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中的幻想世界》李敖

15、第十五章 单元三：你是要长生？还是要不老？

　　三十年之后的监狱里．．．

　　一名年轻的狱卒正在巡逻牢房，他神情紧张，鬼鬼祟祟地对着他旁边同僚的耳边小声地说：＂８１３牢房真的好恐怖喔！里面关着的那个人一点血色也没有，到底是已经死了？还是还活着？＂

　　＂这我也不知道！我从监视器上也观察了他好几天，一整天下来，他是一动也不动！就连苍蝇停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皮上、他的嘴唇旁，他也不为所动！好像已经进入到无我的空无境界了！＂他旁边的同僚也很有同感附和着他。

　　这时，一个资深的狱卒从他们背后走了过来，一把就敲了这两个小狱卒的头，教训警告他们说：＂以后别再乱说话，万一被别的囚犯听到，传了开来，引起了惊慌骚动，甚至演变成暴动，我们都吃罪不起！＂

　　＂那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死在监狱里，我们也有事啊！＂其中一名年轻狱卒问道。

　　＂他进来时已经７９岁了，被判终生监禁。现在算一算，已经关了三十多年了，应该已经有一百一十几岁了吧？＂这位资深的狱卒解释着。

　　另一名年轻狱卒不敢置信惊呼道：＂我靠！都活这么久了！他这不成了老妖怪？不然是什么？难怪我每次巡逻经过８１３牢房时，都感觉到特别的阴森恐怖！＂

　　＂你那叫心理作用！＂资深狱卒接着继续说：＂别再嚼舌根了！给我继续巡逻去！＂

　　这个特别的囚犯就是陈立强，他就是因为长生，所以永远都死不了！然而他并不会不老，即便身体器官逐渐衰竭，依然断不了气！而接近骷颅的干瘪外表，显得更加诡异阴森，人见人害怕，鬼见鬼惊讶。

　　后来，还因此引起了□□的注意，决定给予他特赦！
　　他出狱时已经１１５岁了！可以说是破了金氏世界纪录，全世界最老的犯人！

　　陈立强出狱时，没有人接他，因为他举目无亲哪！
　　他儿子早就寿终正寝死了，而他却永远都死不了。
　　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已经泛黄的那张名片～＂有求必应许愿池＂，搭上了出租车。连师傅看了都吓一大跳，这人干瘪瘦弱，皮肤粗糙，气若游丝，满布着又粗又硬的皱纹，简直跟骷颅没有什么两样了！

　　用槁木死灰来形容他，恰如其分！

　　师傅把他送到了深山里去，更觉毛骨悚然。人安全送到目的地后，出租车便立马飞奔下山。真的就像是看到鬼一样！

　　陈立强驼着背，很吃力地缓步走了进去，他终于再度回到了＂有求必应许愿池＂。

　　＂欢迎光临！＂小禄伸手示意，请客人进入。

　　陈立强走到了柜台前，看到福德老者很惊讶地问：＂都过去了五十多年，我还以为老板早就换人了，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是你！你竟然还在！你竟然还活着！＂连续用三个＂竟然＂，只因惊讶非常！

　　＂你都死不了了，我当然也还活着！＂福德笑笑地回答。＂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你怎知道我会来？＂

　　＂等你来还愿啰！＂

　　＂还什么愿？我都痛苦了几十年了，我还想砸了你们这间鬼店呢！＂陈立强用尽全身的力气痛骂着。

　　＂你跟那位小姐不是都如你们所愿？都如愿以偿了吗？一个不老，一个长生。还记得我说过吗？当愿望实现时，就是代价付出日。所以，一个不老却早死，一个长生却被生命凌迟！＂

　　＂这代价真真是太可怕了！我有什么办法可以去死呢？＂陈立强在绝望中，带点啜泣的哀鸣。

　　他的这种愿望还真是罕见！
　　是人都怕死，唯独他求死。自尽者除外！
　　疑？
　　那他也可以自杀啊？
　　他当然试过了！但还是死不了！只是平添更多的苦痛罢了！

　　＂哈哈哈～＂福德老者笑着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陈立强绝望地转过身，步履蹒跚，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
　　人生路上，想要潇洒走一回是难～难～难！

　　他走了出去，出了大门，再度穿过了大门口的透明薄膜。
　　这才踏出门口一步，他就倒地咽气了，瞬间变成了一堆骷颅。
　　可能是因为年纪真的实在是太大了吧？比人瑞还要人瑞了！

　　＂爷爷～你说话不算话，你片面撕毁契约！不是说要给他长生的吗？他怎一出去就死了？＂小禄挑着眉问他爷爷。

　　＂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是幸福地活着．．．可是如果是痛苦地活着，那倒还不如让他死于安乐。早死早超生嘛！＂福德老者捋着他那又白又长的胡子解释着。

　　＂那还是毁约啊！爷爷～你这是败坏了我们有求必应许愿池的名声啊？＂小禄继续挑衅着她的爷爷。

　　＂小禄～怎么说话的啊妳？目无尊长！＂阿财难得逮到妹妹小禄的辫子，在旁边煽风点火顺便奚落她。小禄吐着舌头俏皮地反击她哥哥。

　　＂爱情是没有永恒的！我给他永恒的生命，就是要让他亲眼见证到这一点。如果他没来许愿，那他到生命终点前，都是幸福快乐的时光。直到他死，也看不到被爱情背叛。＂福德老者接着继续说：＂陈立强这辈子唯有两贪～他贪色，却被美色所害。他贪生，却被长生所苦。刚刚他澄净的心灵，我已经看不到他的贪了，从贪色变成毁色，从贪生变成求死！我们的目的不就已经达到了吗？何必继续拘泥于形式上的契约呢？你是要幸福地死去？还是要痛苦地活着？结果他选错边了！正因为他不再贪了，所以我愿意让他离开错误的那一边～让他不再痛苦地活着。＂

　　＂原来如此！＂小禄瞬间恍然大悟。
　　这就叫顿悟！

　　后记：

　　子曰：未知生，焉知死？
　　可是呢～既会死，何以生？

　　生来只为等死，死去才能活来？

　　这生死论是哲学、是禅学、是永远都不会有结论的！

　　就像是史上第一场的大辩论～
　　正方代表：孟子的性善说。
　　反方代表：荀子的性恶说。

　　辩了两千多年了，至今一样是没有结论！

　　所以，为主人公陈立强，
　　吊上一条白布，
　　撒满一抔黄土，
　　造起一座坟墓，
　　吹奏一曲凄楚，
　　催送他快点上路！

　　这并非诅咒的恶毒，而是祝祷他幸福！

　　哀哉呜呼～
　　他的人生尽是凄凉，满怀悲苦。

　　（本单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