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上个什么主儿》白衣楚楚

18、018

　　李修道跟在莫离经的身后，酒菜他已准备好，就等着莫离经回家。

　　莫离经进屋内看到一桌子菜，忽而双目放大透着不可思议，他出门这么久，不会是一屋子的人都等着他吧：“你们尚未用晚膳？”

　　春花摸着肚子道：“公子，李将军不给春花吃，幸好去厨房吃点，饿不着我。”

　　莫离经叹了一口气，对身后的李修道骂：“你有病啊不给人吃饭，都别说了赶紧都坐下吃，小七顾管事，还有李壮士你们坐下，不要让我一个个叫！”.

　　发现李广唤的眼神，莫离经又看向李修道：“你知道我家的规矩！不用管他，都坐下坐下。”

　　还是不行，莫离经只好对李修道说：“李将军，你要是这样，我可就不当你是朋友了，请你马上出我家的门！”

　　李修道顿了一下，至少承认他们是朋友，他忽然非常高兴，好像是笑了一下，对李广唤二狗他们道：“坐下。”

　　几人整整齐齐坐下，一点都不敢乱动。

　　莫离经先喂莫钱钱，想起在顾村吃饭时的李常与那个李广大个子：“那两个人呢，今日怎么没见到。”

　　“他们先去军中了，过几日本将军也会去。”

　　“好的，本将军吃饭吧，让你那几个下属不要绷着，二狗在破庙吃的可凶，现在这样斯文看着都不习惯。”莫离经无心一说。

　　二狗几人被李修道狠狠刮了一眼，纷纷低下头，要是碗够大他们此刻已钻进去。

　　好像李修道是在说，老老实实把事情交代清楚。不过此时是不可能的了，莫离经他们吃的正起劲，如此气氛，便是家的感觉吗？他李修道多少年没有感受过了，嘴里嚼着饭都是无比美味的。

　　李修道在莫离经的书房坐了许久，二人不言一句，他也没有丝毫不自在，见夜深便告辞离去，嘱咐李广唤几人好好保护宅院中人，不可懈怠，他深知将他们困于这方寸之地是委屈了，于是安抚几句，对二狗他们来说非常受用。

　　夜静悄悄，收拾完后，小七帮莫离经铺好被褥。

　　“小七，等明日我们还会再去，记得带上那些东西。”莫离经道，早已睡过去的莫钱钱翻了个身。

　　这孩子自从来到京都后，总是要闹着和他睡。

　　小七一扫阴霾：“真的公子？”

　　“当然，你家公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次日清晨，顾鱼早早便在门外候着，说是莫老爷子夜里清醒过一回，告诉他不要再回莫府看望，免遇不测。

　　莫离经心下一痛，莫老爷子是真心挂念他啊。不过他已经决定两三天之后再去莫府，让顾鱼捎带一封书信给他三叔莫少湖，有事相求。

　　与莫少湖相约在城南的一家茶馆，莫离经本不喜茶，只是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刚开始莫少湖也很吃惊，为何莫离经会带信给他，原以为是为爵位一事，他思虑一番后才迟迟来到相约的茶馆，而莫离经已早早等候。

　　莫少湖看到少年披着貂裘逗着孩子，他缓缓靠近，无法想象这个酷似他大哥与世无争的那张脸庞，怎会有争夺爵位之心。

　　莫离经见他来起身见礼：“三叔请坐。”

　　莫少湖来时做了抉择，他谁都不会帮，去过自己的日子，搬出护国公府邸已在准备，他喝着茶无视莫离经递给他的东西：“你三叔我就是个胆小怕是的人，帮不了你。”

　　“三叔看看再说。”

　　莫少湖犹豫打开，是下人的卖身契。

　　莫离经笑道：“三叔，这两人还在府邸，还请三叔帮忙，我会让人在外门接应。”

　　莫少湖这回倒是爽快答应：“不是莫府的人，当然不能留着，这事交给我吧。”

　　到了响午，王五他们在莫府门口等候，小七在门外走来走去，护国公府门口的守卫就让他走远点，他才勉强走在侧边路上。

　　不多时，府中走出两人，便是他的母亲与妹妹。

　　三人相见抱在一团好一会儿才放开。坐着马车回到难成的宅院，此时的莫离经已在书房中看着《弟子规》。

　　昨夜他梦到儿时莫老子教他念书，就是这本《弟子规》。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莫离经轻轻念着，他根本不用看书，自昨夜梦之后，他已背下来，那是莫离经小时的记忆，而一旁的莫钱钱也是会背。

　　这会儿听到春花的声音：“公子公子，他们回来了。”

　　小七领着自己的母亲与妹妹进来叩谢他，莫离经不让他下跪：“以后就安心住下，正好人手不够你们来帮忙，一屋子的爷们，春花终于有个伴儿说说话了。”

　　小七母亲三婆与妹妹小八，没见过莫离经，不知他是否与小七所说的在路上那般好，只是觉得他笑起来很平易近人，小七与他相处很好，以为是小七与他有那种关系才这样礼待。作为小七母亲的三婆终是有些排斥，面上恭敬，心中却恭敬不起来。

　　出了房门，便抓住小七问道：“你与公子是不是行了那事了？”

　　莫离经在房内听得清楚，苦笑摇摇头，他与小七，唉，他虽好男色，却无法对小七下手。又听他妹妹道：“府里的都说，公子喜欢男人的，哥你以后怎么办？不会这样过一辈子吧，我与娘何时有个盼头啊。”

　　娘俩就差哭出来，小七脸全皱在一起：“娘，你在想什么呢？公子是喜欢男人没错，可他也不会看上我，公子是什么人，我小七是什么人。公子连李将军都看不上，你说你儿子能有多少能耐让公子看上，走走我带你们去看看这院子。”

　　莫离经楞头想了半日，李修道为何要让他看上，本来就不是同路人。而且就算他与李修道有什么事，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李修道是什么人家，几代将相人家，在现代两人在一起都不容易，何况再者不开化的古代，根本毫无可能。

　　况且，他二人没有任何感觉，不过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今日午时，李广唤等人有些不同以往，一问之下才知道，李修道已确认今日去北地。

　　与他而言，在陌生之地仅有的朋友，朋友一场，去城门送送吧。李广唤他们当然高兴跟在后头。只是还未高兴片刻，便得知消息，那日抓去官府的刺客，已死在狱中。

　　是被人毒死的，谁有这等本事能将人毒死在那种地方，莫离经得知消息，猜想只有两人，不是莫少海，便是莫离言。

　　那日莫离言一言不发站在一旁，这样能隐忍的人最是可怕，与历史书上勾践那般人物相似，卧薪尝胆，最后取得成功，便是他被莫少海拉出去，说没有什么比不过莫离经，他也面不改色。

　　这样的人的确适合接任护国公这个位置，难怪莫老爷子让他继承而不是他父亲，只是他的心底是否同他父亲那般阴暗，计算他人，不得而知了。

　　若他是这样满腹心机的人，那比他父亲更胜一筹。他隐忍，沉稳，稍有机会不会让人有喘气的机会一举得手，莫离经想着他不是这类人的对手。

　　“死了就死了吧，时辰快到了，我们去城墙上。”莫离经站在城墙，那浩浩荡荡的军队，都是李修道一人指挥，他印象中的少年，此刻非常威严地骑着高头大马，盔甲在身威风八面，已然是另外一个人。

　　只是往城墙一看时，露出那梨窝，莫离经慌神之间笑道：“还是长不大的孩子。”

　　他在城墙上等待军队化作焦点。李修道一离京，刺客就死在狱中，看来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会平静很多吧，李修道一走，蛮夷人就没理由在京都潜伏刺杀他。天子脚下，谁又敢白日行凶，太容易暴露。

　　不知过去多久，远处军队扬起的尘埃已落定，临近黄昏时，听到钟声。

　　众人惊慌，这钟声只有国主驾崩才响起，可国主身体健朗，绝无可能。没过多久，满京都皆知是护国公去了，有人惋惜，有人惊叹，有人兴奋，有人欢喜。

　　莫离经赶紧踏上马车，赶着去莫府。

　　那篇《弟子规》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他跟在莫老爷子身后，学着老人家的步伐，双手负后一字一句念着，声音极为明朗。

　　护国公府就在眼前，门前已挂白，那只白灯笼在未暗下的天色里晃动，泛着缕缕朦胧光线。他想要进去，可是那些护卫早已得令，不会让他踏入莫府，此刻身为莫离经的他，已经失去理智，鲁莽撞进去，李广唤等人拉着他。待他缓缓清醒后，就这样跪在莫府门口一字一句双目含泪念着《弟子规》。

　　“……亲有疾，药先尝，昼夜侍，不离床。丧三年，常悲咽，居处变，酒肉绝。丧尽礼，祭尽诚，事死者，如事生……”

　　莫钱钱跪在他身边，跟着他念着。这篇文中所诉所言，他莫离经无一做到。二叔莫少海说得没错，到头来还是在他膝下养老送终。莫离经在做什么，在使用毒药，整日活在幻觉之内，不肯出来。

　　他的声音缓缓，脸色极为平静，他咽了口气，慢慢地念了又念，一遍又一遍，不知多少遍，透着悲怆却无泪，冷风中他有些不体力不支，斜着身子边咳边念着。

　　一辆不显眼的马车在护国公门前停下来，里头下来一个少年与妇人。妇人雍容华贵，举止优雅，只是面露忧伤。

　　她听着莫离经念了一遍又一遍，自己跟着读了一遍又一遍，恍如回到幼时，她躲在门后，偷偷听着。后来大哥帮他求情，跟着兄长们学习，起初学的就是这篇《弟子规》。

　　妇人走过来问：“你是何人？”

　　妇人是莫离经唯一的姑姑莫如烟，也是国主的贤妃，身旁的是九皇子赵初，年方十五，该与莫离经的表弟萧奈一般年纪。常年在宫中，只有莫离经满月时见过一回，之后就再也没相见。

　　莫如烟身体不是太好，国主下令不让人打扰，就一直在宫中养着，莫离经父亲去后对她打击太大，又加重病情继续养着身体。往后因莫离经在莫老爷子孜孜不倦教导下，日月苦读，对这个姑姑也便没什么印象了，只是知道宫中有位妃子是他姑姑。

　　莫离经念着念着，人已麻木，哪里还会精力回她，他不过是想着以这种方式送莫老爷子，如今不在身前，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脑子一团乱麻，什么都听不进。

　　恍然之间，整个人重重往后倒着过去，若不是二狗疾步扶着，已然摔下去。莫钱钱喊着他爹爹，人已双目呆滞，双唇微微张开，像是要随莫老爷子去一般。

　　贤妃让婢女拿来人参片，放在莫离经的口中含着，让他稍稍回过气来。贤妃仔细打量，这副面容，与他大哥别出一般，心中猜着，便问了莫离经身边之人。

　　又深深闭眼道：“二哥已走火入魔到这般地步了。”