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刀》楼无木

13、无争园之战

　　原随云曾经是江湖的一个传奇。
　　据说无争园曾出了一个绝世奇才，他十六岁时于擎云山大战当时盛名于江湖的江湖三怪，三怪为祸多时，那一战，他杀了这三个武功特异的老前辈，却瞎了一双眼睛。从此他便收敛了锋芒，隐隐于江湖。
　　这件事陈青城自然知道。江湖三怪的武功也绝对不会弱。但这又如何，他的倾城一剑就如原随云所说自今未留过活口，他有何好怕？纵然原随云是一个习武天才，纵然他有七十回气剑，他陈青城会怕他？到底，他不过一个瞎子罢了。
　　原随云的出云剑，薄寒万分。七十回气剑，在于气注薄剑，它不追求剑招上的快狠准，追求那一种意随形动，意在剑移。如今江湖上已没有多少人知道七十回气剑的威力，因为能完全掌握它的，只有原无争和眼前的原随云罢了。
　　阿荦和沈化方看着眼前的两人。
　　沈化方亦是用剑高手，他虽已明白陈青城的剑，却还要见识见识江湖睽违已久的七十回气剑。原随云的武功，没有人知道。陈青城的倾城一剑虽然犀利却太过锋芒，至今未败，不过是未逢敌手。
　　阿荦忽然轻问沈化方：“你觉得谁会赢？”
　　“原随云。”
　　“为何？”
　　沈化方笑道：“你又如何会不知道。原随云性子淡定闲适，心外无物，正契合了这七十回气剑的要领。而陈青城锋芒全露，故以前虽百战百胜，这一战却正在他的弊处。”
　　阿荦笑了笑。他们俩说话着，那边便已经两剑相触，第一式下，陈青城便占得上风，他的剑疾如迅风，一手便得先机，直取原随云的下盘，然后便是腰隙，肩膀，和双眼，处处皆是狠处。这几招非但快，而且绝无声响。陈青城自然明白原随云是个瞎子，既是个瞎子，只要没有声音，他便无法阻挡。陈青城心里笑道，纵然他原随云是奇才，料到了这几招，他也没有速度抵挡。陈青城对于自己的剑术向来是很自信的。可惜，原随云却偏偏料到了，而且没有丝毫的匆忙。原随云挥舞着出云剑，就好像在拨弄身旁的流云，流云飞袖，本是武当的绝学，这一刻却相当契合原随云的优雅。
　　陈青城这几招落空后，落在了远处，他道：“我倒小瞧了你。”
　　原随云笑了笑：“我虽是个瞎子，你用对付瞎子的办法却不见得能伤得了我。”
　　陈青城没有回应，他右手拿着剑，左手摸着剑身，剑刃锋利割破了他的手，鲜血沾上去，鲜红欲滴。陈青城的倾城一剑即将出世。阿荦瞧着，愣了愣，鲜如血的剑，他又看了看沈化方，鲜红如血。他们的剑都杀人，都是血的颜色。
　　陈青城忽然一跃，半空中，这一剑突然刺来，原随云皱了皱眉，出云剑抵过冲劲，原随云也一起身子。谁知陈青城却已在他的后头，倾城一剑，一剑倾城，这一剑是如何强大的威力，陈青城已一挥利剑，要取原随云项上人头。谁知原随云却忽然低头，然后右手的出云剑向后一挥，陈青城自然闪躲，但此时原随云于半空中，后背受敌，攻击已尽，全无防御，正是最弱时机。陈青城心下一思，受原随云一剑，然后借力翻腾，他的剑已开始旋转，仿佛鲜血在空中回转，天空已暗了下来，似乎要下起雨血。原随云刚转身，陈青城的倾城一剑却已出，一柄沾满血的利刃已刺来。
　　倾城一剑，既快又狠，这一剑你绝躲不了。因为这一剑是完美的。
　　沈化方和阿荦瞧着，也不禁叹了。他们开始明白陈青城的自信，这一式他们的确躲不了，但他们却可以阻止陈青城出这一剑。但原随云却没有阻止，因为他有信心，挡过这一剑。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原随云却忽然笑了，那一剑正在他的胸口，刚刚划破皮肤，血已微微渗了出来。原随云已中了这一剑，但这也表明此刻的陈青城正握着剑毫无防备地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原随云忽然一挥出云剑，这一剑没有触及陈青城，男子却被气劲震落在地。所有人都一愣，因为原随云明明已中了一剑，怎么还有这样的力气。
　　所有的人都诧异地看着原随云，胸口的衣服已被割破，残留下一丝丝的血渍，为何这倾城一剑没有刺下去？
　　原随云道：“七十回气剑，既是回气剑，回气引渡，挪为己用，便是正常。你的剑很快，但这剑气一体，无人之境你还不到。”
　　陈青城慢慢地从地上爬起。
　　沈化方接着道：“剑术到了一定境界，已不是招式上的磨练，更多的是心境，而悟道又岂是容易的。”
　　原随云淡淡地笑了笑。
　　陈青城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原随云愣了愣，道：“我又如何能杀得了你。”
　　“你只要开头那一剑……”
　　原随云却中断了他的话，道：“我并没有杀你的权力。”
　　这一下，陈青城倒愣了。
　　这是原随云么？当初的原随云少年得志，何等意气奋发。锄强扶弱，铲除奸佞，这是如何的义正严词。而如今的原随云，只是瞎了一双眼睛，将荣誉与名声敛去，高傲与自尊清淡又深刻的显露出来，他看似淡然，却又有自己过分的坚持。
　　原随云道：“更何况，你开头为了红衣宁愿放弃自己的右手，我知道你虽风流成性，对红衣却是真心的。”
　　阿荦听着笑道：“所以原公子还是为令妹着想的不是？”
　　原随云和陈青城听着都没有说话。
　　阿荦却道：“如今，胡一鲸死于陈公子手里，原红衣为原公子所劫，那屠海阔呢？”
　　原随云听着道：“是厉胜。”
　　“哦？”
　　“我昨晚瞧著书房有动静，便发现了厉胜和屠海阔，走得时候他们都在。而今早屠海阔已死，厉胜不见。想来应该就是厉胜因为某些原因杀了屠海阔。”
　　阿荦道：“在下不解，他们二人在书房中鬼鬼祟祟，原公子竟然纵然？”
　　原随云笑道：“难道阿荦少侠以为我一时动怒，杀了他们二人么？”
　　阿荦笑而不言。
　　“还是少侠觉得在下应该知道厉胜杀死屠海阔的原因？”
　　“原公子果然深明大义。”
　　原随云依旧笑道：“但这件事就要问陈青城陈公子了。”
　　陈青城听着道：“我不过是在书房里放了一封信，鲁春阳本来要交给圣女的信。”
　　阿荦听着，脸上的笑容已止。
　　“而厉胜也不过是圣灵教的一份子罢了。”
　　阿荦听着自然明白，圣灵教的秘密绝不准外人知道，屠海阔若看了那封信，厉胜便死也要杀了他。
　　原随云听着叹了口气，淡淡地道：“厉胜和屠海阔也算是多年的朋友。”
　　沈化方忽然道：“或许对于有些人来说，信念与忠诚比任何都重要。”
　　原随云朝沈化方的方向，笑了笑，这笑容依旧淡然。
　　阿荦却忽然道：“但有的时候这只是自私与懦弱的借口。”
　　沈化方和原随云听着皆是一愣，谁都没想到阿荦竟会讲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