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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老猎人的心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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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地一阵山风翻过树林,把侧面坟包上的草吹得扑簌簌一阵乱响,盛翼一激灵,赶紧进了叶云寒的房间。
除了救死扶伤,其他时候,盛翼可谓是胆小如鼠。
叶云寒仍是侧躺着(虽然能动,但一边仍是没法躺)。
盛翼小心翼翼地挨过去。
叶云寒身子一动,平躺了过来,直愣愣地看着他,天,竟然是醒着的,这惊悚情形,比刚才风吹乱草有过之无不及。
盛翼一吓,退了几步:“……你,还疼吗?”
叶云寒眉头皱了皱,憋出一句:“废话。”
确实是废话,一天时间,能巴望那么大的两个伤口不痛,好像确实是没话找话,哎,算了,他平时就不爱和自己说话,这会子还指望他巴巴地回答,不是开玩笑么。
室内有点尴尬,盛翼突然发现,但凡他和叶云寒独处的时候,就会涌起一阵迷之尴尬。
还是和坟堆相处简单粗暴些,盛翼想了想,转身朝门口去了。
“你的脚,还痛吗?”
这回是叶云寒开口了。
“痛痛痛,痛死了,”有人答话就不那么无聊了,盛翼笑嘻嘻地又挨了过来。
看着他快速移动的脚,叶云寒又皱了眉头,但很快舒展开了:“给我看看。”
盛翼有点受宠若惊,连连摇手:“不用看的。”
“过来,”叶云寒似乎不是开玩笑,盛翼只得靠近了他,把脚抬了起来,叶云寒伸出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滑过,脚又红又肿,轻微的触感都很灵敏,盛翼迅速把腿一收。
“痛么?”叶云寒脸面一凝。
“不是那么痛,”盛翼赶紧把脚放下去:“放心,我昨天擦了药,现下已经好很多了,到晚间再擦一次。”
“嗯,”叶云寒往里一侧。
盛翼等着他说话,没想到又是一片沉默。
是,说完了。
盛翼有点小失望,慢慢站了起来,又朝门口而去。
“昨天,多谢你了。”
大哥,说话能不能连贯一点,间隔时间不要这么长,谢谢!
盛翼又挪了回来,他慢慢挨近叶云寒,小心翼翼地说出憋在他心里的一句话:“如果,你,你一个人,是不会受伤或伤得这么严重吧?”
他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叶云寒沉默了一下:“嗯。”
盛翼:“……”太不谦虚了,知不知道别人心里很难受的,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行不行。
叶云寒:“也没伤得怎么严重。”
盛翼在心内咆哮:大哥,看你受伤的是我,看你流血了是你,救助你的还是我,我才最有发言权好不。
盛翼不信邪,偏要证明一下:“你昨天发烧了。”
叶云寒:“嗯。”
盛翼一口气呼出来:“你还说胡话了。”
叶云寒眉头一挑:“什么?”
翻身太快了吧,盛翼吓了一跳,叶云寒两眼寒澄澄澄地瞪过来:“什么胡话?”
盛翼:“你在喊……”
叶云寒:“喊什么?”
“喊娘,”盛翼想起这么个冷漠的人儿居然口口声声,奶声奶气喊着娘,顿时又憋不住了,靠着椅子哈哈大笑起来。
叶云寒疑惑地看着他:“就只喊娘。”
“还!”盛翼突地止住声,后面还喊了自己的名字,虽然说,他可能是担心自己掉下去的瞬间记忆,不过想起来很暖是什么鬼,但,还是不要说了吧,不然,会尴尬的吧。
叶云寒紧紧盯着他:“还什么?”
盛翼:“还全身冰冷冰冷的。”
后面就没啥好说的了,自己抱着他睡了一个晚上。
叶云寒看了看他,长长的睫毛往下一扑,眼睛就闭上了。
“连累你了,”盛翼以为他睡着了,就轻轻地说了一句。
叶云寒没回答。
这么一个人多闷呀,多说句话会死呀,要是曲游春在就好了,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
盛翼坐了一会儿,叶云寒仿佛睡着了,他实在是闲得无聊,就又转了出来,看到屋角有小竹子,门前放着刀,就拿过去砍了几枝,回来再弄成一截截的,到厨房找了根细麻线,穿进去。
这还是前世的时候,去乡下爷爷家,和别人玩竹节人学会的。
盛翼走进屋内,屋内有一张桌子,上面的缝足够斗竹节人的,他把麻线从缝里塞下去,扯了两下,尖着嗓子朝叶云寒喊:“我是张飞,你是谁,呸!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岳大爷在此,不得放肆……哐啷哐啷啷。”
居然没动静。
蹲了一会儿,有些腿麻,盛翼换个姿式,突地一回头,看到叶云寒那亮晶晶的眼神朝这边望着,脸上还洋溢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盛翼一愣,他对这个感兴趣。
“叶兄,你起来呗,我给你再做一个,两个人斗才有趣。”
没有声音,叶云寒的眼睛又闭上了。
盛翼从鼻子里喷了一声,从岳飞斗到了日本鬼子……
叶云寒始终没表现出多大兴趣,但是盛翼发现,但凡他一停下,叶云寒就要动一下,或翻身,或伸手,有几次,盛翼都想要停手,结果,叶云寒来一句:“斗到哪儿了?”
盛翼:“……”
傍晚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老猎户屁颠屁颠地回来了。
此时,散架的竹节人掉在地上,盛翼正倚在房间椅子上打盹,叶云寒则平卧在床上,大约是入睡了。
“起来起来,”老猎户抖着鱼篓,哗拉拉一片乱响:“帮忙帮忙,晚上有鱼吃了,挺多的。”
盛翼一个激灵,睁眼望了一望。
老猎户一身清爽,鹤发童颜,笑眯眯的,就像一个得道仙翁,只是,这仙翁正对着鱼篓,伸头伸脖,像蛇似的,只差没把眼珠子抠进鱼篓子里了。
而且,他背上,还放着一坨五颜六色的装饰品。
“几条白鳞,哎呀,这么多柳叶飘儿,我在底下没细看呢,可好,刺都少,味鲜。”
盛翼肚子里一阵咕噜咕噜地乱叫,三步两步地赶了过去。
叶云寒一天睡得够多的,一惊就醒,也慢慢起了来,看了看地上的竹节人,见无人理睬,就捡了起来。
老猎户将鱼篓往院里一放,袖子一捋,一手拿刀一手拿砧板,大刺刺地吩咐盛翼:“去屋后提桶水来。”
盛翼抬了抬腿。
叶云寒:“他脚歪了。”
“哦哦,”老猎户笑了笑:“你这小兄弟冷面冷脸的,倒蛮细心嘛。”
盛翼看了看这位细心的冰锥子。
老猎户:“细心些好,我对老……”
盛翼:“打住!”
叶云寒不说话,两眼盯着鱼,一副极其认真恨不能生吞活剥的样子。
……不食人间烟火的优雅去哪儿了。
“中午吃什么了?”老猎户话不停手不停,鱼鳞唰唰一片乱响。
盛翼啊了一声,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叶云寒:“晚,晚上了么。”
山边那一片飞霞不偏不倚地慢慢悠悠从眼前掠过。
尼玛,太应景了。
一天才喝一碗粥,叶云寒可是伤员呀伤员,怪不得他这副样子。
盛翼:“不,不好意思呀,我忘记了。”
“靠,这也能忘记,”老猎户都爆了粗口,瞪了盛翼一眼:“你怎么做人家伙计的,不被你弄得受伤死也弄得饿死。”
我们不是什么伙计不伙计,谢谢,盛翼在心内咆哮。
什么鬼,叶云寒怎么笑了一下,是喜欢看自己尴尬不舒服吧
不过,除了伙计两个字无法接受之外,其他,真是真的不能再真了,盛翼也没脸反驳,笑嘻嘻地蹲到老猎户旁边:“不是等你的鱼嘛,快点快点,饿得前胸巴后背了。”
“饿不死你,”老猎户都懒得看他。
三下五除二,鱼鳞刷得精光,上水起锅添柴,一连串动作下来,天已大黑了。
真的是太饿了,盛翼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几条鱼,当然,叶云寒也从院子里跟到厨房里,盛翼一转身就能看到他,一转身就能看到他,不禁多看了会儿。
饿了加上防备心不是那么重的叶云寒,看起来还真乖,微微透明的肌肤,又高又挺的鼻子,眼睫毛特别长,眼珠子也特别亮,整个人修长修长的,静静地站在灯影里,虽然还带着异域风情,但却是说不出的俊俏可爱,温柔亲切。
盛翼一想起昨夜喊娘的样子,顿时觉得更加亲切了,若不是叶云寒比自己高半个头,他就忍不住要伸手去捏他的脸蛋了。
然后,他发现,叶云寒也在看着自己,并且,不带眨眼睛的,这种充满疑惑的样子不要太萌。
不行了,萌出血了。
盛翼赶紧转过脸。
如果叶云寒知道盛翼把萌字安在他身上,居计得吐三升老血。
正在塞柴火的老猎户幽幽来了一句:“好看吗,越看越好看吧,想当年,我老伙计也总是这样看着我。”
“……大爷,能不能不要说伙计这两个字,”盛翼差点崩溃。
老猎户:“不能。”
盛翼嗤了一声:“秀恩爱,死得快。”
老猎户:“……你是说我老伙计他,他死于秀恩爱?”
盛翼被老猎户蓦然抓住双臂:“痛痛痛。”
老猎户有些怀疑人生:“难道会有这种死法?”
“叶兄,痛死我了,”盛翼嘟着嘴退到叶云寒身边求安慰。
叶云寒:“活该。”
盛翼:“……”他突然眼前一亮,指着叶云寒:“……你居然这样对我……哎玛,好香。”
叶云寒:“……”
然后,厨房的两个人就眼睁睁看着盛翼满脸喜色地去戳鱼。
“等一下!”老猎户一巴掌挥过来。
呜呜呜,太粗暴了。
敬神就敬神,还要端到外面去,端到外面去不说,还要吧叽吧叽,连哭带说半天,还让不让人活了。
“吃吧,”老猎户终于开口了。
盛翼一大筷子只差没把碗扒进嘴里,香呀,就是香呀。
“慢点,别噎着,”老猎户看了看叶云寒,又看了看盛翼,欲言又止。
“这两日叨扰先生了,敢问先生有何事吩咐?”叶云寒把碗放下,十分客气。
盛翼不管他,埋头发奋刻苦吃饭。
老猎户:“看公子长相,应是南疆那边的人吧?”
叶云寒点了点头。
老猎户像陷入了回忆之中:“南疆我去过,大蛮山一带的人就是这样的鼻眼,咱们朝华也有蛮山的行商人……据说,据说前朝还有皇族流落到南疆的呢。”
叶云寒眼皮子一掀,冷冷地嗯了一声。
老猎户一时没有说话,场面似乎陷入了异样的尴尬之中。
盛翼就轻轻推了叶云寒一下,打个趣:“眼睛这么大,鼻子这么挺,你们叶家是南蛮族的吧?”
叶云寒摇了摇头。
盛翼:“哦哦哦,我知道了,你爹是郁离人,你娘是异族。”
叶云寒看了他一眼,没肯定也没否定。
盛翼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混血儿,不错,蛮好看的。”
按照以往的剧情,叶云寒铁定会不理他,可是,今天,叶云寒似乎来了兴致:“你也挺好看的。”
盛翼:“……”他突然觉得耳根子火辣辣的。
老猎户朝盛翼看了看,又朝叶云寒看了看,有些踌蹰。
盛翼:“咋啦!”
老猎户:“毕生有一憾事,一直萦绕心间,难以放下,今日看到你们,又勾起旧事,思来想去,唯有……”
说到这里,没说下去。
盛翼好不容易咽下了一大口饭,接了一句:“你老人家的毕生憾事就是我们?”
老猎户:“……”
叶云寒淡淡地扫了盛翼一眼,接了老猎户的话:“唯有什么?”
“唯有希望你们帮我来完成,我,我死也就瞑目了。”
“说吧说吧,”盛翼又盛了一碗:“要银子是没问题,我身上也有一些,还有玉佩啥的,你拿出当了也成。”接着拍了拍胸脯:“放心,我绝不小器的,反正也不是我的,我爹的。”
老猎户把筷子一顿:“不要钱。”
“要,要人,”盛翼一个哆嗦,叶云寒脸色一收,筷子一捏。
老猎户瞪了盛翼一眼:“等着。”
起身了,出去了。
盛翼一个激灵,马上挪到叶云寒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检验你武功的时候到了。”
叶云寒:“……松手。”
盛翼:“不松。”
“我要吃饭,”叶云寒没有用去扯袖子,只是有些无可奈何,筷子一伸,去夹鱼肉,但是,只伸到一半,就伸不出去了,眼睛凌厉打在他脸上,再挪到手上。
太冷静了,还是个人不。
盛翼讪讪地把手松了。
“跟你说话太费劲了,”老猎户噔噔噔地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蓝色的包袱往盛翼身上一甩:“自己看。”
盛翼抹了抹差点飙出的汗,出了一大口气。
还好,不是拿刀拿枪。
“呵呵,不用这么客气,吃吃喝喝的,还给送东西。”
盛翼双手不停,这种拆礼物的感觉很兴奋有木有。
一顶帽子,两顶帽,软翅纱帽,很精美,这个盛翼前世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接下来,衣服。
盛翼眼睛一亮,乐得脸上开了花似的:“这衣服料子不错,很柔软,”一抖,整个屋里都亮堂了,是那种鲜艳的红色,喜庆的红色,红得连眼睛都晃瞎了。
一道闪子。
盛翼:“……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