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丞相府的二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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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内，一对精致大气的蓝白青花大瓷瓶摆在角落里，里面还插着几根长而珍贵的白孔雀羽毛，金砖铺砌的石板地面上放着两把红木浅雕云纹太师椅，上面正襟坐着一对夫妻，男的约么五十岁上下，正是当朝丞相司正青，女的年轻些，是司正青的大夫人金碧玉，保养得当的脸蛋让人丝毫看不出已经是四十岁的妇人了，两人都铁青着脸，严肃的神情令几个垂首站在一旁静候的丫鬟大气不敢出一声。
“春儿，去把二小姐带上来。”
听到夫人开口吩咐，小丫鬟得令后一路小跑，不一会，二小姐司怜儿就被带了过来，她一身华服满是褶皱，面容憔悴，眼睛肿的像两颗大核桃，哪还有半点在混沌面前炫耀得意的样子。
“爹爹娘亲，我.....”
司怜儿哭哭啼啼的样子，并没有讨来司正青和大夫人半点怜悯，大夫人常年挂在嘴角那伪善的笑容此刻也不屑于施舍给她看。
见两人依旧冷着张脸，丝毫不为所动，司怜儿心中畏怯，过去十五年里他们从未向自己流露出过这般可怕的表情，父亲向来严肃，可大夫人从小待她便如亲生女儿那般好，虽然自己的亲娘只是一个勾引父亲的低贱婢女，但大夫人对她却没有一丝间隙，吃的用的从不委屈着她，姐姐司明月有的，她也有，甚至司明月自小便被娘亲教育要“让着妹妹”，就连嫁去当时还不是太子的拓王府这么好的机会也都是给了她，谁人不知道，拓王爷最受皇上宠爱，不假时日便会成为太子，而她嫁过去不久，拓王爷果真被封为了太子，可惜她却把一切都搞砸了，所以爹爹娘亲现在才会如此生气吗？可那不是她的错呀，她必须解释，她不能失去他们的宠爱。
司怜儿抹着眼泪跪在司正青脚边，抽抽噎噎地说道：“爹爹娘亲，我知道错了，但也不完全是我的错呀，都怪那个叫混沌的狼女，要不是她从中作怪，我怎会被太子修掉！”
司怜儿越说越激动，涕泪交垂，毫无大家闺秀风范，一副蛮横无理的样子惹得司正青更生厌恶。
“闭嘴！嚷这么大声，还嫌不够丢脸是不是！”
“呜呜呜。。。”
司正青忍无可忍，一巴掌扇了过去，司怜儿被扇的眼冒金星，瘦弱的身体宛如轻飘飘的柳絮，被轻轻扇飞后又重重地砸在地上，这一巴掌，扇的她头晕眼花，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慢慢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司怜儿哑着嗓子，上下嘴唇干动却出不来声，她一手撑起身子，一手捂住红肿的脸，看向高高在上地坐在太师椅上养育自己十五年的爹娘，眼泪不受控制的自脸颊流下，仿佛无声地在问为什么。
金碧玉见丈夫扇这一巴掌，虽然心里高兴，但面上却拉住司正青，假意责怪说：“老爷~怜儿都说了不是她的错。”
司正青冷哼一声，望向半趴在地上的二女儿。
往日司怜儿所有的骄傲嚣张全都依仗自以为的爹爹娘亲的宠爱，如今全被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碎了，她无声地哭着，流露出女儿家真正的脆弱，恍惚间司正青仿佛看到了十五年前那个妙龄少女的身影和眼前的司怜儿重合，也是那样泪眼婆娑，也是那样无声地哭泣，可是后来却......他深陷入当年的回忆，直到金碧玉唤他，才回过神来，司正青不忍再看，甩袖离开了，大夫人跟上去安抚丈夫，走的时候扫了眼像是死了一般呆滞地跪在地上的司怜儿，眼里意味不明。
这是一个蓄意多年的计划，从司怜儿出生那一刻大夫人就想好了，怎样一步一步，将那个贱女人的女儿，培养成百无一处的废物、一个除了用来给自己的女儿铺路以外，毫无存在意义的废物。自那女人死后，她主动将还在吃奶的司怜儿接到自己房里，请了最好的乳娘照养，吃穿用住都和亲生女儿司明月一个水准，这般没有芥蒂的照顾自己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所有人都觉得她对司怜儿好极了，赞她贤良淑德，有正室风范。
说来实在嘲讽，司怜儿比司明月只小不到三个月。到了两个孩子该上私塾的年龄，都不愿意去，金碧玉将司明月带进房间，关好门，说：“娘就问你一次，去不去私塾？”
七八岁的司明月使劲摇头。
“为什么不去？”
司明月不说话，金碧玉拉过司明月的手，将它翻开掌心向上，拿过雕花银梳重重地在上面打了三下，说：“别让娘说第二次，你想去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这不是司明月第一次挨打，她忍住在眼眶里打转转的泪花，小声说了句：“我知道了，娘亲。”
金碧玉将银梳放下，把司明月揽进怀里，一下一下顺着司明月的后背，说：“这才是娘的好孩子，去把妹妹叫进来吧。”
司明月噙着眼泪，告诉完司怜儿后，自己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才敢放声大哭。
司怜儿进了屋，看到正对着镜子仔细打扮的金碧玉，甜甜地叫了声：“娘亲！”
金碧玉把她叫到身边，问道：“不想去私塾？”
司怜儿点点头，说：“不想去。”
金碧玉问：“为什么不想去呢？”
司怜儿想了会，说：“不知道。”
“好吧，”金碧玉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去也罢，你出去玩吧。”
不用去私塾，司怜儿高兴坏了，一蹦一跳刚要出屋门，金碧玉叫住她：“等等怜儿，这个送给你。”
司怜儿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个精致的小银盒子，扁圆的形状，和她手心差不多大，上面还镶了一圈五彩斑斓的珠子，漂亮极了，她迫不及待将它打开，里面是一块色彩艳丽的胭脂，散发出浓郁的玫瑰香气，司怜儿不禁深吸了一口，她好喜欢，好喜欢这样漂亮的东西。
“娘亲，怜儿好喜欢。”
“是吗？喜欢就好，以后娘亲还会送你更多的。”
......
司怜儿不知在地上趴了多久，连双唇干裂了都没有感觉，她不太灵光的脑袋难得思考一次：如果今日被退婚的是姐姐，爹爹和娘亲，也会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看姐姐吗？爹爹也会扇姐姐一巴掌吗？应该不会吧，她能感觉到，爹爹一直更喜欢姐姐，娘亲呢？娘亲会冷冷地看着她的亲生女儿吗？......她很想像往常一样，说些“都怪那个狼孩子、野丫头”，“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这类话，但凡爹爹和娘亲，随便谁来安慰她一句，她一定会这样说，她一定不会如此痛苦，可是没有，谁也没有安慰她，他们看她的眼神，突然好陌生，她快喘不过气了......
恍惚间想起了很多事，脑子里什么断了又连上，连上又断开，一片笼罩了十五年的云雾，连着筋，覆着骨，她想拨开，却怎么也看不清。
司怜儿感觉自己的身体沉沉的，正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往下坠，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在合上眼睛的瞬间，她听见了一阵悦耳的环佩叮当。
来人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衣着讲究，脸蛋干净，腰间挂着两个翠绿精巧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阵阵清脆的叮当声，见司怜儿晕倒，男孩赶紧跪在地上焦急的摇晃她：“二姐，你醒醒呀！”
司怜儿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了那个女人——她的亲娘，一个低贱卑劣的丫鬟，穿着最朴素的浅蓝色衣服，正弯着眼睛逗弄着怀里咿咿呀呀的婴儿，不一会小婴儿就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伸出小手抓住了女人的食指......司怜儿不想再看，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她是低贱的丫鬟，她不配做她的娘亲，可是却怎么也挪不开眼，那个女人笑的好温柔好温柔......突然这个画面逐渐变小，离她越来越远，她贪婪的想要抓住，伸手却抓了个空，也让她从梦中惊醒。
“娘！——”
睁开眼睛，是她熟悉的卧房，屋内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司钰趴在桌子上，见她醒了，连忙小跑过来。
“二姐，你醒啦？你刚刚好像一直在做噩梦，我想给你叫醒，但你怎么都不醒，”小司钰自顾自地说道，“对了姐，你刚刚是不是喊‘娘’来着？想娘了？我去把娘叫来。”
司怜儿轻轻拉住司钰，说：“不用了。”
“那你想吃什么吗？我吩咐后厨去做。”
司怜儿摇头。
“二姐你别吓我啊，不就是被.......哎呀，有什么大不了的，那是他太子有眼无珠，爹娘就是骂你一顿，现在指定消气了，你也别难过了。”
见司怜儿依旧不说话，司钰又说：“要不你也骂我吧，打我一顿也成，就是别不说话啊，都不像你了。”
司怜儿问：“我什么样？”
司钰没听懂，随口反问了句：“哈？”
“你说‘都不像你了’，所以像我是什么样的？”司怜儿哑着嗓子说道。
“像你就是.......”司钰一时语塞，他总不能用‘蛮横无理’‘刁蛮任性’‘飞扬跋扈’‘有点小心机但还是很蠢’这些词来形容自己的二姐吧，突然司钰眼珠子一转，说：“像你就是有啥事睡一觉就好了啊，该吃吃该喝喝，很骄傲的那种。”
司怜儿垂下眼睛，心想骄傲吗？她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小司钰，我渴了。”
“嗯嗯？”司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要求，等反应过来赶紧说：“好好好，姐你等一下哈，我这就去给你倒！”
一杯水下肚，司怜儿觉得喉间那股腥甜被缓解了不少，她坐在床上，呆呆地，一言不发，司钰坐在板凳上也陪她一起沉默。
过了良久，司怜儿用几乎陈述句的语气问道：“司钰，我是不是特别烦人。”
司钰一愣，说：“没有啊姐。”
“骗人。”
“真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司怜儿犹豫一下，然后小声说：“从我嫁过去，太子一次都没有碰过我。”
“碰？”
司钰笑了下，扯开干裂的嘴唇，有点微疼，但她还是很想笑，说：“对不起啊小司钰，姐忘了你还小，不懂。”
司钰不咸不淡地“嘁”了一声，嘴角却偷偷挂了抹笑。
“司钰，你没看见，那时候爹娘看我的眼神有多冷。”
“所以我想，是不是我特别烦人。”
“爹以前从来没打过我，你说，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一字一句，司钰一直静静地听着司怜儿絮叨，半晌，他说：“姐，不会的，就算爹娘不要你，我要你，还有几年我就长大了，你等我长大，我能保护你，咱谁也不嫁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丞相府的二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