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在黎明》南陵郡主

6、年少已识愁滋味2

　　陆可馨愣了一下，在顾庆当着他的面说出那些难听的话时，她就想到早晚有一天，黎子易是会问她的。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太快了，甚至快到在同一天发生，快到她没有做好任何准备。

　　“哪有，你不要胡思乱想。”陆可馨重新拾起她的笑容，同时又悄然的放下扶黎子易的手。她慢慢地起身，然后用平常的语气对他讲：“顾庆是高三时转来的，我们也就认识一年而已，真的没什么事，他刚才说的话只是想吓唬吓唬我，你别......”

　　“陆可馨，”黎子易沉沉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一手撑地靠着自己的力气站起来，腹部撕裂一般的疼痛感让他不由得皱紧了眉，然而他对她说的话反倒温柔不已，“你不愿意和我分享你的秘密了吗？不论高兴的还是难受的......我们只是分开了一年，为什么......”

　　“黎子易，你知道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你知道一年有四季，你知道每一天的天气不尽相同，那你是不是也应该知道，很多事情的变化只是在转眼之间？也许你刚转身，你身后的世界就塌了。”陆可馨吸了吸鼻子，不知是不是夜晚的风变得凉了。

　　黎子易听着陆可馨的话，他的心不止颤抖一次。一向柔中带刚的陆可馨何时在他面前说过这样让他听得糊涂又隐隐作痛的话？他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的手，或许他该说一些鼓励的话，安慰她，即使他目前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当他的手伸到一半时，陆可馨再次开了口。

　　“黎子易，我让悦月带给你的水果你放哪儿了？”

　　“宿管阿姨那呢，怎么了？”黎子易茫然，这话题是不是跳得太快了？

　　“呼——”陆可馨仰起头，星星零零散散的点缀在夜的周围，柳条在她一伸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悠悠摇着，此刻她的心里异常平静。

　　“你回来后又回清水居看过吗？我和我妈早就不住那儿了。”陆可馨回头看着黎子易，原本想笑的脸看起来已经被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覆盖。

　　“其实也不久，就你去国外的第二天。你知道我是单亲家庭，但是你不知道我妈为了我能够生活的好一点，付出了太多......”

　　说到这里，陆可馨再次吸了吸鼻子。黎子易知道这个时间他不能打扰她，他要做或许只是安安静静地听她说。

　　“也就是这一年，我妈认识了一个叫顾十金的男人，他俩好上了。我妈一直被蒙在鼓里，她不知道顾十金有一个完整的家，有漂亮有钱有势的妻子，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儿子。哈哈是不是很狗血？可这就是现实啊。”

　　陆可馨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背靠着柳树缓缓地坐在了地上。黎子易也听明白了，他终于知道顾庆为什么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她。不知不觉间他的手已紧紧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如果自己没有听老妈的话去出国，陆可馨还会有这样的遭遇吗？一想到自己的母亲，他突然有了十多年来第一次的恨意。

　　“可馨，你想哭就哭出来吧。”黎子易挨着她坐下，抿着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句话。

　　话刚说出口，右肩迎来温暖的呼吸，一行行热泪将他的衬衣肩头彻底打湿。听着陆可馨隐忍的哭声，仿佛他的世界在下雨，心里揪着疼。

　　等到靠在肩上的人隐去了哭声，黎子易才转过脸看着他肩上的人。柔顺的头发在晚风里微微晃动，淡淡的青柠香被他的鼻翼捕捉到。可他没敢乱动，直到陆可馨从他肩头抬起头，鼻音浓重：“我没事了，谢谢你。”

　　两个人往回走，一路上陆可馨始终沉默，似乎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到了女生宿舍楼下，眼见陆可馨就要进楼，黎子易终于忍不住地开口：“陆可馨，从现在起我会陪在你身边，他不敢对你怎样，放心。”

　　陆可馨没有回头。如果那一刻她回头了，或许就会看到他眼里不同的星河了。

　　从那晚过后，顾庆没再找过陆可馨的麻烦。而按照顾庆的为人，不可能连续安静这么久。陆可馨有些担心，黎子易那晚最后说的话不会是自己跑去教训顾庆，威胁顾庆了吧？如果真是这样，一旦顾庆铁心要报告给校长，那黎子易的大学生涯就完了。后来陆可馨找过黎子易，确定他没有胡来，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才落地，只是也一直想不明白原因。

　　军训的最后一晚，是惯例中的文艺演出活动。陆可馨作为班长，自然在这一方面下了不少心思。不过演出的最后一个名单迟迟没有定下来，一则是班上能参加的人都参加了节目，已经腾不出多的人来进行排练最后一个压轴；二则是因为是最后一个节目，所以要求相对于前面的就高很多，按照杨老的话来讲，就是最好来一个精彩绝伦的独奏。陆可馨在班里打听了一圈，基本没有人会乐器。想想也是，都是文科生，最多也就是写写东西在行，鼓捣乐器非艺术班的不可。可是艺术班的人，陆可馨一个都不认识。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黎子易抱着一把吉他来找她，淡淡地开口：“吉他，我会一点。”

　　“你？别逗了。”陆可馨显然不赞同黎子易的话。虽然她心里一直很感激他。似乎每一次当她遇到困难时，他都会淡淡的出现，然后帮她摆平令她苦恼的事。只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她又不是不了解他，高中军训晚会上全班合唱《军中绿花》，就他一个人跑调，还唱的无比投入。

　　黎子易也不争，只是用指尖轻轻地滑过琴弦，弹了一首小调，而后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人，道：“你看我这样的水平可以吗？”

　　“完全可以！”胡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对黎子易不禁连连称赞，“易哥，我敢打包票，就你这状态用来压轴，绝对符合老杨口中的精彩绝伦，到时候还能俘获一众妹子的芳心。”

　　黎子易对胡逍的彩虹屁并不感冒，仍旧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眼睛又流光溢彩的人，道：“可不可以啊？”

　　“嗯......当然可以。只是到时候你一个人上场，不会怯场吧？”陆可馨完全没有想到黎子易的吉他能弹得这么好。虽说她不会弹，不过她会听啊。如果将黎子易的吉他独奏放在最后压轴，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要不你唱一首，我来伴奏。”

　　“哎呀那还是算了吧，我唱不好。”陆可馨微微红了脸，果断的拒绝了。她从来没有在除了黎子易以外的人面前唱过任何歌。以前给他唱歌时，他总是夸她唱得很美，她心里也美滋滋的。只是现在突然让她上台唱歌，她必定会紧张不安。

　　“什么，你会唱歌？唱两句我听听，看看能不能行。”胡逍故作吃惊状，往空位上一坐，摆出一副面试官的模样打趣。

　　“我不唱，我没那胆，而且杨老说了是独奏。”陆可馨仍旧摇头，她是真的不敢。她怕到时候唱走音了，给全班丢脸，自己也难受。

　　“类似就差不多了，何必把杨天的话当成圣旨。跟着我的音乐，慢慢地哼一段试试。”黎子易说完就开始弹起吉他，轻柔婉转的音乐飘在安静的教室里，走廊上的人声似乎都被这吉他声冲淡，就连胡逍也开始屏住呼吸，一言不发的看着两人。

　　音乐如流水轻轻缓缓，终于陆可馨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地跟着音乐唱起来，越到最后越来越投入，她甚至忘了黎子易已经停止了弹奏。

　　“我的天啊，没想到我胡逍有一天身边全是隐藏的高手啊！”等到陆可馨唱完，胡逍拍着手，诚恳而真挚的眼神看着她。

　　陆可馨的脸再次泛红，她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脸，道：“我也就现在还能唱两句，一到台上，面对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双眼睛，我怕一紧张就忘词就跑调。”

　　“你紧张什么，到时候有易哥陪你呢，你就专心听他弹奏的音乐就好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经过观察两人刚才的配合，胡逍轻易地就看出来他们之间的默契不比一般，所以心有所想，口中就说出来了。

　　“胡逍说得对，你要实在紧张就看着我。”

　　陆可馨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登上舞台，在众人的注视下唱一首自己喜欢的歌，也从来不敢想。她喜欢唱歌，那些快乐的悲伤的歌她都唱，似乎她唱的时候就是歌中的人，她能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不过她从来没有将自己喜欢唱歌这件事告诉老妈，她觉得高兴的难过的歌都不能诉说尽妈妈心中的感受。她就对黎子易唱过两次，一次是他生日的时候，一次是他第一次为自己揍人却受伤的时候。

　　文艺演出当晚，陆可馨的手心一直在冒汗，她不停地用纸巾擦拭，然后又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合唱。等到她和黎子易的演出快开始时，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别紧张，一会儿看着我就好。”黎子易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对！如果你看他也紧张，那就看我，我不介意。”胡逍连忙点点头，并且还笑着做了补充说明。

　　不过也因为胡逍这句话，让陆可馨从紧张的状态一下子乐了。和黎子易走上舞台时，的确要比台下时平静多了。

　　一首《wherever you are》结束，全场响起了阵阵欢呼，掌声雷动。陆可馨双颊绯红，和黎子易相视一笑后，一起朝观众席深深地鞠了一躬。

　　胡逍在幕后静静地看着台上两人的对视，两只手用力地拍着。他的视线一直跟追随着陆可馨的身影，目光温柔到与他的体格格格不入。一阵风吹来，他浅浅的刘海微动，隐隐露出一条结痂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