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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洛贞·纪年》
      锦帝元年,六月飞雪,八月大寒,哀鸿遍野,生灵涂炭。
      帝祭女,大水三日,遂止如初
      九月初九,重阳月,重阳日,重阳时分。
      “帝父赐我世安二字,本许我一世平安,为何要我祭天”
      “玉烛和我有八分相像,自小侍奉左右,自是一般人无法辨别,可却代我而死,”
      “今儿个是重阳,又是祭天的好日子,帝父,没了我,你又要以谁祭天。“
      “至此世上再无世安”
      “只有栖梧”
      九凤绕梧,择良而栖。

      孟尘阁,正月初三。
      “公子,初三了,罡月星星位正宜,子睢公子亦要归山。”黎墨细细地整理凤栖梧的玉冠。
      “令子睢归山与我何干?”凤栖梧把玩着腰间的双鱼白佩,未曾抬眸。
      “公子,仙长在世时,曾命公子万事皆与子睢公子商量,此次贸然出山,怕是不妥。”
      “罡月星出世,必有大乱,若不出山,更待何时。”
      “良禽择木而栖,黎墨,许人将纸笺送下山去。”

      晋城,正月初七。
      “公子,晋城到了,入关的文件已着人送到,您是否要停车歇息?”黎墨为凤栖梧添了件鹤氅。
      “歇。”凤栖梧抚了抚鹤氅“等他出城请我。”
      “公子,奴婢有一事一直不解。”黎墨恭敬低头。
      “哦”凤栖梧指了指旁边的玉凳“说来听听。”
      黎墨闻言深深颔首“恕奴婢愚钝,公子怎就确定,楚殿会同意公子的话,而不是转投于子睢公子门下。”
      凤栖梧伸手捻起车帘,未曾回首“古时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淮南子》记曰,天柱折地维斜。共工力量岂非凡人,颛顼又为黄帝后裔,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今日令子睢表面不问天下,那明日呢。令子睢怎会看到天下如不周山般生灵涂炭。师尊教诲他心怀天下,人世冷暖并非他所愿,楚舆亦知令子睢不会帮助任何人,他的心中只有众生。”
      “楚舆是个明白人,他知道令子睢虽然经略万千,却不能为他所用,不杀他已是他的极限,若是看到令子睢帮助他人,你说,令子睢能活多久。”
      黎墨抬眸看向凤栖梧,暗自摇头,轻言“公子贤明”。
      栖梧公子毕竟不是与子睢公子一起长大的。
      九年前,栖梧公子被送上孟尘山,便仙长看重,而子睢公子自幼便长于孟尘山,深得仙长真传,看起来冷漠疏离,却还有几分人情冷暖。而栖梧公子,白玉般的脸总是言笑晏晏,却从未达眼底。仙长的诸位弟子中,论器重,怕是除了栖梧公子与子睢公子无出其右,可论人心,子睢公子更胜一筹。
      凤栖梧,衰柳疏疏苔满地。十二阑干,故国三千里。南去北来人老矣。短亭依旧残阳里。
      凤栖梧见黎墨这般不语,浅笑道“令子睢深得仙长器重,又怎会轻易让楚舆算计了去,莫不是琅嬛郡主请他出山,他又怎会下山。”
      黎墨见自己被看破了心思,闻言道“奴婢愚钝。”

      山水楼
      “诗万首,酒千殇。几曾著眼看侯王。”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
      “公子你瞧”黎墨指指对面的雅间“是小慕容”
      凤栖梧顺着黎墨的手指看去,“慕容琛过的倒是潇洒自在” 捻起酒杯,清呷一口,不经意的笑了笑。
      慕容琛不经意间瞧见凤栖梧,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讶意,随手打发了侍从请凤栖梧过去,并不言语。
      “公子,您说小慕容是有意而来还是无意之动呢?”黎墨为凤栖梧轻轻斟了一杯酒,低头细语。
      “慕容琛好性子,热闹的时候怎少得了他”凤栖梧看着匆匆跑来的侍从“但是我来,他怕是不知。”

      慕容琛见凤栖梧走近,眉眼弯弯的为凤栖梧盛了碗银耳羹“凤公子雅兴”
      凤栖梧接过银耳羹,向慕容琛招了招手,“黄帝伐逐鹿而禽蚩尤,与尧伐鸛兜,舜伐三苗,禹伐共工”凤栖梧低头浅酌“好时候啊,慕容琛.”
      慕容琛捋了捋袍子上的褶皱,“子睢公子还好?”
      “仙长故去,师兄自是操持大局,圣山上固然清净,也不比从前。”
      “反倒是皇城,笙歌燕舞,太太平平,倒也是心大。”
      凤栖梧接过黎墨手中的茶盏,看向慕容琛的眸中倒也是多了几分笑意。
      她是真的欣赏慕容琛。
      慕容氏凭太师起家,正正经经的书香门第,六百余年盘踞南地,未曾称王为帝,固守南地太平,何晏海清。
      慕容琛出身嫡氏长房,师从名家大儒,在圣山上与令子睢一起习武,身上未曾沾染一分纨绔,未学来世家的那些心思。
      如果说她看过谁身上还存有那么几分浩然之气,那必是慕容琛。
      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心怀天下周济苍生。
      慕容琛见凤栖梧不语,又替她盛了碗银耳羹,“这家酒楼的银耳羹做的真是不错。”
      他知道凤栖梧是谁。
      他终归是有些心疼凤栖梧的。
      虽然凤栖梧此刻一身男装,缕缕青丝绾成高髻,他依然能从凤栖梧的眉眼间看到那一分熟悉。
      独属于凤栖梧的淡然不惊,白玉脸庞下的坚毅倔强。
      他十二岁上山,初遇凤栖梧。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女,冷漠无情,聪明绝顶。
      少女的名字就那么改变,从一世相安变成有凤栖梧。
      少女的身份,也在一夜之间,从枝头跌落到地底。
      他记得那时候,从火场里被换回的她一身祭天的华服,小小年纪之下的严妆精致可笑。
      她的母妃出身圣山,千年难遇的圣山神女,误入凡尘嫁与皇室,冰肌骸骨埋于皇陵,梦色苍穹才会换回神女的回眸转世。
      男女大防,未曾接触太多,却依然同情。
      他记得仙长说,凤栖梧只是三分像了神女,余下七分便随了皇室。
      可就仅仅是那三分,便是如此惊人之姿,绝代风华。
      你说她像初雪,晶莹剔透白璧无瑕,可她那寂寞清冷的双眸又更冷于寒潭三分。
      你说她光华明艳,惊艳众生与日同辉,可她偏生又如皎皎明月般摄人心魂。
      他有时望向凤栖梧的双眸,便是不禁沉沦,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眸,粹尽了万千风华,似嗔似怒,却更是晕了几分清冷,还有极致的雅致优雅。
      比起凤栖梧,他更看不透令子睢。
      只能用干净一词形容令子睢。
      少年的眉眼间不染一丝人世间的烟火气,亦是不染一丝情绪,通透又澄澈的眼眸,飞星入鬓,像是最好的黑曜石雕琢的一般,无处不精无处不美,当他静静的注视着你时,你便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如果说凤栖梧是冰冷到极致,那么令子睢身上还是可以让人感觉到几分温暖的,或许是从小在山上长大的原因,他记得令子睢笑起来,便是山光石开,少年微微勾起的嘴角竟有一种岸夹桃李锦浪生的春暖花开之感,公子如玉,丰神俊朗。
      谪仙一样,不染俗世纤尘。
      他记得令子睢一个人坐在殿门外,大雪纷飞,却不沾分毫。
      哪怕是与他比剑时落败,也是淡淡一笑不曾言语。
      仙长本就超脱,而令子睢在山上出生长大,便一直不问世事,专心修道。
      天下大乱,圣山再怎样超脱,也无法避免牵涉一分。
      圣山终是要入红尘的。

      山水楼外。
      “殿下,山水楼到了”
      楚舆下马,抬眼望向二楼雅间,淡淡一笑,大步迈进。
      慕容琛远远的便听到了楚舆的脚步声,未经一丝功力的修饰,沉着而稳健。
      “景王大驾光临,慕容有失远迎了”慕容琛站起,抚了抚袍子上的褶皱“景王请”
      楚舆只是浅笑,目光却锁向了凤栖梧。
      凤栖梧正低头品茗,仿佛浑然不觉楚舆一道灼灼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凤公子”楚舆俯身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好久不见”
      “哦”凤栖梧这才抬头“栖梧本是山人,何能与景王朝朝相见。”
      “上次殿下拜会孟尘,仙长便对殿下大加赞扬”凤栖梧垂眸,纤长的睫羽垂下,让人看不清她的目光“景王天人之姿,更得陛下青睐,小小孟尘只是草芥而已。”
      楚舆听罢,不以为意的笑笑,竟鞠身为凤栖梧倒了一杯茶“凤公子此话言重了”
      “久仰孟尘双子,世人都言,得一人便得天下,今日得见凤公子,已是大幸”楚舆将温热的茶水送到了凤栖梧面前“倒是孤难得见到。”
      凤栖梧只是看着楚舆,并不接那杯茶。
      慕容琛见罢,伸手将那杯茶拦下“景王既然来了,何不与臣小酌几杯”
      楚舆看向慕容琛,眸光不禁幽暗了几分。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慕容琛存的是怎样的心思,只是碍于这慕容长房嫡子,不便招惹罢了。
      慕容氏独立世间六百余年,历经多个王朝兴衰,见识过了多少玉砌雕栏的灰飞烟灭,却依然屹立不倒,历代慕容氏都为当代帝皇所重,虽不曾为官,却是难得的地位。
      慕容有女,除却百年前的那位艳绝天下的明后,却都不曾入宫,反倒是都嫁给了清贵之流,未曾沾染皇室斗争。
      反倒是慕容琛的生母,便是那昔日名冠花都的洛阳郡主,才情无双,偏偏喜欢上了慕容家那迂腐的公子,一来二去,倒也是成了美名。
      想来自己与慕容琛倒是有那么一分的血亲。
      这慕容琛身上未曾拘囿一分皇室的阴霾之气,反倒全是俊雅飘逸,凛然的正义之气。
      “慕容公子好雅兴”楚舆整了整衣冠,“不知凤公子意下如何”
      “慕容公子盛邀,栖梧怎敢枉拒”凤栖梧放下茶盏“倒显得栖梧不识抬举了。”
      “如此甚好。”楚舆起身,向凤栖梧做出“请”的姿势,“今日得幸,竟让我遇见了二位,楚舆又有何求。”
      凤栖梧一笑,缓缓起身,却是一阵咳嗽,忍不住的发作。
      黎墨忙将鹤氅为凤栖梧披上,又取来手炉,暖住凤栖梧的手,心疼道“公子此番下山并未告知子睢公子,连仙长配的药都是没带,这北地极寒,公子的身子怎能受得住”黎墨的语气中分明有三分责怪“仙长说公子的身子得日日调理着,这少了一日的药都是不成的,子睢公子早就将药备好了,公子却一意孤行不去取药,公子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凤栖梧闻言,心下微暖,紧了紧鹤氅,握实了那暖手炉,“没事的。”
      黎墨是她上山那年便跟在她身边的,虽是同岁,却更像是长姐,处处照拂自己。
      到底是有个关心自己的人。
      楚舆听罢,心下却是微讶。
      早就听闻凤栖梧身子不好,可没想到竟是如此地步。
      想来凤栖梧苍白的没有一丝血气的面色,几近透明的肤色,的确是孱弱的很。
      “黎墨姑娘无需担心,这晋城的名医多得是,为公子调理身子也不是难事”楚舆虚扶了凤栖梧一把,“我府中还有几颗上好的山参,到时候为凤公子调理身子也是荣幸。”
      凤栖梧微微一笑,“如此便是承了殿下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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