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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留后军衙 ...


  •   赵一鸣再度黏上“胡须”,人高马大地走入望馆,

      那王驿长听到通报,迎了出来,见来人高大威猛,长髯飘动,手牵黑马昂头甩尾,神气飞扬,不禁暗暗赞道:不是这等豪杰,也骑不得此等神骏,不是如此宝马,也配不上这般人物。

      王驿长开口道:“听驿夫说起身无过所,敢问郎君,是何缘由?”

      赵一鸣含混着声音,回道:“赵某远道从岭南而来,乃是去内府上番的卫士,半日前在来路上,碰到了一伙贼寇,将随身行李连同小厮全都抢走,总历(唐代普通百姓通关用的过所,服役的军丁则用的总历。)在行李中一同被抢了,亏得在下马快,侥幸逃得性命!”

      王驿长感同身受,毕竟同病相怜,也狠狠骂道:“这伙天煞的贼寇,合该灭家的强人!实不相瞒,昨日就有一伙乱兵做歹,带累我担了一身罪责不轻,兴许就是同一伙蟊贼。好在官军已经前去收捕,不日即可诛灭!”他口中骂的狠,心内也将来人看的轻了,接着拱手道:“郎君为何不去补办总历,来我驿站,所为何事啊?”

      赵一鸣听他发泄完毕,拱手回道:“在下来到此地,还要拜访朋友,自离家以来披星戴月,就是为了匀出几天在这吴郡盘桓。身骑宝马,在州府走动,实在不大方便,因而想将它寄养在此,一应粮秣耗费,三日后一并结算,还望驿长能够应允!”

      王驿长看着阿骊,两眼放光,连赞好马,然后对赵一鸣说道:“行路在外,难免不便,只是寄养,有何不可?郎君尽管放心去拜会亲朋,有王某在此,一切都会料理妥当。”

      赵一鸣心中强忍住笑意:这王驿长当我不识字么?外边更新的告示,明明白白写着,此处军马被夺好吧。

      得了允诺,赵一鸣顺着指引,跟随王驿长吩咐的驿夫一路向着驿舍前行,穿过大门,才见到里面的情形,真称得壮丽二字。眼见的驿舍后面,厅堂栉比,库房鳞接,更见那客舍层楼高耸,前有泛舟莲池,后靠纵马球场,以他的目光看来,都可以直接拿来,做了皇帝行宫。

      他牵着阿骊走进马房,看到四排长长的马槽,喂养着数十匹驿马,各色驿夫匆忙往来,各行其事。铡草的,搅拌食料的,喂马的,挑水的,铲屎的,吵吵嚷嚷。

      马槽中,不时传出来尖锐凄厉的嘈杂声音,赵一鸣循声望去,原来竟是猴子!一排马槽就有两只短尾猿猴,脖子上戴着项圈,被拴在将食槽三分的位置。

      入门右手边是个神龛,下面摆着供桌,细看之下竟然供奉着马神!

      陆续还有人牵着马匹出去刷洗,还有人专门挨个观察,将马匹的健康状况一一详加记录,赵一鸣细看间,就见到有驿夫将马匹鞍辔披戴完毕牵出,想来是有过路官员需要,或者是投宿在此的要启程了。

      赵一鸣将阿骊拴在一处空闲马槽上,阿骊却突然高声惊叫,声振屋瓦,同时腾跃踢踹不止,吓得周围驿夫停下了手中活计,都退了开去。赵一鸣再三安抚,却不见效。阿骊将马槽踏翻,对着旁边的驿马又踢又咬,那马紧紧夹着尾巴,吓得无声颤抖。

      赵一鸣见此情形,问道:“莫非你从未被人拘束!是也不是?”

      阿骊转向赵一鸣,昂首长嘶,眼中又是惧怕,又是疑惑不解。

      赵一鸣轻拍阿骊的鼻梁,摩挲着它的脖颈,小声说道:“我也不忍将你留在此处,只是我此去做事,留你在身边不便,放你在外又恐被人追捕杀害,权且忍耐两日。”他将额头蹭了蹭阿骊的,接着卸掉了黑马身上的鞍辔,便向外行走,将出门之际赵一鸣回身,向阿骊拱手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赵一鸣出了马房,想找到王驿长要一份寄放文书,却见一名驿夫模样的人从后跟来,说道:“驿长刚才公事在身,不及知会出门去了。”

      赵一鸣闻此一时进退两难,那驿夫见他犹疑,连忙说道:“郎君但去无妨,所有马匹都会登记在册,断不会有什么参差。方才郎君寄养马匹,在下已经记录完毕,另有抄本在此,烦请过目!”

      赵一鸣接过来一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妥,看罢收好,方才放心拱手道:“有劳了。”

      那人一直将赵一鸣送了出来,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官路转弯之处。

      ……

      赵一鸣检查了一身伪装,再次向吴县县城奔来。到了中途,顺着界石路标,寻到了军营所在。走了没两步远,却看见路旁杂草被碾压倒一片的痕迹,通向坡底,赵一鸣顺着痕迹看向低处,躺着一匹军马。兴许是失足摔死了吧。

      金鼓之声阵阵传来,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应该是军营中日常操练。赵一鸣一路狂奔跑,度过两座桥梁,转过一处山头,才看见了军营所在。那军营四四方方,用木竹作墙,里面情形未知,只鼓角金铁之声越发响亮。

      他跑到近前,便听望楼之中岗哨问话:“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赵一鸣忐忑不安,但还是强装镇定,高声回应道:“在下是陈留后家人,来寻留后有要事!”

      那岗哨又问道:“以往那个爱骑马的丫鬟呢?怎么你走着来的?”

      赵一鸣慌忙应对,也顾不上是否会露馅,再次回道:“在下新到留后家中,以后往返军营的活计就由在下一力承担,今天初到军营,不知军令如何,因此将马留在了外头。”

      那岗哨笑道:“算你有些见识。”赵一鸣见他还要再问,只听望楼中一阵低声训斥。一人高声喊道:“既然是大使家人,且请进来说话。”

      赵一鸣麻着胆子走向营门,刚才说话那人将赵一鸣迎了进去,见他一身青绿锦袍,是个军官模样,见到赵一鸣,又说道:“实不相瞒,今日本当是大使坐衙,但是郡守有机密相邀,大使不得已,只得暂缓军务,此刻已经身在州府,你怕是要空跑一趟了。”

      赵一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夫人差我到此,乃是要向留后寻一件物什。既然留后不在,少不得也要去营帐内查看一番,万一被大使留在了帐内被我寻到,也能让夫人夸我一声仔细。”

      那人笑道:“果然是大使身边之人,端的有些见识。既然如此,且随我来。”

      赵一鸣跟随那人来到了留后中军,转过三重门哨,来到辕门,只见门内两行执戟甲士依旧森严侍立。赵一鸣不禁疑惑,那人解释道:“大使的排场威仪,不管人在与否,都不可或缺。”

      赵一鸣心内冷笑不止,跟着那人便进了中军大帐,仔细看了四周陈列,却并未见到自己那把长刀,心下不觉奇怪:那卢将军难道骗我不成!

      赵一鸣不敢耽搁,口中胡乱解释道:“夫人昨日买了一处庄田,拿出地契让大使过目,今日遍寻不着,因此让我过来询问。眼见得此处确实没有,就此别过,多谢郎官接引。”

      那人表情怪异的连声道:“好说好说。”

      赵一鸣便一揖别了那军官,一楼疾走,直扑军营大门而来。突然耳后一句:“敢问是哪一位夫人差遣足下?”

      赵一鸣佯装没有听见,脚下提速,离开了营门,向州县奔去。

      却不知身后另有一人,登上了望楼,看着远去的赵一鸣一语不发。

      ……

      赵一鸣一边疾走,一边回头张望,直到转过山头,也未见人马追出,这才放了心,一口气径直奔向县城。

      眼见着距离县城越来越近,水路也越加复杂,上经宝带桥,穿过一个叫澹台湖的大水洼,赵一鸣已经遥遥看见城池外郭轮廓,再奔近些就看得更加清楚。除了供陆路穿行的正门,还有供舟船出入的水门。赵一鸣所看见的西侧城门皆篆刻名号,他细细分辨,陆门上刻的是“阊门”,而水门上的石刻则是“胥门”。赵一鸣不禁暗自嘀咕:莫非这里就是伍子胥悬首之处?

      见两处大门都有城门郎盘查,行人都要验明正身,车船都要查看仔细。城池堞墙和望楼中都有值守。赵一鸣看了一会见无机可乘,为免惹人注意,只得继续前行,好在城门口已经较为繁华,正门两侧已经有不少私驿和店铺,水门中也是停泊着连绵的舟船。

      他在路边买了一些吃食,结算的时候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一碗鸡肉馄炖才一个铜板,而自己买那一堆臭烘烘的胡子,花掉了大概五十文钱!

      为了掩盖自己的胃口,只得错开店面,挨个去买。真个是东家买鱼,西家买米,左边吃酒,右边喝茶,零碎的点心,没数的就往嘴里塞,同时心事重重地想着如何才能混进县城,却没想到大手大脚花钱的模样,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赵一鸣换着花样喝着煎茶,正愁的没办法——他实在不想潜游河道入城,那种一身湿透的滋味这两天实在不想再体会了。刚喝完浮梁茶,又来一盏至德茶。

      “建州大团煎好了,客官慢用!”店家吆喝着,将细腻的青瓷茶盏递给了赵一鸣。他心不在焉地谢了一句,忍着烫嘴,小心呷了一口。
      赵一鸣愁眉苦脸无心品味,没想到一股子苦极的味道沿着鼻腔冲上了脑门,没忍住“噗”的一声,将茶水吐在了案边的水盂之中,但大半茶水其实还是喷到了地上。

      “这什么茶?”

      “客人休要惊疑,这建州大团是这等苦。”店家小心的解释。

      赵一鸣也只是顺便一问,正要擦嘴,却见到有人递过来一方巾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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