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之想》北原

2、吃饭

　　“不是你俩这是啥情况？”何景迟看看林州，又看看江书严。
　　林州叽里呱啦讲了一通，顺便说了自己的手机又双叒叕被没收的事。
　　何景迟笑的不轻，嘎嘎的，笑出了鸭子叫：“嘎嘎，不是我说，厉害啊，你就不会先搬一套桌椅给他用着。”
　　林州看了一眼专心听讲的江书严，不屑的说：“给谁搬桌子都行，就是给他搬不行。这是底线懂吗？”
　　江言在何景迟开口的那一刻，心思就已经不再学习上面了，只是碍着这节课是年轻的英语老师讲的，不好意思不听。直到林州也开口说话，江言这才叹了口气，认命般的放下笔，合上书：“傻州，你的手机呢，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话，会打扰到别人。”
　　林州瞪瞪眼：“靠！原来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手机被没收的事！”
　　“你不是号称你家是手机专卖店的吗？”江言白了他一眼。
　　林州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先去看了看江书严，发现后者还在认真听课，甚至还做了些笔记后，一脸嫌弃的说：“我就说说玩，你还当真了。让江书严听见回家不告诉他妈？”
　　江书严正认真记着笔记，脑海里全是addition和furthermore的区别，听到这句话，笔尖不由自主的就在纸上停了下来，直液式的中性笔墨水多，很快染了一大片。整张白纸上整整齐齐的罗列了不少重点句型，江书严的字不说好看，秀气是肯定的，还很端正。原本漂亮的纸张染上墨水，格外刺眼，联系到林州刚才说的话，又颇具讽刺意味。
　　难道他江书严稀罕这个林家？
　　要不是妈妈的原因，他这辈子都巴不得和这个林家有任何关系——包括这个便宜老哥。
　　江书严书生气的面庞沾上几丝冷笑，回过神来提笔继续写短语：“林州，你说就行，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想法，”写完最后一笔，江书严抬了头：“你多虑了，我不喜欢打小报告。”
　　直直的迎上林州的眼睛，他才发现，那双眼里饱含着厌恶，还有浓浓的——
　　怀疑。
　　江书严被林州眼里深藏着的怀疑一下子刺中，那是林州下意识的反应，和对自己最深重的情绪。江书严不吭声，把头扭回去低了下来，继续写。
　　林州冷笑了一下，眼里的厌恶更深一层。
　　旁边几排隔了条过道的同学都不寒而栗，畏畏缩缩的想把自己团成个球，不被大佬发现。
　　一时间，气氛降到冰点。
　　何景迟一看自己向来和谐的后排就这样被林家哥俩给搅和的剑拔弩张，赶紧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闭嘴吧你。也别冷笑，要笑回你们班去，别在我这儿挑事。你看看旁边的同学被你们吓得，原本脑子就笨，在这么一吓，怕不是会直接变蠢！”
　　林州斜着眼看了一眼旁边。
　　那个正好被他瞥到的的同学吓得直摆手：“没……没有！”
　　何景迟一听，立马说：“听听，听听！都让你吓得结巴了！可怜可怜孩子吧！”
　　林州：“……”回头默默看了一眼何景迟，及其身后的江言，小幅度摆摆手：“……行，我不惹事了。他爱学就学，我也不再随便说闲话，行吧。”
　　“完美。”江言接道。
　　台下四个人安静了一会儿，台上的英语老师显然在强颜欢笑。一面说着错题，一面在心里暗想：
　　这次塞了这四个小兔崽子来上她的课，主任说发奖金；但是下次谁要是再把这几个小兔崽子塞到自己的课上，她就罢工！
　　“叮铃铃铃叮铃”下课铃如期而至，二班同学纷纷像是脱缰了的野马一般疯狂往外奔。
　　江书严看的一愣一愣的，指着问道：“这是……什么情况？”发现没有人理自己，江书严才环视了一下四周：没人了……除了自己以及旁边的三个以外，没人了。
　　林州扭了扭脖子，感觉有些发麻，又伸了个懒腰，心情好了点，这才慢悠悠地回答：“到中午了，都急着去吃饭。不信你可以看看别的班级，除了咱们以外，人都跑光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鲁汇喊道：“林三，林三！吃饭啦！”
　　江书严静静地站着，淡淡的看林州的表情千变万化，像是个调色盘。
　　林州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
　　江书严张了张嘴：“为什么他叫你林三？”
　　“姓林，年纪第三常驻嘉宾。”何景迟缓解了一下尴尬，拍拍两个人：“我们先走了，傻林，记得带小江去吃饭啊！”
　　最终，林州还是没有去食堂吃大妈们做的饭，何景迟和江言要去门卫拿江言哥哥一早放在门卫的饭，至于鲁汇，林州打了他一顿就放他去食堂了。
　　他先是去了一趟教导主任办公室，又去了门卫看看，结果被赶出来了。
　　至于现在，正听着蝉鸣，走在林荫道上，偶尔有几丝燥热的微风拂过，鼻尖萦绕着缕缕花香和青草的气息。
　　啊！世界如此美好！林州感叹着。
　　“不吃饭吗？”江书严打断了林州的感慨。
　　虽然现在该吃午饭了，可是他也不是很饿，反倒是由于到了饭点的原因，满校园都是饭菜的香味，很难不勾起人的食欲。而且，他也好奇，林州带他走了这么远了，再往前走走估计就到北冰洋了，可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这是要去哪吃？
　　林州“哼”了一声：“朝阳六中在市里一直有‘吃货的天堂，学子的福利’之称，怎么可能只有食堂能吃饭？”
　　江书严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就听林州继续说道：“除了食堂以外，学校里还有很多小店，有烧烤，火锅，甚至还有一位大佬曾经开了个海底捞，结果由于学生们心里装满了海底捞，连周记都变成了‘品海底捞有感’之后，就不让开了。真是可惜死我了，当时还是个新生，不明白食堂伙食的可怕，后来尝了几次就再也不想吃食堂了。”
　　江书严微微点头，心想，说到六中的伙食，林州倒是话很多。
　　“行了，到了。”林州停下脚步，一拍江书严：“就这儿。”还伸手指了指。
　　江书严听林州的语气以为也就是一个小店，抬起头看了一眼，在燥热的风中凌乱了。
　　特么这是什么小店？这特么明明就是肯德基！
　　“吃什么？”林州大步跨进去，问道。
　　江书严愣了下，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啊？噢，我要一个大份薯条。”
　　“行吧。”林州对漂亮的服务生小姐姐说道：“姐姐，要一个鸡肉卷，三杯大杯可乐——加冰，再要一份大份薯条。番茄酱多来一包，谢谢姐姐。”
　　服务生又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转身去取餐：“给，今天怎么没要橙汁啊？”服务生用熟稔的口气说道。
　　林州接过来，笑了笑：“今天带了个同学，而且江言不爱喝橙汁，上次差点被他扣脑袋上。”
　　服务生笑了笑：“咳，有这么夸张？”
　　“当然。”林州习惯性扫码付了钱，冲服务生挥了挥手机：“付完了。”
　　说完，他猛地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顺手给江书严付饭钱？
　　林州转身，尴尬的看向江书严：“说吧，现金还是扫码？”
　　江书严看见林州尴尬的不行，心情好了不止一个度。细长的眉眼微微一弯：“转账给你。”说完就拿出手机来加了林州的好友。
　　“这个叫‘大米粥’的是你？”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江书严一边吃薯条，一边划拉着手机，问道。
　　林州咬了一口鸡肉卷，瞥了眼江书严，手里也不停地点着：“对。”
　　江书严嘴角微微抖动，戳了几下屏幕：“我给你发过去了——好友申请。”
　　林州又咬了几口鸡肉卷：“这个‘江小严’是你？”
　　江书严瞥了眼林州，也毫不避讳，咬了根薯条，说道：“对”
　　“转账。”林州通过申请后立马说。
　　江书严把手里的薯条随手往林州怀里一塞，点了几下屏幕：“多少？”
　　“十一。”
　　“叮咚！”林州的手机响了一下。
　　“给你转过去了。”江书严说道，刚想再叼一根薯条，就听见林州说：“闲着没事不要随便给别人塞东西，又不是没手。”
　　话音一落，江书严就感觉自己怀里多了点东西——自己刚才随手塞给林州的薯条。
　　江书严瞬间道歉：“抱歉。”自己顺手了，确实太过随便了。
　　林州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江书严，又继续看手机了，直到到教室都没再说话了。
　　“林三！”一个女生迎面跑来，大声喊着。
　　江书严有点轻微的近视，刚才下了课就摘了眼镜，现在没戴眼镜，有点看不清人。他眯眯眼，定睛仔细一看——是上午回答自己的女生。他歪歪头，看了眼林州。
　　“林三！你上哪去了？”女生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问道，手不停地扇着风，腰微微弯下，眼里带着几分好奇和疑惑。
　　江书严想到一句话：大大的眼睛里藏着小小的疑惑。
　　他仔细看了看那个女生：眼睛确实挺大，嘴巴被口红弄得红艳艳的，睫毛像苍蝇腿一样粗……江书严没有再看下去，他选择清心寡欲的吃东西，顺便看看林州会怎么应对女生。
　　只见林州大手一指：“喏，看见没，我带他去吃饭了。”
　　“林三！你怎么不带我去啊？”女生娇滴滴的问。江书严在一旁差点没被番茄酱噎着，他扭头看了一眼林州——面对女生的挑拨，他会说什么呢？
　　林州在两个人紧张而又期待的注视下，挠挠头，不负众望的说了句：“下次带你去。”
　　不愧是林州。江书严默默地继续吃薯条。
　　“你不是不喜欢吃油炸食品吗？”林州停了机会儿，继续说。
　　女生：“……没有啊，你记错了吧。我先回去上课了，下次一定要带我去啊。”
　　江书严：“……”这妹子，还真是在用体重泡汉子，太勇敢了。
　　“江书严？”林州的鸡肉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完了，正眼巴巴的盯着江书严手里的薯条。
　　“干吗？”江书严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薯条，看见林州皱了皱眉，又反应过来，林州要是想吃何必还问问他，上手抢就行。江书严明白之后，把手缩了回来，清清嗓子：“什么时候去拿书？”
　　林州被他一提醒才记起来江书严还没拿到书，：“等等，我忘了，我问一下老何”说完转过头不再盯着薯条，麻溜的拿出手机，给何景迟打电话：“江书严的书……”
　　对面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不用想，肯定不是何景迟：“大米啊。”
　　林州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比面对江书严还冰冷，握着手机的手几不可察的紧了紧：“抱歉，我打错了。”
　　“大米啊，今晚回家吃吧。”对面继续说。
　　林州生硬地回答：“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记得带上你弟弟啊。”对面继续说。
　　林州看了一眼江书严弄得后者莫名其妙。江书严疑惑地看了眼林州，心想怎么打个电话语气还这么生硬？
　　林州收回目光，语气冰冷的回答：“他不是我弟弟。”说完，没有在等对面回答，直接就挂了电话。
　　江书严一共就听见最后一句话，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林州不认自己这个弟弟，那他还不想认这个便宜哥哥嘞。
　　“江书严。”林州挂了电话对江书严说道：“刚才那是我爸，你昨天见到过了。今天晚上要回家吃饭，听见了吗？”
　　江书严懒得计较林州现在语气里的阴暗，淡淡应道：“嗯。”
　　林州听到这不软不硬的回答，也懒得再把自己的怒气转到别人身上，又低头看了眼手机，自己居然把何景迟的电话给存错号码了，存成了自己老爸的。
　　林州烦躁的挠挠头，改了过来，又看了一眼微信，头也不抬的对江书严说：“老何已经把书送到班里了，外加一套桌椅。”
　　何景迟又发了几张图，林州点开放大了看，是江书严的座位位置，林州一眼就看出来，是在自己旁边，至于鲁汇，被何景迟扔到了前排。林州才不跟何景迟计较他这些小心眼又幼稚的行为，装作不知道，给江书严看了一眼：“你的座位，我同桌。”
　　江书严咽下最后一口薯条，接过手机，看了眼。
　　桌子上整齐的摞这十几本教科书，和几套练习册，桌子很干净很新；再看看旁边，江书严转移了注意力，桌子上也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江书严点点头，示意林州自己知道了。
　　下午的课很有趣，但是两个人都因为想到下了课要回家吃饭而默默无言的沉默了一下午。
　　“江书严！”
　　林州下了晚自习，揉揉已经发麻的脖子，一边向门外走，一边喊道：“走了！”
　　江书严把书收了收，点点头，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一个新的家庭，吃一顿阖家团圆饭。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
　　怎么可能会平静的吃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