖的眼帘缓缓掀起，浅栗色的瞳仁掠过一丝不耐。
　　似乎是终于受够了。
　　“艹，又是个傻.比。”她声音极轻，极狠，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谁说话。

　　男人没听清她说什么，但察觉到这情绪的微妙变化，不禁得到一丝满足，又好奇，轻轻凑近，“你说什么？”
　　女孩又动了动嘴，声音含糊。
　　还是没让男人听清，但他以为她终于害怕，忍不住求饶，于是便饶有兴致地凑得更近了。
　　他慢慢靠近，耳朵贴向她的唇边，没察觉那双藏在浓睫下的冷棕色瞳孔闪过一抹冷光。

　　就在他偏头分神的一瞬间，女孩动了。
　　她猛地一抬头，用力撞向他，额骨与颧骨相撞，发出沉闷的冲击声，咔哒一响。
　　刁钻的角度下，女孩的额角正好狠狠地痛击了男人的一侧眼窝，强烈的酸痛感让他猝不及防向后跌撞几步。

　　剧痛致使男人一瞬间失去思考，他还未站稳，自扶着眼眶等待那阵痛缓过来，女孩又行动了。
　　在迎头痛击的一瞬间，她原本应该被紧紧扣住的左手腕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从锁环中抽中，似乎是没有骨头一般柔软。
　　男人捂着右眼，左眼瞥见她抽出手臂，瞳仁一缩，划过难以置信。
　　“你——”

　　“嗡”
　　一阵巨响，机器的轰鸣声打断他。

　　床头的便携电锯不知怎么地被打开了开关，锯齿圆盘飞速地旋转起来。
　　男人看见女孩抖着左手提起了电锯，似乎有些艰难。

　　他很快回神，以为她想拿电锯来对付自己，不由觉得可笑。
　　真是不自量力。
　　脸上的痛缓了过来，被撞击的眼睛仍然有些模糊，但这不影响他行动，男人提步靠近她，缓缓勾起嘴角，“你以为你能用它——”
　　他话么说完，倏地刹住声音。

　　“嗞——”
　　电锯啪嗒一声划开另一只手环，也溅起一束血花。
　　鲜红色的血珠洒在皎白的脸颊和雪白的衣摆上，女孩直起上半身，神色平静，似乎感觉不到右手那血肉模糊的痛。

　　男人这才明白她的意图，疾步上前，欲抬手阻止。
　　但来不及了。
　　女孩动作极快，在他扑上来前，几个呼吸间，已故技重施，以相同的方法，粗暴地割开了两个脚腕上的皮革镣铐。
　　因为动作太快，难免也割开了皮肤，血肉向两边翻卷，甚至露出森森白骨。
　　但她好像完全不在意。
　　女孩很快从手术床上翻下去，后退几步，抬起头来，眼神无惊无惧，冷冷地落在男人身上。

　　那只提着电锯的左手仍微微颤抖着，手腕和脚腕破裂的地方流出鲜血，顺着肌肤蜿蜒下去，很快将水泥地面染红。

　　女孩迅速的动作让二人隔开几米远来。

　　男人唇角凝住，目光停留在那只颤抖的手上片刻。
　　关节扭曲，拇指和无名指软软垂着。
　　他终于意识到，那不是因为害怕才颤抖。
　　而是因为骨头碎了。
　　骨头碎了，所以才能从镣铐中挣脱出来。

　　他第一次从心中涌起不安的情绪，英挺深邃的面容闪过晦暗。
　　但也不至于完全乱了分寸，男人很快又扬起自信。
　　因为这个女孩，迄今为止，也不过是短暂地挣脱而已。
　　在这个一百多平米的地下室里，她可以四处逃窜，但总归逃不走，那扇唯一的出口，已经被锁死。
　　他甚至不介意在最后之前，让她挣扎片刻，毕竟垂死挣扎的猎物，才更激起捕猎者的兴趣。
　　嗅到鲜血，暴戾的因子开始在他身体内横冲直撞。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你的表演吧。”
　　男人一边说，一边抬步靠近，戏谑又轻视地盯着她。
　　“开始你最后的挣扎。”

　　他一边说，一边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她果然害怕，否则，为何还要挣扎，
　　恐惧这种东西，怎么会有人没有呢。

　　男人一步一步地逼近，像凶兽靠近猎物，缓缓地，漫不经心又胸有成竹。

　　女孩步步倒退，却不见慌张。
　　她面无表情地侧头，眼角扫过墙角。
　　嘭”地一声，电锯被重重扔下，水泥地上砸出一道浅印。
　　女孩开始向角落那个灰布盖着的巨物走去。
　　从进入这间地下室开始，她便注意到了这个角落，此时，她非常好奇。

　　“亲爱的——”
　　男人在她身后开口，拖长音高声道：“——我好心提醒你，那里可不是能让你躲猫猫的衣柜。”
　　他语气带着恶劣的笑意，“那里关着一头吃人的野兽。”

　　女孩仅仅顿住一瞬，没有理会他，很快便再次抬起脚，头也不回地走去。

　　“亲爱的，我奉劝你不要去碰。”这次，男人的声音多了一分紧张。

　　成功捕捉到这一分紧张的女孩，更加毫不犹豫地到角落，一抬手，哗啦扯掉黑布，露出一台巨大的铁机器，比四个棺材还要大，最上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机器后座插着电，右侧的几个指示灯微弱地发着光，还有一排红绿按钮。
　　女孩顿了顿，慢慢抬手，触向那个最大的绿色按钮。

　　“住手！”
　　男人喊道，语气中明显流露出一丝慌张。

　　他越是阻止，女孩就越是毫不迟疑地按下了那枚按钮。
　　一瞬间机器启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房顶和墙壁被震得掉下碎漆，整个地下室仿佛都在颤动。
　　阵阵血气从黑色的洞口飘出，传来齿轮绞杀摩擦的声音。
　　的确是吃人的怪兽。

　　“粉碎机？”女孩扭头，淡色的眸望向男人。
　　然而机器声音太大，半盖过她的声音。

　　但没关系，因为她已然看到，在腥风和巨大的噪音下，男人瞬间变了脸色，死死盯住她的一举一动。
　　她从那双邪恶的眼睛中捕捉到一抹惊愕，一抹愤怒，还有些许——
　　——恐惧。

　　叮的一声，脑海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用户已获取新的情报，查看期间进入时间锁定状态，是否选择查看。”
　　女孩点点头。
　　瞬间周围的噪音消失了，男人扭曲的脸也定格，逐渐模糊。

　　白光一闪，一帧帧画面在女孩眼前闪过。
　　在贫民窟最肮脏阴暗的巷子里，男孩和做皮肉生意的母亲相依为命，但是母亲脾气不好，也恨他这个不知生父的孩子，所以便经常虐待他，男孩每天过着艰难的生活，甚至被母亲送给有特殊癖好的人凌虐。
　　直到有一天母亲和一个客人因为金钱发生了冲突，被杀害后分尸，凶手把她丢进了粉碎机里毁尸灭迹，而这一幕却正好被躲起来的男孩目睹。
　　他受到极大的刺激，邪恶的人格也因此诞生。男孩心里仅存的人性随着母亲的尸身一同荡然无存，束缚着恶念的枷锁被挣脱。
　　男人失去母亲成为孤儿，却幸运地被一个医生收养，长大后继承他的家业，但童年的经历早已刻下深深的烙印，他沉迷虐杀生命，从小动物开始，直到逐渐将黑手伸向没什么反抗能力的弱势女性，他用外表将她们骗到这里，折磨杀死，然后扔进机器中。
　　但他每次都会离得远远地，从来不敢靠近。

　　画面渐渐消失，倒计时的声音响起。
　　三秒钟后，女孩眼前一黑，又再度回到地下室中，时间继续流动，粉碎机的轰鸣声带起一阵腥风，由远及近。

　　男人的面容也再次活过来，他脸色阴沉地看着她。
　　女孩关掉机器，地下室归于安静，她的话也清晰起来。
　　“你用这台机器杀人无数，但是你自己又无比害怕它。”女孩的声音穿过滚烫的风传到男人耳边。
　　“你在恐惧。”
　　“你也有恐惧。”
　　“你拼命制造别人的恐惧，是因为想掩盖自己的恐惧。”
　　她的声音平静，却像锋利的刃，把男人最后一抹伪装也撕破。

　　“小丫头，你死定了。”
　　男人压低了声音。
　　女孩知道自己说中了。
　　她脑海里响起了期望的提示音，像一枚硬币掉在地上，清脆的一响。
　　时机到了。
　　女孩不再废话，抬手再度按下红色启动键，顿时一阵热风掀起，白色裙摆被吹得张狂翻飞。
　　黑色洞口中密密麻麻的锯齿绞合着，锋利的刃口如巨鲨牙齿，无论什么掉进去，都能切割得粉碎。

　　见她又有动作。男人轻蔑地勾了勾唇角，索性站在看她还有什么动作。
　　就算被她察觉了秘密，她又能做什么呢？难道以为自己可以反抗自己吗？
　　就凭那纤细的腕和一折就断的手臂？
　　不过是下一具被粉碎的尸体。

　　他这么想着，却见发现女孩用右手撑在机器上，一个旋身，翻身上了机器。
　　洞口的腥风把她头发吹得四下张扬，男人顿住，却见她意外有了表情，露齿冰凉一笑，嘴唇微动。
　　随即，朝着洞口跳了下去，巨风掀起她裙摆，像陡然展开的双翼。
　　她要寻死？
　　男人升起不可思议，随之后颈一冷，一股危险笼罩过来，他在一瞬间察觉到事情不对。
　　一种从未有过的惧怕席卷了他全身，男人想挪开脚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像被钉在原地。

　　“exchange”
　　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起，男人胸中一窒，眼前一恍，景象突然变换。
　　阵阵阴风从他耳根掠过。
　　有什么变了，又有什么没变。
　　还是幽暗的地下室，还是熟悉的手术台。
　　不，不对！
　　绿色眸子里的瞳仁颤动着。
　　那个女孩，她为什么站在地上，她不是刚才翻上机器吗？什么时候，她什么时候跑远的？！
　　男人瞳孔缩到最小，浑身冰凉，一瞬间意识到诡异之处。
　　女孩站的地方，是原本他所在的位置。
　　那刚才跳向绞肉机的人又是谁……
　　身下传来失重的感觉，男人后知后觉低下头，却发现自己正不受控制地落进那口满是尖利锯齿的黑洞。
　　他和她——

　　“exchange”
　　交换。

　　一阵剧痛从身下传来，男人满脸惊恐，眼前赤红一片，他缓缓低头，不受控制地滑向漆黑深渊。
　　幼年时看见的那一幕场景突然浮现在他眼前。
　　那是唤醒他邪恶人格的一幕，也是让他战栗恐惧的一幕。

　　男人双手抓住机器口外侧，拼命向外挣扎，想逃离下方深渊巨口，然而无济于事。
　　齿轮很快碾碎所吞没的一切，又缓慢地向上绞杀。

　　“不！”
　　他嘶吼着被吞没，伸出双手，似乎要抓住那个不远处的身影，将她一同拖进来，五官扭曲而撕裂。
　　男人眼球暴突，丑不甘心地瞪着，丑陋如魔。
　　那个女孩静静站在前方，一双冷棕色的眸注视过来，没有情绪，仿佛在看一张被绞碎的纸张，她的身影渐渐模糊，蓝色光辉在她身上缓缓亮起。
　　这一幕，成为男人人生最后看见的画面。

　　而在他察觉不到的维度里，一个浩茫的深蓝空间中，响起接连两道叮咚声，随后一个冰冷的声音播报：
　　“恭喜用户0330通关‘恐惧’。”
　　“恭喜用户0330通过全部七个关卡，系统评价为696分，位列排行榜第一。”
　　“恭喜用户0330达成‘史无前例’成就，顺利解锁‘人渣忏悔录’地图。”
　　“请选择是否前往下一个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