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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当时只道是寻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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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明天,能否抛却对我的期待;如果可以重来,可否别对我另眼相看。
一个人,总是游行在漫长的等待,如梦,若幻,唯独不如真。
可人总是奇怪的,有时候,也喜欢这样的等待。
每当一个人真心等待着什么时,会想起原来做过的许多许多梦。
或许,因为有一天梦竟堆得小小的心房承受不住了,便只能随白日黑夜一起破碎,黎明,来得太晚,黄昏,来得太早。
大概是吧,梦终究不过是梦,即是梦便会醒,无甚所谓,只看时间的早晚。
闭上眼睛,才能看见头顶满天的星星。这样的日子,便好。
月光下消失的白衣女子,其实,一直都在凌铮的身边。只是,谁也不知道她是怎样的存在。
大概是在凌铮出生的五年前,“四大乐师”正当风头,闻名遐迩。
王城内外,人人皆知“子夜樱戈,花榭歆笛,子怡羽鸦,若如苓夕”。
一双琴,两只笛,一红一绿,一黑一白,足足绘成了一道奇特却又不失韵味的风景。
红乃是\"花榭月仙\"花妩歆的象征,绿代表着柳叔,黑乃是羽鸦拥有者欧奇子怡,这白嘛,自然只能是黑玫瑰零若如了。
说他们站在一起奇特,真非委婉揶揄之词,实乃真奇特也。
花妩歆当时正值青春妙龄,偏又长着一副倾国倾城之容貌,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万千少男少女的心,活生生一九天仙女下凡。
柳叔,虽说称不上年轻俊美,但其周身切切实实散发出浓烈的成熟魅力,终究一鸣惊人,时人追捧者多不胜数。
再说这欧奇子怡吧,实不相瞒,确实可称为一老头了。白发黑衣,韶华已逝,只是看着倒是风采依旧。
而这黑玫瑰零若如,才是最令人咋舌的。因为,不管是近看还是远观,都只能认为她还是一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不过五六岁的样子。
然而,就是这一袭白裙的小女孩,稍稍动动小手,清奇入耳的旋律便从指尖倾泻而出,好似被一束接连一束的银光裹挟着,幽幽夜鸣。
然而,偏偏就是这看似完全不可能会搭在一起的四人就那么定定地站在一块,像演一出默剧,充斥着不可言说的碰撞感,散发出玄妙的魅力,自是妙不可言。
四大乐师这个称号,除却使四人的个人名声远扬外,这对虞国来说,却有着另一个更为重要的意义。
虞国是地处北方的一个以歌舞为国之象征的小国,其曲闻名遐迩,更是有着“九天神曲”之美称。
而卢沙国,与虞国自古以来就一直做着邻居,然其国名虽为卢沙,但是并不是说这卢沙国的笙管乐奏得好,恰恰相反,这卢沙国只是个做笙箫等乐器做得好的小国,对于演奏方面,实在是差了些好基因。
所以,每次卢沙国的皇室应邀去虞国听曲时,从来都是羡慕着虞国的音乐天才,恨不得把那些大乐师都请回王城。
对卢沙国来说,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只是个做乐器的手艺了。
在北方,各国都极为崇尚丝竹管弦之乐,在这些个小小国家中,音乐方面发展好的国家,往往在面子上都是最足的,所谓音乐上的掌舵者。
近一百年来,虞国一直都是稳稳的坐着这掌舵者的位置。
四大乐师的出名,更是使得虞国满面春风。在北方各国,上到七八十岁的老妪,下到四五岁的小孩,没有谁是没听过虞国的四大乐师的名头。
然后,命运总是说变就变,不管是一个人的,还是一个国家的。
就在这风光无限好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切也都随之改变。
人们只知道四大乐师之一的零若如是天才少女,小小年纪在音律方面的天赋之高普天之下怕是无人能及。
可是这个万人敬仰羡慕的女孩,内心的痛苦,又有谁人知晓。
一岁时候的零若如,从来都是抱着琴角入睡。
两岁时候的零若如,从没有一日手是离开过琴弦的。
三岁,四岁时候的零若如,弦上之音如银月倾泻,其风格已自成一派,能与之匹敌者,寥寥无几。
五岁时候的零若如,更是踩着叮铃小鞋进入了四大乐师之列,所谓风光无限好,大抵不过如此了。
人人都围着她,人人都用欣赏和羡慕的眼光看着她,人人似乎都忘了她也只是个年仅五岁有余的小女孩。
所谓天赋,不过是抬头处的星,天还未黑就已散发光芒,你说他论别人羡慕罢了。
而于零若如来说,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在乐器上大放异彩,而是,母亲的爱。
母亲,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可在小小的凌若如心中,母亲却是唯一一个从来没对她真正微笑过的人。
她常常想,母亲生得那么好看,笑起来又该是多么的好看啊,可是,母亲为什么总是那么皱着眉呢。
她有时盯着自己琴上那蔓生于一角的黑色玫瑰,她觉得,母亲大概就如它一般吧,永远就那么站在一边。
所以,她下定决心,自己要慢慢走近母亲,不能等着母亲走近,黑玫瑰只会永远沉睡着,就算是盛开的,也只会在原地绽放,等着有人来欣赏。
于是,她不分日夜的拼命练琴弹琴练琴弹琴。
母亲说过,“我这一生别无所求了,唯一的期待,只是将你培养成虞国的第一乐师。”
因为一句话,她和她的琴成了别人眼中的光和影。
五岁便成为了四大乐师之一,世上仅此一人。零若如想,母亲该是会开心了吧。
事与愿违,母亲非但没笑,眉头却愈发紧锁着的了。
若如,不懂了。她问母亲,“母亲大人,我成为了四大乐师之一你不开心吗”
母亲,摆了摆头,“与你无关。”
啊,只一句“与你无关。”
是的,母亲从未唤过若如的名,从来都只是短短一句话,短短一个“你”。
若如呆呆地望着母亲,只觉着手中像握着一朵带刺的玫瑰,生生的忍着疼。
晚上,若如早早的回到了房间,记忆中这是她长这么大唯一一次没去萤亭练琴。
窗前,银光铺满了一地,直泻裹到若如自己脸上,身上。
借着凉凉的夜风,若如又陷入了沉思。
既如此,母亲为何还要对自己好似满怀期待
既如此,母亲为何还要让自己来到这个世上
既如此,自己为何还要这么放弃一起的拼命努力
说什么慢慢走进母亲,说什么让母亲娉婷一笑,说什么成为第一乐师,不过枉然,不过谎言,破碎的永远只能是失望。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满满一个月,若如都将自己锁在房内,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只抱着琴,没有琴音。
一个月后,若如打开门,刺眼的光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脸上,身上,只得抬起双手遮住微微睁开的双眼。
若如没去见母亲,在桌上留有一信,白白的纸上整整整齐齐的地写着,‘与你无关’。
若如独自一人走出了家门,往回声处处的后山行去。
后山有一竹屋,那是父亲之前悄悄告诉她的,说,“无处可去时那可作停留处。”
三天三夜,《月凝》的幽色琴音未曾断过一次,整个王城好似被银月笼罩着。
此后,王城内边再无黑玫瑰的消息。
几天后,回声处处的院长,忽双耳失鸣,进入常年的闭关。
风光无限的四大乐师,再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