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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境 ...

  •   很深、很深的黑暗。

      没有一丝光亮。

      沉溺于混沌之中,不曾得到救赎。

      唐三觉得,自己大概是梦魇了。他很少做梦,无论是前一世作为唐门外门弟子不分昼夜潜心研究暗器,还是今生以斗罗大陆的唐三而活。

      他曾做过梦的,梦到为唐门留下佛怒唐莲,去除身外物,干干净净的,再一次从鬼见愁跳下。但他在梦里都自知,这是假的,坚定虚幻即可破除。

      这一次,似有不同,他梦到的,可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第一年,很黑、很黑,一片死寂,连心脏跳动声都没有。

      第二年,依旧是混沌,混沌却在移动,那燃着诡谲引魂灯的长长三生路,忘川河旁彼岸花妖异浓艳。“过了三生路,切莫回头。饮了忘川水,红尘尽殆”,幽幽的歌声引着往前直走,却又有一个温暖的声音将他唤回。

      第三年,睁眼看见了光亮,鲜活极富色彩的世界。那个温暖的声音又出现了,轻轻地哼着歌。

      第四年,有人在一旁说话,好几个不同的声音,语气惊喜。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宛如春来返巢归鸟的茶话会。

      第五年,唐三终于弄明白为何视角很低很矮,这人,可能仅是个稚童。脑海中的话语断断续续“东家”“先生”“乳酥金丝卷”“酸枣冰碗”“盐渍杏脯”......唐三失笑,为何都是些吃食。

      第六年、第七年......

      唐三在这梦境中,痛其所痛,悲其所悲,喜其所喜,乐其所乐。一切的喜怒哀乐,在这里,胸膛左下处,跳动着。他并没有变成这个人,承担着所有情绪,但他却能感其所想。似乎,他们本就应该有这些默契与感应。

      第十二年,“憨憨瓜皮天道,来呀,就站在这光明正大的让你劈,呸,就不知道从心怎么写。”“辣!鸡!天!道!”四个字一字一顿,冲着掌控一切的天昂首大骂。

      这天,真就掌管一切?人类之上,有神灵?

      这万物之神,又从何来?

      为何称神?

      如何当神?

      怎堪为神?

      一个又一个问号如同疾箭,即将冲破这九天,唐三口干舌燥,咽喉被死死卡住无法言语。如何?神灵?天道?规则?

      凭甚束缚!

      “小三?小三?”

      半梦半醒之际,熟悉的声音将唐三唤起,他流着冷汗醒来,梦境的一切牢牢记在了脑中。

      “小三,你今天怎么了?起太晚啦!我和荣荣准备出门逛街了都没看到你起来吃早饭,虽然大师魔鬼训练结束了也不能贪睡啊。”小舞哼声抱怨,把盛着清粥和馒头的托盘往桌上一放,拍拍手出了门。

      “啊啊对了!”

      还没呼吸一瞬,小舞又急忙忙推开了门,掏出一个小罐子往唐三眼前晃了晃,里面装着黄或红色的小果脯。

      “喏,六六留给我的果脯,可好吃了,她还说这能开胃。我留了胡萝卜丸子,这些就送你啦,多吃饭。我走了啊。”

      小舞说完便关上门,心情愉悦的哼着歌走了。

      见小舞真的离开,唐三才翻身下床脱去睡衣,裸露着精瘦却肌肉紧实健美的上半身。他轻轻吐纳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指尖拂去额上渗出的冷汗。

      他望向窗外,目光悠远。今日天寒,下雪了。

      待思考完毕,他换衣洗漱收拾妥当,站在桌前犹豫着拧开盖子拈出一粒淡黄色的果脯,似是晒干盐渍的杏子。他从未吃过这些甜腻的果脯,偶尔买来也是送给小舞吃。但知道那些女孩子都喜欢甜食,其他人切磋较量时,六六就掏出自己的百宝袋拉着小舞和宁荣荣在一旁吧唧吧唧地啃,腮帮子一鼓一鼓,宛如嘬食的仓鼠。

      看了盐渍杏子半晌,丢进嘴中。

      好酸。

      嘶。

      ——

      距史莱克学院不远的索托城中,城东那家别致的小酒楼外头挂上了红灯笼,还挺喜庆。后院门口有个银灰色的绒团子蹲在那,颜色一致,都快和院里的积雪完美融合了。六六不情不愿地探出手紧了紧自己快掉下来的毛皮围脖,然后迅速缩回了斗篷之中,捂在暖手小炉上。眨巴着眼睛看半空缓慢掉下来的雪片子,“阿...嚏”打了个喷嚏。

      “阿...嚏!”又是一个喷嚏。

      六六喜欢看雪也爱玩雪,但异常畏寒,甚至比那些非魂师的普通人都怕冷些。每年冬天,她都会把自己裹的鼓囊囊地缩在炉子旁边过冬。

      今天是假期第二天,前日大师的魔鬼训练终于结束,慈悲的给大家放了七天假,撒花撒花。连着三个月不间断切磋和负重跑圈练习,她觉得自己全身骨头都被打乱重组了一遍。第一天和荣荣她们逛了会街,她便收拾收拾回了城里的小酒楼,放假当然要回家懒着。

      “阿...阿...阿嚏!”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鼻尖上停着一片飘来的小雪花,眼睛都挤成斗鸡眼了才看清那雪花竟然是多角的小冰晶。

      “小胖哥,弄个新暖炉给小姐送去。”今天上午不营业,寂静,打喷嚏的声音从后院传到了前堂,正在柜台算账的记账先生撩了撩眼皮,唤了新来的小伙计帮忙。

      “好嘞。”小伙计应一声,语气欢快,想来是个勤快人。

      前堂帘布一掀,最先出现的是个红色的莫干西头,赫然是马红俊。放假第一天下午,马红俊就像撒了欢儿的狗子,拎着小包裹揭下了酒楼招伙计的告示。无它,包饭。干一天活儿包一天饭,还和掌柜厨娘小东家他们一起吃,伙食好啊。再说了,虽然只有七天假,临时伙计,那也是伙计嘛。

      马红俊提一个小暖炉塞进六六怀里,用和嫡亲老师学的语气词道:“啧啧,身为个魂尊还这么怕冷。”

      “啧你一脸,重剑揍你啊。”六六无比嫌弃,却没像平日一样跳起脚来锤马红俊,依旧缩在绒斗篷里,脸上一副恹恹的神色。一到这么冷的天气,她就提不起劲,想冬眠。

      “哎——”马红俊也蹲下来,用胳膊肘捅捅六六。

      六六说话也没劲,拖长了音:“干嘛。”

      马红俊搓了搓手,那手掌都在寒冬中发着肉眼可见的热气,道:“你真怕冷啊,你看看我,我就不怕。”

      “呵”,危险发言,六六已经不想理他,抬头继续看雪花。

      “哎。”

      “哎。”

      “哎——”马红俊继续用胳膊肘捅六六,直到六六呲出虎牙威胁要掏出重剑才停止骚扰。他道:“我是火凤凰魂师,自然不怕冷,那我把火焰给你,你是不是也不怕冷了。”

      这总是四处勾搭小姑娘又贪吃的草鸡总算说了一句能听的话。六六有几分心动,扭头抿着唇看他,道:“真的吗。”

      事关火凤凰尊严,马红俊拍着胸脯发誓比真金还真,比早上吃的鸡丝面还真。呲,一束紫红色的火焰在胖乎乎的指尖燃起,史莱克的人都知道他的武魂有所缺陷,如果填补了这点缺陷,是不是真的会变成金色的凤凰火焰。

      “你别动啊,我试一试。”马红俊控制着火颤巍巍地向六六靠近,面前的小姑娘脸蛋半藏在银白色绒绒中,露出晶莹的樱色唇和一点儿尖尖的下巴,那双眼睛似从未雕刻的墨玉,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马红俊突然有些紧张。

      城东,别致的小酒楼,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

      六六揪着自己被烧焦的发尾和已然变灰的白斗篷,一把掏出比她还高的巨型重剑。

      “胖子你别跑!”

      “我不跑等死啊!”

      小姑娘拎一把重剑气势汹汹地把红发小子从城东锤到城西,再从城西锤回城东。

      路人:你问为啥今天多了一道程序,继续从城西追杀回城东。

      那当然是,

      中午了,得回家吃饭了。

      厨娘秋秋做的菜,贼香。

      是夜,华灯初上,酒肆也点亮了挂在外头的红灯笼开门营业。酒肆的规矩,一楼大厅堂食,二楼雅间,外带得选固定时间自提。路人悄悄聚在一起讲八卦,据说掌柜是刚从王都总店来的那位,脾气极大。

      此时的掌柜,正在后院把六六和马红俊两只小崽子训得服服帖帖的。细嫩青葱般的手指尖点着豆蔻,弹在小崽子脑门上嘎嘣响。

      “我才走一会儿你们就皮,鸡飞狗跳,从城东掀到城西,从城西撵回城东,怎么不上房揭瓦敲锣拆店呢。凤凰火焰,一点就炸?还有你,成天风风火火拎把重剑满城跑,什么时候自个儿被削了我都不意外。”

      掌柜是个美人儿,柳眉凤眼,万般风情,就连骂人都娇娇柔柔像是黄鹂鸟唱歌。

      账房好好先生捧着一叠书卷想劝,右手提起的毛笔尖,墨汁都快滴下来了。

      “做生意呢,客人多,你回柜台记账去。”掌柜一个眼刀就把账房先生调了回去,再一个眼刀飞向六六和马红俊,撵一个帮先生忙,撵另一个跑堂去。

      店门外,带着铁味和火漆味的唐三拂下外套的雪走进。他原本是在和这家酒肆同一条街的铁氏兄弟铺子中赶造诸葛神弩的最后一批零件,锻造时太用心,不知不觉已然天黑,且从早饭后未进一点吃食,这才停下进度出来吃些东西。

      一进酒肆,他便看到了左侧正在埋头书写的六六,以及正对面大堂中招呼客人的马红俊。在这里碰面也是很巧,刚要走过去打招呼,就被一个小伙计插了话。

      “小东家,二楼菊字间预定的客人想换个大点的雅间。”小伙计道。

      一旁提笔的账房先生淡淡道:“什么小东家,来的第一天且说了,称小姐便是。”

      “哎哎,是了,先生。”

      六六也摸了牌子递给小伙计,道:“你拿了牌子去给客人开开梅字间,更换费用不提。”

      “明白了,小姐。”小伙计点头称是,接了牌子上楼去了。

      这边六六和马红俊也发现了进来的唐三,过来打了个招呼,领他前去一个临窗又不易被打扰的位置。六六手一划便免了唐三的饭钱,还叮嘱着马红俊去后厨端上他最爱的蹄花皮冻和油淋冬笋。

      “噢,三哥的份自然从你晚上的饭食里扣,正好减肥。”六六补了句。

      马红俊看着自己从后厨端来的小菜一脸欲哭无泪。

      方才莫名听到熟悉的声音,唐三暗暗思忖着到底在哪里遇见过,突然间,刚听到的“东家”“先生”两称呼蹦入他脑海。

      唐三心里一动,对着马红俊道:“点一份乳酥金丝卷和酸枣冰碗。”

      “等等,三哥。”马红俊张开了嘴,“三哥你莫不是在打铁铺子打上了火气,下雪天还要吃冰碗降降火。”

      “降你一脸。”唐三没好气的说,转念一想现在点冰碗也不现实,继续道,“冰碗不要了,换成乳酥金丝卷和青豆虾仁。”

      “不是,你这不顶饱啊。”

      马红俊对着唐三的点单很是不解,作为一个资深吃货,点单什么的他最专业。他又叹了口气,三哥这口味,怎么娘们兮兮的。

      菜上的很快,乳酥金丝卷色泽金黄,缠丝细腻均匀,一看便知厨师的刀工手艺皆为顶级。唐三提筷夹起一只金丝卷,细细咀嚼,初尝便是一股淡淡的奶香味萦绕舌尖。一咬炸的正好的缠丝酥脆,再一咬又触到馅中南瓜的沙沙甜软,甜而不腻,外酥里嫩,搭配在一起甚是完美。

      但唐三注意的并不是这道菜有多美味,而是这味道,与记忆中的分毫不差,梦境中的那份记忆。

      他轻轻咽下,抬眸,向趴在柜台的六六望去。

      与此同时,王都,精致的屋内,有个女人正好点燃了烛火。女人极美,墨发如瀑般垂下,乌发雪肤,搭上似烟霞般的脸,美的明艳且张扬。

      女人没有着鞋,赤着足,大冬天踩在木质的光滑地板上,却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她踮起脚取下刚送来的信件,指尖轻撕打开了信封。

      这些信件有很多,铺开都能摆满好几张大桌子,开头的称呼无一例外尊称“东家”。

      东家,小姐又闯祸啦,拆了邻家那堵墙。

      东家,小姐又风风火火拎着重剑把城里一小子从城东锤到城西。

      东家,小姐突破了。

      东家,小姐在史莱克过得不错。

      女人看完今日份的报执,提笔回信。

      女人从不曾想过拘着那孩子,练重剑便练重剑,喊骂天道便喊骂天道,反正天道也不是个好东西。

      世人说风风火火不像个女孩样子,我家姑娘,自是想活成哪样便活成什么样子,随着她的心,自在着,潇洒着。她愿入世交些贴心友人,自为她高兴,可若是她想明白了俗世一些丑陋的东西选择静居,也绝不会因此而寂寞。

      人活一世,普通百年也好,长岁万年也罢,不都是为自个儿活的么。自家姑娘其实心里清明得很,难受时候哭哭,开心时候乐着,不拘着自己,不勉强自己,随心随性,多好。

      至于天道规则那玩意儿,

      女人唇瓣轻张,

      辣鸡玩意儿,灭了就灭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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