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吃完饭后刚坐了一会,我就接到了周州打来的电话。
“梁犀你今天忙吗?”她先是询问我,顿了顿又道:“你和徐工那边的数据合不上,你抽空过来看一下。”
“好。”我朝方遇看了眼,他从沙发下的篓里摸出一包垃圾食品,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袋,将满是香精和色素的东西递到我嘴边。
我捂住听筒,小声对他说:“我不吃。”却直接被他塞到了嘴里。
嘴巴里辛辣的味道麻痹了我的舌头,我囫囵吞了下去,声音有些僵硬地对着手机说:“今天下午可以吗?”
周州没有立即回答我,我听见翻阅纸张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信道容量似乎承受不住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今天忙的话,明天也可以。”
“我们做不成情感上的伴侣,可不可以做生意上的朋友?”她问我。
方遇因为趿着拖鞋,只将我送到了单元楼下。
滨江世纪是个小型公寓小区,地下只有一百来个停车位,只供小区内买了停车位的住户停车。小区路面道路较窄,又追求园林景观设计,满铺着鹅卵石和石板,卧石下还零零散散种着南非万寿菊。
因此我只有将车停在隔壁综合体的地下停车场内。
刚走出小区,经过公交站点,我就看下李立甬从公交车上下来。因为才和方遇结束了关于他的不愉快讨论,我装作没有看见他径直走过站台。
“唉。”李立甬却不放过我,他有些惊讶地叫住我:“梁犀?你怎么在这里?”
我停下脚步,他连忙走到我前面。
面对他的疑问,我也不想骗他,只好说:“到这里吃饭。”
他笑了起来,说:“那挺有缘分的,我刚吃完饭过来。你最近忙吗?我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你都没接。”
我颔首。
他接着说道:“我听方遇他同学说他搬到二绕边上,正过来看看他。”
想到方遇谈起李立甬时厌恶的表情,我轻微眯眼盯着李立甬。他好像被我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手缩进衣袖里,略微退后一步,蹩脚地解释道:“作为大学亲密无间的朋友,我总得来看看他过得好不好,需不需要我帮忙吧?”
亲密无间的朋友不会连手机号和微信都没有,连住处都要通过他人了解。
“他不会见你的。”我回答道,“也不会接受你所谓的帮助。”
李立甬听了我的回答,睁大眼睛若有所思,突然有了底气般声音强硬了起来:“我说怎么回事,梁老师一个人大老远跑到二绕来吃饭。原来早就和方遇有联系了,你大学时不是讨厌他吗?现在也被他迷惑了?我就说他…”
“慎言!”我打断他。
“我不知道你最近几年经历了什么。”我终于说出了对他的想法,“林棋帮了你,你却一直在埋怨她。方遇拒绝你,你却一直诋毁他。我建议你先回家冷静一段时间。”
李立甬笑了起来,他凑到我耳边,用我没有听过的语气,一字一顿对我说:“梁犀,我叫你一声‘梁老师’你真的觉得自己是人生导师了?”
“你建议我冷静。”他像一条毒蛇,嘴里充斥着沾满毒液的话语:“你心理那么多毛病,怎么还敢出来招摇过市?”
回研究所后,我给许久没有联系的父亲打了电话,开门见山地让他帮我留意李立甬近期的动向。父亲对我主动打的电话表现得受宠若惊,并没有问我理由,直接承诺我会让部下帮忙留意。
打完电话后我还是不放心,李立甬的行为举止有些癫狂,我又拿出手机给方遇发了信息:
「你们单元楼的门好像有些锁不住,你尽快联系物业处理。」
他没有立即回复我,我收了手机,换上工作服向实验室走去。
进入初秋后,海滨市一直连绵不断下着雨。
这几周,海滨度假村的生意不是很好,方遇总跟我抱怨,说:住房率太低了,规划的食材还没用就扔掉了,没有太阳换洗的床单都晒不干,购置了好多大型烘干机每天就守着员工烘床单,就算天气潮湿这么久待在烘干机旁边脸都起皮了。
晚上我回家时,他还提出和我视频。明明是他的提议,接通的时候,他稍显扭捏,只喊我的名字:“梁犀。”
“梁犀,你看我的脸,都起皮了。海风好大,还一直下雨,上周玻璃幕墙都被吹裂了。”
我凑近屏幕仔细看,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安慰他说:“没有起皮。你们的幕墙是新装的,还在两年的保修期内,你找一下施工队。”
“哦。”他回答我,用手指指自己嘴唇上面:“明明起皮了。”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圆润,还透着淡淡粉色,放在他殷红的嘴唇上方。我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喉结随着我的动作上下滑动。
方遇没有放过我脸上细微的表情,他用手捂住嘴巴,遮住下半张脸,眼中却带着得逞的笑意。
或许是之前的我太过敏感,误会了李立甬。李立甬这几周并没有什么动静,反倒是林棋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林棋好像哭过,她近几年压力有些大。
怀孕之后她没有继续上班,她的父母是姐弟恋,母亲退休后在家帮她带小孩。去年她的父亲评职称,被人投了匿名信举报女婿医疗器械作假,职称没有晋升反而被发配去了二级医院。
李立甬好像觉得从前的风光不再,对她越发冷淡,也经常不回家。林棋想要找工作,但她原来的工作是她父亲介绍的,生过孩子后,她肚子上的妊娠纹一直没有恢复,记忆也有点衰退,李立甬对她又漠不关心,因此整个人愈发抑郁起来。
“我想找个工作。”她顿了顿,似乎走远了一点,听筒里李念其哭闹的声音小了下去,“我现在记性有点不太好,也在看心理医生。不想回原来的交际圈,所以只好打电话问问你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林棋结婚前的工作,在她父亲的处理下没有任何污点,变成了主动离职。刚结婚的时候,李立甬对她很好,婚礼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承诺:“我李立甬,以后绝不会让林棋受半点委屈,不会让她哭,只会让她笑。”
林棋被爱情,还有肚子里爱情的种子冲昏了头脑。她大无畏地为了李立甬冲破阻碍,却发现原来她伤痕累累之后到达的并不是港湾,而是另一个起点。
我让她把简历发给我,多写点自己的优点,我修改之后帮她发给疗养院。
泊船之家的院长与我熟识,从我初中毕业起,我每周末都会去看母亲。即使高中后不再去了,他仍然每个月简单与我探讨母亲的情况。
收到确定回复之后,林棋有些开心又有些局促,她问我需要注意点什么,我将院长的微信号推给了她。
林棋发来一个「小猫猫微笑.gif」的表情,然后欢天喜地加上了院长的微信。
方遇的小姨并不在泊船之家疗养,而是在海滨市郊区的春天疗养院。
中秋之后,我们定好了明确的时间,我开车到滨江世纪外接方遇,然后从二绕路口上绕城高速直接去春天疗养院。
方遇背了一个灰色的休闲包,里面装着饭盒和几本故事书。
等红灯的时候,他看着我一直往包里看,于是撕开湿纸巾擦了擦手,打开饭盒,从里面拿出一块鱼片,递到我嘴边,“看你眼巴巴地看着饭盒。吃吧,我研究的新菜色。”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却不好拒绝他的好意。
红灯变成绿灯,后面的车冲我按喇叭。
我松了离合,嘴角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指尖,鱼片从他手上掉到我裤子上。方遇小声地“啊”了一下,车熄火了,我的牙磕到他手指上,留下一串牙印。
我飞快地重新挂挡启动,用纸包着脏掉的鱼片,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他像是被咬痛了,低头抿着嘴,脸颊蔓延开薄薄的粉红。
“换个自动挡吧。”他提出建议,好像并不生气:“这样下次就不会熄火了。”
“好。”我立即回答。
我用舌尖舔了舔嘴唇上沾着的鱼片味道,下次又是什么新菜色?我不由思考起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