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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章 清水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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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翼看了叶云寒一眼,又看了一眼,把微微颤抖的腿压了压。
天,这么怕他,为什么为什么……
叶云寒开门见山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黑风寨?”
盛翼正欲回答,门外就传来说话声:“平叔,翠羽姐呢,您怎么来了?”
盛翼:“……”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平叔在门外道:“她那边忙,我替她把饭端过来了。”
盛翼肚子里一阵咕噜噜乱响,哈哈哈,这饭端得真是时候,他立马大赤白刀地站了起来,呼哧呼哧朝门口跑:“饿死我了。”
叶云寒:“……”
门一拉,盛翼那张脸笑得分外明媚:“平叔,早,呵呵,又麻烦翠羽姐了,谢谢,我来拿,今天看病的人不多么,怎么这么有空,翠羽姐有什么事去了……”
翠羽姐,翠羽姐,包子包子……
盛翼慢慢缩回了手,就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厨艺,咱凡人哪敢动嘴。
平叔瞧着盛翼的手,再看了他一眼,盘子动了动,山形的小包子抖了几下。
盛翼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看包子,侧过身子:“要不进来坐会儿。”
平叔:“……盛公子不吃么?”
盛翼:“……哈哈哈,那个,我不饿,”肚子咕噜噜,咕噜噜,在平叔的注视下,他搔了搔头,又搔了搔头,把一头原本就不怎么齐整的发型搔成了鸡窝。
然后,他顶着鸡窝想起了那把火,眼神就往平叔脸上骨碌碌地滚了滚。
“你们挺熟的?”叶云寒的声音蓦地响起,把盛翼吓得一哆嗦,才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站在自己后面,这话是朝他问的。
盛翼啊了一声,点点头:“……那可不,你那日去黑风寨……”。
平叔脸突然就变了。
叶云寒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气氛一下子变得怪怪的,盛翼有些尴尬,咳了个绵软无力的咳:“都,站着干什么,坐,坐。”
叶云寒侧身出去,伸手从平叔手里将盘子拿了过来,递给盛翼,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平叔:“过来一下。”
什么情况!
平叔的身子一行白鹭上青天似地转了过去,僵硬地跟着,那神色,说不上来的奇怪。
盛翼看着盘子里白晃晃的包子欲哭无泪,好饿呀。
不行不行,找苏嬷嬷去。
盛翼一抬腿,立马半空中伸出一只手来,那侍卫的话也跟着赶到了:“公子不能出这个门。”
“谁说的?”
“叶大人。”
靠,还囚禁起老子了,叶云寒,你还是个人么。
前门没有还不会走后门么,盛翼高贵冷艳的把门一关,急赤白脸地跑到窗户那边,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两扇窗户开得一片洞明,盛翼前后左右一观察,麻溜地一翻,悄然落地,穿过窗外逼仄的小平地,再过去一扇小门,他探头探脑一瞧,一排的古色古香的木楼房,许是内院,除了跑过去两个衙役,竟然静悄悄的,没看到什么人。
盛翼摸了摸头发,整理了一下衣服,觉得自己仍像个锦衣花蝴蝶的感觉,抬腿就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就在他刚把这夏末的风吹出点春风的感觉时,突地一哆嗦,立马怂了,那出口竟站着两尊门神——士兵,还拿着明晃晃的刀。
曲游春,你是从哪里出去的,盛翼一跺脚,麻溜地回到房里生闷气去了。
这边叶云寒引着平叔往侧堂里一坐,两眼冷嗖嗖地直盯着他,也不说话。
最是这种神态让人害怕,就算是平叔平时见惯了的,也止不住冷汗直流。
“你想做什么?”叶云寒,面沉如水。
平叔低着头站着,带着一股子沮丧与固执。
“此事原为老奴自作主张,公子责怪老奴,老奴也无话说,但老奴只是为着公子的大计着想,就算殿下在,也会体谅属下的一片赤诚之心。”
“哦!”叶云寒冷笑了一声:“我倒想知道,你的赤诚之心在哪儿,诓盛公子去黑风寨,然后一把火烧死他,你是想说,他死了,我的大计就成了!”
平叔:“公子一向聪敏,自然不需要老奴来指教什么,盛公子不是公子,因为身份关系,若他出了……”
叶云寒一拍桌子,平叔立马噤声。
叶云寒:“……幸好没出事,要不然……从今以后,不准你再打盛公子的主意,若被我知道,定饶不过你,你,回南疆去,没我允许,不准再入朝华。”
平叔嘴唇都哆嗦起来:“公子,老奴要走了,谁来照顾公子?”
叶云寒:“叶家大大小小都可差遣,你意思是除了你谁都不行!”
平叔悲怆地点了点头:“公子说得是,只是公子还听老奴最后一句劝,别去惹不该惹的人,公子在朝华时,就差点因为不相干的人出了大事,要谨慎呀!”
叶云寒:“他不是不相干的人?”
平叔:“……”
又来了又来了。
叶云寒指着门:“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盛翼坐在室内,与那盘白晃晃的包子互相僵持,一分一秒过去,正在盛翼准备投降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叶云寒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和刚才截然不同,平和了许多,盛翼心内咯噔一下,忙站了起来。
“身体怎么样?”一大早来打扰自己,终于说了句人话。
盛翼放下心来,懒洋洋往床上一躺:“没大妨,”突然想起刚才他们两人的表情,就意有所指地说:“可能昨天吸了点烟,肺里还有些痛。”
叶云寒就凑了过来:“怎么痛的,我看看。”
盛翼朝他侧了侧:“怎么看,把肺翻过来!”
叶云寒:“……”
盛翼突然直挺挺坐了起来,看着叶云寒:“你昨天怎么找到我的,我都不记得了,那个烟呀,都憋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去阎王爷了呢。”
叶云寒被他猝不及防地近距离面对面,似乎愣了一下,下意识退了两步。
“下次不许乱跑了,听到没。”
盛翼正想说话,突地肚子里传来咕噜噜一阵响,他捧着肚子,委委屈屈地说:“饿死了!”
叶云寒朝包子看了看,又看了看他,一转身:“跟我来。”
盛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难道是要下馆子的节奏,哎呀妈呀,太爽了。
他巴嗒巴嗒地跟了出去,出了门,回头瞧了瞧门口那尊门神,扯了扯叶云寒的袖子:“你怎么把我关起来了!”
叶云寒头也不回:“只是看着你而已。”
盛翼嘟囔着:“我有什么好看的,”看着叶云寒的白皙的后颈,一时福至心灵,突然飙出一句话:“你又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他本来想说,还嘴硬,你早就把我当朋友了是吧,不知为什么,临了到嘴边变了卦。
叶云寒脚步一滞,又很快地走了,但话却飘了过来:“你身份不同。”
盛翼心里一愣,刹那里,似乎心里某些飘浮的火星子被冷水浇灭了,不过,他也不知道那些火星子是什么,只是觉得情绪凝了一下。
身份不同,是因为自己是王妃么,出了事他得兜着。
果然,连朋友都没把自己算进去。
盛翼朝他嘟了嘟嘴,翻了翻白眼。
出了小院门,却没有往日常走的左侧方向,而是直接往右绕了个圈,走进了角落里的一个小院子,院中间是一口井,连标杆都有,院里横七竖八地摆着些石磨,碓子,梯子,柴火等杂物,迎着门是三间房子,叶云寒直接过去,推开门进去了。
盛翼愣了会儿,叶云寒的声音就从里面飘了出来:“进来吧,这是厨房。”
盛翼赶到屋子里一看,侧面一个土灶,锅碗瓢盆都锃光瓦亮的,就是不见人。
叶云寒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伸手把锅盖一揭,一边忙一边说:“这是衙门专门为我们那个小院子里设的厨房,他们都不用的。”
盛翼反应过来,觉得特好玩,他前世虽然打小在城里长大,但爷爷妈妈却住在乡下,过寒暑假的时候,经常会过去玩,所以,对这些东西也熟悉。
他屁颠颠地过去,扎起一捆柴,摸出火镰子,咔嚓一声点上了火,往灶里一塞,一面看着灶台上的冷面神仙在烟火里忙来忙去,几乎以为自己瞎了眼。
“你会做菜,”盛翼才问完,就感觉到自己问了一个特蠢的问题。
叶云寒正在研究着锅里剩的饭,比手划脚的像在琢磨什么招式。
“什么?”
盛翼:“……”
看起来还是不会。
他一捋袖子,心里无比凄凉地想,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得自己下厨,这多扯呀。
叶云寒拿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朝盛翼看了一眼:“是不是煮粥就是这么煮的。”
盛翼那半锅里的水和饭:“……好像也可以。”
叶云寒脸面泛起平常难见的兴致,用筷子搅了两下,把锅子一盖,就一动不动地盯着锅盖,盯得想帮忙的盛翼都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他只好退回灶前,就着烟熏火燎塞了一把柴。
“吃不惯这里的饭菜么?”在等粥的空当里,叶云寒问了一句。
盛翼想起那粥和包子,心想,何止是吃不习惯,简直是要命嘛,当然,他回答得挺斯文:“嗯,你们南疆是那么吃的么?”
叶云寒郑重地点点头,心有戚戚地看了他一眼,看得盛翼莫名其妙。
“好了,”叶云寒在盛翼的惴惴不安中把盖子一揭,用筷子扒拉了两下,神情渐渐凝然,很疑惑:“怎么还没成粥,”抬头朝盛翼看了一眼。
盛翼本来很想说,你坐着我来弄,不知为什么,叶云寒那一眼竟带着一丝忐忑,就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
天,盛翼最怕这种眼光,还是这种冰疙瘩,真要命。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憋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露出圣父般的光芒:“粥呢,分为几种,”他又深呼吸了一口,狠狠地说:“像叶兄,你的这种,是,是最,好的,”一说就说开了:“你看,汤是清汤,饭是米饭,泾渭分明,虽然吃的是粥,但是,到嘴里却是两种味道,既填饱了肚子,又喝了米汤……养,胃。”
叶云寒眼睛一亮:“真的!”
盛翼艰难地点了点头,看了看那锅连泡泡都没冒的水泡饭,哪怕肚子再饿,胃口也没了。
下一秒,他就看到叶云寒拿起一个碗,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勺一勺地盛起了,递到他面前:“喝吧,包子的话,我!”
他没说下去,盛翼想都不敢想,见他转头找面粉,当机立断,一把接过来,咕嘟嘟往嘴里一灌,一抹:“好了。”
叶云寒看着他,皱了皱眉头。
盛翼差点打了个水嗝,难道刚才自己的痛苦表情被他看出来了,不应该呀,演戏自己是有天份的呀。
下一秒,他又看到叶云寒拿起了碗,他赶紧抓住他的手:“喝饱了,真的,好喝!”
叶云寒看着他的手,没有说话,神情纠结。
小年轻,太过于热情呀呀呀!
盛翼立马把抓着他的手一放,嘿嘿笑了一下,咬了咬牙:“那就,再喝一碗吧!”
叶云寒嘴角一翘,看起来就像在笑:“不要太急,慢慢喝。”
盛翼嗯了一声,端着那碗东西,到一旁的桌子上坐下,像喝药似地喝了一小口就停住了。
叶云寒打量了一下厨房,也过来了,说:“这里也没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回南边再给你做,”说完神色忐忑地看了盛翼一眼。
盛翼正在研究那碗东西,没仔细听他的话,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
叶云寒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盛翼又抿了一口,见叶云寒眼睛盯着自己,神情似乎很愉悦,这时候,不正是问话的好时候么。
“黑风寨破了之后,那些人,土匪关在哪里去了?”
叶云寒:“交给钟大人了,”看着盛翼诧异的目光,叶云寒就解释了一下:“粮是从那边运过来的,我们这边还没接收,所以,与这边关系不大,这一次,也只是协助而已。”
所以,囚犯什么的当然得由他们押走了。
盛翼原来还怕叶云寒扯上什么关系,现在倒是放了心,但想起六郎,就又纠结起来,若是囚犯关在这里,自己还可以说两句话,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又或者,六郎说黑风寨和官府有来往,希望这些来往在这时能管管用。
“曲游春有麻烦么?”
这也是他急切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叶云寒眼皮子朝他抬了抬,神色有些凝然,但不说话。
盛翼急了,把碗一推。
叶云寒不慌不忙地说:“黑风寨失火,那些粮食都毁于火中,难以追查,但失职之罪肯定会有的,曲兄现在在这儿,估计斗金县那边不知道……”
盛翼知道他的意思,曲游春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在估计算通缉犯了。
看着盛翼满面焦急的样子,叶云寒脸色又是一沉:“你倒挺关心他的!”
盛翼没听出这句的异常,点头非常实诚:“那当然,死党呗,那把火,烧得真及时!”
叶云寒愣了一下,看着他:“喝粥!”
盛翼噎了一下,一鼓作气,破釜沉舟地一咬牙,全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